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总算也是熬完了,日子好过了起来。
年会那天黄延又见到了孙穆。
算起来,生日以后,孙穆的女朋友回来以后……他们就在没有见过。
孙穆没有联系过他,他也只是在员工食堂听同事说起过,孙穆被老板派去出了趟远差,回来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年会的时候里里外外几千号员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拖家带口的。在80%都是男性员工,还都是所谓的没人疼没人爱的程序猿的公司年会上,那些带老婆来的哥们好像一瞬间地位就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单身的困难户门一年到头也难得互相损一损,顺带祝福彼此来年也能带老婆来开年会风光一把。连台上大领导讲话,除了说了下今年的业绩如何,今年的增长如何,还调侃公司的单身率竟然高达78。6%,并且敦促后勤部明年要定期开联谊会。
气氛一度非常欢乐。他们的老大还上台嚎了两嗓子歌,又被领导们嫌弃太难听而哄了下来。
连平时运气并不怎么好的黄延还得到了进公司以来第一个奖品,一箱价格不菲的红酒。
给组里爱喝的同事分了几瓶,黄延最后只拎了两瓶回家。
然后他就见到孙穆。
孙穆在会议活动中心的门口帮玩high喝醉的同事打车。很有条理地分配同方向的同事们上车,边打着电话联系出租车公司。他的嗓音很好辨认,或许是在做关心人的好事的关系,侧脸被路灯照得很清晰好看。
时不时有认识的同事和他打招告别,等孙穆送完同事四处张望看到黄延,黄延发现因为天太冷他出来还没来得及穿上羽绒服就站在那儿看了好久,身上都完全凉透了。
“……”黄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想到和孙穆在公司里向来都装作不认识。
所以三个小时后,当黄延赤。果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浴室里哗哗传来的水声……他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有3个月没见了。没准孙穆和女朋友都结婚了,只是街上的一个眼神,好像又回到一年多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场景——你是,我也是。那么,你家,还是我家?
黄延有点累,又舍不得睡。于是半眯着眼睛,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其实和孙穆……挺好的。至少,两人总能用很少的语言达成一致——
而且床上都挺饥渴地大战,简单粗暴——所以很刺激。
黄延没有对其他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他在街上见到和他波段相同的人,哪怕对视再久也没有那种——嘿,哥们没事儿去哪里滚一发的冲动。
或许那个发信号的一直是孙穆吧,黄延只是单纯的欣然接受?
也不知道没见到的那三个月,这人有没有找别的男人过,有没有……偶尔想过自己——一个很好说话,还非常配合的床伴。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黄延爬起来套了件大T恤,去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浴巾给孙穆送去。
那人出来的时候身上冒着气,接过浴巾的时候礼貌地说谢谢。因为摘了眼镜,看着人的时候眼睛眯起。黄延一直都觉得,孙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富帅,但是是在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里,他觉得很顺眼的一个人。
黄延也拿不准他是要回去还是会留下,以前他都会在孙穆洗澡的时候在床上装睡,他爱走爱留都不会有奇怪的对话产生。今天也是一样,孙穆擦干了头发,围着浴巾找到了柜子上的眼镜,他也就收起目光躺回床上准备装睡。
步子还没迈开,他听到孙穆说:“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黄延愣了愣才答:“昨天从我爸妈那儿拿来的五香牛肉,还有……冰箱里有鸡蛋,行吗?”
