☆、第 35 章
谢铭再回家的时候,已经又到了夜晚。
他知道卓凯一天都没有出去,就顺便绕道去了一间自己觉得还不错的餐厅,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
在门前停下的时候感觉十分陌生,毕竟,他从没试过按响自己家的门铃。
像这样,有一个人在房子的里面。你在这头按铃,他就会在那头开门。多么像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谢铭按了两下,还没有人开,他暗笑了一下自己的期待,就掏出钥匙来。可是面前门把手突然一转,却从里面打开了。
那一头,酒气熏天。
谢铭皱起眉。他最恨的,就是卓凯喝酒。
若不是因为他上次酒后冲动,自己也不至于被公司搞得如此被动,至今仍受牵制,无法摆脱。
可是卓凯居然敢在他谢铭的家里酗酒?
谢铭望一眼屋内,桌上,地上居然码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酒瓶。
“你喝了家里所有的酒?”
卓凯打一声嗝,笑着过来搂谢铭的肩:“谢铭,你家,呃,酒可,呃,真多……我好不,容易,呃,才,喝光……”
“走开。”他拨开卓凯,绕过他,把手上的饭菜放在餐桌仅余的角落上。
卓凯尾随他而来,想要从身后抱住他。
谢铭转过身来,嫌恶道:“为什么喝酒?”
卓凯看着他的表情,因为醉酒迟钝,很缓慢地,才显出无辜的表情:“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生气?”
谢铭侧脸避开他喷出的酒气:“想喝去自己地方喝个够,到这里耍什么酒疯?”
“我也想生气来着。”他还是喃喃自语着,在谢铭身后徘徊,“可是,呃,可是为什么,对,对你就气,不起来呢?”
“酒醒以后,就给我回去。”
“回去?”卓凯退了一步,一时语塞,顺手摸到一个酒瓶,就对嘴喝了起来。
谢铭劈手夺过瓶子,甩在地上,玻璃瓶瞬间摔得粉碎。
卓凯这时双手还维持方才抱着酒瓶的姿势,愣在原地。谢铭看也不看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突然他从后面被卓凯抱住。
“放开。”
“别走。”卓凯一脸苦相,像是央求
一般,把头架在他肩膀上,“你别跟他走,好不好?”
谢铭挣扎:“胡说什么!”
卓凯却摇了摇头,喃喃道:“他这样对你……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闭嘴。”谢铭咬牙。
“他,他伤害过你啊……不,不止一次……”
“够了没有!”谢铭奋力一怔,脱出了卓凯的怀抱,却向旁边一滑,右脚的拖鞋飞了出去,赤脚一下子踩在地上碎裂的玻璃渣上。
他痛得一呲牙。
卓凯的酒像是瞬间醒了,扑过去抬起谢铭的脚,然后站起来一手扶在他后颈,一手架在膝弯,用力一抬,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把谢铭放到沙发上察看伤势时,发现上面已经是鲜血淋漓。
“对不起。”卓凯一脸歉疚,看了看谢铭,又是一声,“对不起。”
谢铭叹了口气,语气却稍稍软了下来:“去拿急救箱。”
卓凯找来急救箱,用镊子夹出玻璃碎屑,再拿消毒棉球为他止血。
他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一直沉默着,知道“对不起”三个字说得太多就显得廉价,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道歉。
谢铭看他万分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但其实酒瓶是自己扔在地上的,要说责任,其实应该在自己。
“吴……”谢铭才说了一个字,就看到卓凯警觉地抬起头来,像是小狗一样,竖起耳朵等他接下去。
谢铭叹了口气:“那个人,他得了胃癌。”
当着卓凯的面,谢铭终究还是避开说姓吴的全名,停了停,又补道:“晚期。”
卓凯脸上有些惊讶,但不明白这和最近的风波有何关系,只是默默地点头。
“所以他以前的兄弟,你大概不记得了,就是姓何的那个,就跳出来夺他的股权。”谢铭由着卓凯给他擦上消毒药水,再裹上纱布,“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视频,那是虚晃一枪,想逼我调转枪口指控姓吴的,把他在死前送进监狱里。这样他们合股的那间公司,就能完完全全落到姓何的手里。”
“那……你要怎么做。”
谢铭摇摇头:“姓何的很有手段,也很有关系。我被叫进局子里问过两次话,要是这一招不奏效,他们还会想其他的办法。”
“可是那个姓吴的……”卓凯一念出这个名字,心情就非常复杂。
谢铭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姓吴的十恶不赦,自己却为什么还是袒护着他。
“姓吴的……他的确,没有强迫过我什么。”谢铭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十多年前的往事,他已很久不去回想,那几年过得太漫长,也太煎熬。
“当初认识那个人,是通过郁玫。但不是她要挟我,而是,我去求她。”谢铭说起这些旧事,已经尽量将口气放淡,但还是看见卓凯的拳头,在一点一点捏紧。
“你大概知道,我父亲去世,欠下了巨债。我一个孤儿,举目无亲,也没有什么依靠。来追债的都是黑道人物,家里所谓的亲戚和来往的朋友早就躲远了。我一个人再怎么赶场子演戏,也只能赚些零散的小钱,哼,连那笔债的利息都不够。”谢铭哼了一声,神情很冷,却像是蕴着刻骨的恨。
