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属于大自然的,只有在真正的天地之间,它才愿意发挥它的优势,才能在自由的风中快乐奔跑……
随着日子的临近,陆文虎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也很消沉。很多个夜里醒来都能看到他披着衣服坐在窗前,遥望满天的星斗默默地发呆。
我知道他是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如愿离开。最近的两个月,七连炊事班一直都是“后勤建设标兵”,做为炊事班长,他自然成为了连队“班、骨、党”中重要的一员,而且还获得了一个三等功的殊荣,这些都将成为他回归大自然的负累。
为了不看到他日渐低迷的神情,我偷偷的去银行取回了一部分存款,拿给他,让他去找找门路打点使用。
开始时他不肯拿,但后来想到如果复员成功会有一笔转业安置费,于是他象似看到了一线曙光,算作暂借,拿了这笔钱。
部队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人兽混杂,神鬼皆有,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正因为有了这些兽和鬼,生活才变得扑朔迷离,异常精彩,不然,只有人和神的世界将会变得单调而令人乏味。对于此种诸般现象,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过多抱怨,从而浪费了自己的精力和热情,消耗了本就极其短暂的青春年华,我们需要做的,是努力生活,习惯人生,做好自己的本分。人世间,凡此种种,盗亦有道,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有矛盾和分歧,有佞和忠诚,我们不能因为少数人的恶作,便掩盖了自己心中的美丽,那毕竟不能代表全部,我们应该学会微笑着面对一切——困难,抑或邪恶!
在车建国等人的帮助下,陆文虎艰难地找到了能够达成所愿的人,他的心踏实许多,不再总是夜里望天。
复员的脚步,一天天近了。
卷四 第十二章 雪林多情
九七香港回归后,部队有了裁军的计划。因此,在这个年底,绝大部分想要复转的军人都如愿以偿地达成心愿,不再象以往,只要不符合复转条件一律不放,这年仅留下一批特殊需要留在部队中的先进分子,其他人该放的都放。
有了这个新的政策,加之背后的力量,而且在复员名额制定前的政审中表达了极其不愿留在部队的想法,陆文虎的离开已是板上钉钉了。
在宣布复员名额的前一天早上,连里首先得到了复转的名单,并偷偷地暗示给那些将要离开的人们,以早做离开的准备,而陆文虎不出所料的名列其中。
陆文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坐不住,躺不稳,甚至都影响到了尚在漫漫征程中跋步的我们。
荣归故里,回到亲人身边的向往,是每个只身在外的大兵都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那天吃过中饭,不知是谁的提议,方宝胜和李亚辉下来找我,说是要去镇里买点稀罕菜,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
明天,陆文虎将离开这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我觉得应该,而且这个提议很人性。于是,跟着他们去请了短假,一起去往那个边塞小镇。
天阴得很厉害。走在路上,迷茫地不敢去想任何事,心内多少有些堵。
对于陆文虎的复原,我还是看的很开的,并且看到他最终如愿的开心样子,亦是由衷为他高兴。
如果问陆文虎目前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肯定说:是复原。如果让我替他回答的话,我说:是重新得到自由——
他是一个大自然中的精灵,野性充盈了整个天地,军营中的纪律是禁箍灵魂的牢笼,束缚了他的灵性,使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窒息。若说选择当兵是个错误,那么一向不服输的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冲破囚笼,选择逃离。而今天这样的圆满,不正是他最好的结局吗?
他关的太久了,应该走出去,回到属于他的天地!
我又算得了什么?除了为他高兴,我没有一丝权利表现出我的不舍。那样,只能是自取其辱,招人厌憎,而且根本挽回不了他必须走的事实,扭转不了结局。
爱一个人,就给他自由!这是我看到的很震撼心灵的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走在路上,心里是拒绝想这些事的,可还是忍不住要想。
“乔晖,你和班长天天晚上在被窝里都干啥呀,那么大声?”行走的路上闲聊时,李亚辉这样问我。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困扰他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一直不敢问。现在陆文虎这只呲着牙的狼就要离开了,他不用再害怕什么。
“你怎么跟二B似地?”方宝胜拐了李亚辉一胳膊,拿眼狠狠瞪他,示意他不要再问。
或许在背后,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最终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可我无法回答,更解释不清。因为他们不能感受到两个男人在做着人世间最神秘的爱时那份美好,更无法理解。
因此,我只能通红着脸,低头继续走,任凭他们怎么猜测。
怎么想无所谓,我不在乎!