“姓吴的一个人,就帮我还了这么一大笔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像是天上掉下的恩赐。那时候如果一个人不肯出那么大的数目,就可能,需要找更多的人……”他看见卓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停顿,“不然,只有等人来砍成八块。偏偏,我那个时候还不想死……”
卓凯抓紧了谢铭的手,已经觉得自己的心上横一刀竖一刀,可谢铭的脸上却像是麻木得不知道疼痛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些癖好的,我知道。”谢铭说话的口气已比刚开始平静得多,听起来只是淡淡地,“要得到就需要付出,一切都讲代价。”
“那些说风凉话的,大概没有试过被人当皮球一样踹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要被踢烂一样。整个人残破得只剩下一口气,是扔在角落里被人忘记了,才捡回一条命。我相信有的人碰上这种情形宁愿一死,但那时候我十五岁,还没明白活着是怎么一回,所以特别特别的怕死。”
他停顿了一下,卓凯知道他省略了中间更多的故事,只听他接下去继续:“我父亲留给我的,除了那一身债,就只有一副皮囊。……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这是身上唯一的资本。”
谢铭昂起头,脖颈的弧线美丽而倔强。他的视线很遥远,声音里也没有感情:“所以,我把它卖了个好价钱。”
☆、第 36 章
卓凯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将谢铭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铭的脸上一片漠然,美丽的眼睛里,一片干涸。
卓凯的手一下一下,在他背上轻拍。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只是默默的,全身心地拥抱着他。体温隔着衣物传播出来,掌心也十分的温暖。他觉得自己怀里仿佛是一个被冻住了的人,那颗心,冰封在了十多年前。
谢铭在那轻柔的节奏里一点点放松下来,松紧适中的拥抱仿佛一个安静的世界,把他笼罩在里面,保护得他十分周全。他缓缓合上眼睛,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那下面,一滴细小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卓凯从那一刻起就发誓,以后无论再有什么风浪,他都会挡在谢铭的前面。
那晚,他们抱在一起睡觉,谢铭像个初生婴儿一般侧躺着,手和脚微微蜷曲,卓凯就从他背后伸过手臂,围过去圈起他。
他的另一条手臂压在下面,时间长了难免有些酸麻,但手上压来的分量,却让他觉得满足。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久。以至于他原本打算要起来给谢铭准备早餐,也因为贪睡而错过了。
只觉得身边的床铺轻轻一动,然后有一个很轻柔的吻落在自己额头上。
卓凯没有来得及跳起来把那个吻抓住,他实在睡得太沉了,那一瞬间即使有半分清醒,也很快消失不见。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催化,这一个天,他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他梦见自己得了影帝,领奖的时候,谢铭就坐在下面。他在舞台上致辞的时候向全世界公开了爱的宣言,背后现场转播的大荧幕上,拍到谢铭侧头嫌弃地瞥了台上一眼,但一丝微笑却藏在嘴间。卓凯看见,给自己颁奖的也是个影帝。那个人微笑看着他,拍拍他肩膀,开口却嘱咐他好好照顾谢铭。卓凯忽然想起来,那是谢铭的父亲。
醒来之后,谢铭又已经出门了。地上的酒瓶没有时间收拾,桌上有他重新加热过的昨晚打包的饭菜,卓凯摸了摸,还有一些温热。
他知道,谢铭应该是出去办事了。昨晚后来听他提过,那个要搞倒吴旭东的人,其实卓凯也曾经见过。就是在他俩第一次碰面的那个俱乐部里,在卓凯被学校的教授骗去的饭局,那个男人也在那里。只不过那天晚上他一样喝得酩酊大醉,所以记忆很不清晰,跟谢铭不直接相关的一切,早就都被他自动忽略了。
当时那
何老板还跟姓吴的称兄道弟,这才过了短短几年,两个人已经反目成仇。就算姓吴的已经没剩下多少日子,姓何的居然还是想要把他整死。
金钱的圈子真的是无情无义。
谢铭说,其实姓何的自己身上也不干净,他喜欢找学生,因为学生没有明星那么引人注意,更容易摆布。除了大学生,也动过未成年的艺校高职生,据说有个专门的人帮忙牵线。其实姓何的自己才是最无耻下作的嫖客,却好意思贼喊捉贼来栽赃别人。谢铭已经托人打听到一些线索,如果能抓出姓何的把柄,那么这次的风波就可以平息。
谢铭也说,他并不是要帮吴旭东,只是这件事如果可以善了,他就能将以前的一切好好结束,包括经纪公司,还有姓吴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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