以后的路依旧漫长,也许坎坷,也许崎岖,但是有了这份违背伦常世俗难容却深深牵引我的感情,丰满了我稚嫩的心,使我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在方宝胜的暗示下,李亚辉没再问什么,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地默默走去。
买了很多平时部队里吃不到的菜,三个人再一起回营,一路上有说有笑,早已忘记了来时路上令人尴尬的小插曲。
在大半年的相处中,炊事班的这些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感情的根基相当深厚,他们不会刻意刁难我,我也不会计较他们无心的伤害。
临近晚饭时,天空忽然飘起了白雪,大朵大朵轻盈而下,纷纷扬扬。
在此之前曾落过两次小雪,但都没有停住,太阳一出来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据多年北方生活的经验,我们一致认定,这才是今年冬天真真正正的第一场雪。而这场雪果然不负众望,不出一刻便染白了世界,将大地装裹得异常干净。
等连队吃过晚饭,我们开始收拾鱼菜,一切准备妥当,到了点名时间,只留了李亚辉在家开炒,我们下去参加点名。
点完名,大家鸟兽散,炊事班人都急不可待地往回跑,而这时的我,却被陆文虎叫住,让我跟他在后面慢慢走,可到了该拐上炊事班的时候,他却把我领上了去往荒弃营地的那条路。
“不用着急,他们还得整一会儿呢。”他说着话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后面紧紧跟上。
夜,清凉。皑白的大地素裹银装,将夜色映衬得格外清亮,一眼能望出老远。四周没有一丝风,只有漫天的雪轻柔地飘落,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却有一股苍茫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踩踏着绵软的积雪,脚下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陆文虎走在前面不知在想着什么。我跟在后面什么都不敢想。
“乔晖,我明天就走了啊!”他忽然停下脚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说出这句话。因为下雪他没打算走更远,刚刚进入那片灌木丛就站定了下来。
“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笑着嘲弄他。
“嗯。明天上午宣布,完了摘军衔……中午我跟我老乡去市里买车票,再买套衣服,俺们不跟大部队一起走,可能得坐晚上七点的火车,等我从市里回来再还你钱吧,奥!”
陆文虎站在眼前,我却看不太真切他的脸。
“赶趟儿啊!”我是说钱。
“乔晖——”他喊我。
“啊?”我答。
他看着我。是的!此刻他正在用心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抓起我的手,声音非常温柔:“我过年就二十五了,不像你们小,要不我就再陪你呆一年了,知道不?”
“我知道啊!你能顺顺当当走了比什么都强,不用挂着我,回家好好干,你有三等功,说不定能安排到乡里和县里也说不定呢,最次也能当个村长啥地……”我依然伟大地笑着。
“当那B玩意腻!”他不以为杵打断我:“我在这就是觉着憋的横,回家干点啥都行。”
“嗯,记着以后少喝酒,能不动手最好别老打架……”
“乔晖……”他再次打断我,显然对我这样的絮叨很不耐烦。
“啊?”我伸出手,拂落他头上的雪花。
“我觉着后来这一年过地挺好,还有点舍不得了……其实吧,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你看,两个处分都抽出来了,这一年我老觉着自己象个人样儿,不像以前那么土鳖了……”他的声音有些隐隐的伤感。
我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我懂!
“咱不说这些了,走就高高兴兴的走,等我复员了去你家那看你。”我还是笑着。
能笑到这里,能说出这些伟大的词句,我难道还不够高尚吗?
然而,尽管我心里也充盈着淡淡的伤感,但我只是想让他开开心心的走,不想给他任何的拖累。
如果,你没经历过真正的离别,或许会比我更高尚很多。
陆文虎笑了。
“嗯,等你一复员了就先来找我奥,我给你套狍子吃。”
“好!”我痛快地回答。
然后,我就被他疼爱地搂进了怀里,拥抱久久。
雪,还在下。
雪,沾落在枝头不肯掉下,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染成醒目的雪林。
亮白的夜幕下,一樽高大的水塔依稀朦胧,矗立成黑黢黢的证明,见证着我们的誓言。
卷四 第十三章 梨瓣飞舞
看看天色不早,我们相携着从雪地走回。
为了防止北风的侵袭,一进冬天,炊事班宿舍的两个后窗便被我们用砖堵死,然后糊了一层薄薄的黄泥,因此从后面看不到炊事班里的情形。
从后门进入,操作间里已经空空如也,想来那些馋鬼们一定是等不及了,团团围着一桌美食流淌着哈喇子。
跟在陆文虎身后,出过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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