黄延发现自己嗓子是哑的,大概刚刚喊得有些猛,孙穆的声音也是哑哑的。
是闹了一晚上又做了一晚上,好像自己也饿了。
孙穆嗯了一声。
黄延发现自己在偷偷地笑……
那晚,两个人吃了一盒牛肉,孙穆做了个水蒸蛋,那瓶年会中奖来的红酒最后也喝了。
孙穆没走,两个人盖着毯子窝在客厅不大的沙发上看元旦联欢晚会的重播。
好像他也没看几个节目,就睡了过去,是靠在孙穆身上睡着的,是的,他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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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三十也得上班。
办公室里没有人有心思,都开着小差,有的索性中午就走了。
下午三点半,办公室也就剩下黄延一个人。
晚上要去外婆家吃饭,又是家人的各种担心和关心。长辈们聊完自己的那些小九九,是必是要对着30还没有着动静的自己各种教育。
中午抽空去了趟银行,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叠的红包,黄延就坐在办公桌前数着钱,装着红包,末了又查了下账户里的余额——今年比去年好些,还了房贷,送完红包,还剩下三万多块钱。
黄延看着屏幕里的那个数字,想了想一年到头,或许该买点什么奖励一下自己。
想要什么呢?用的手机去年才换的,自己的小家里该有的家电都有了,衣服裤子没有穿破的也没有想买的……
去旅游?好像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去哪里。给爸妈?爸妈都有劳保,退休工资比他账面上的工资还高,只会被退回来,让他自己留着将来讨老婆给他们抱孙子用。
其他想要的?
黄延想到了孙穆。赶快摇了摇头。
那个人是用钱买不来的……
年夜饭的饭桌上,黄延还是成了大家庭里的重点攻击对象。这种场合25岁以后他就开始慢慢接触,反感,适应,到麻木,嘴里吃着,头点着,在姨妈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结婚的时候,说着标准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黄延不怕家人唠叨,他怕的是见到长辈期待的眼神和爸妈的目光。
在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他疯了一般地暗示着父母自己的性取向,可爸妈的答复是无视。黄延过了叛逆自大的年纪以后也就慢慢地麻木,只是看到爸妈一天天的老去,眼神一天天的期盼,就算嘴上中数落他不争气,但是那满脸为自己儿子感到的骄傲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哪怕黄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任何一个优点,可是爸妈眼里的那份骄傲和期盼一直都有。愈演愈烈的,还有心理的那份愧疚,矛盾和痛苦,更有无人说的那份委屈总是会在家人团聚的饭桌上折磨着他。
“晚上有安排?”饭桌上,黄延收到孙穆的微信。
他去屋外回了个电话。那边人好像在路上走,有炮竹的声响。
“你在外头?”
“嗯,出差刚下飞机。你吃年夜饭呢?”孙穆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啊,我没。”黄延
“路过你家门口。不在家?”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等会儿就……就回来——20分钟,呃,不,就10分钟吧。”
黄延说这些的时候咧着嘴在冰冷的阳台上笑得心里很热,连自己说谎结巴还有点着急都不知道。
在大年三十从一大家子的饭桌上离席是一个技术活。
黄延看着一桌子想要吃了他的老老小小的眼睛,在温热热闹的屋子里,他保持地异常冷静:“单位有事,我必须回去处理。”
他听到长辈们的埋怨,无非说赚那么点钱过年都不安生,现在钱不好赚人不好做。。
黄延尴尬地笑着逃也似地离开,三十晚上不好打车,他着急地抖着脚,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很害怕孙穆会等不了地走掉。
于是等他跑上楼,看到在走廊上抽着烟取暖,靠在行李箱上刷着手机的男人,他喘着气,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孙穆眯着眼睛朝他笑。
黄延知道瞒不过,尴尬地开门说了真话:“在外婆家,被一桌人围着逼婚……正想逃出来,你的电话就是及时雨。”
他想表现得无所谓。
孙穆也就没再问什么。
9点的时候,孙穆用黄延家仅有的一些食材做了两菜一汤。
电视里放着春晚,两人又是窝在不大的沙发上吃着饭。坐得近了,还真的有一种相依为命过春节的感觉。
黄延客厅的灯管坏了,他也一直没去买替换的,于是昏昏暗暗的屋子里,暖气打得足足的,听着外头的零星的鞭炮声和电视机里好笑不好笑的陈年段子和好看不好看的节目,他感觉这样才更像是过年。
一年到忙到头,失望到头,迷茫到头,终于有一件好事情发生。耳根清净不说,身边还坐着喜欢的人。
身边的孙穆看着小品扑哧地笑了出来。黄延也笑了,他不知道电视里放着什么,但是就是很开心。
孙穆从外地带回来的黄酒前劲幽但是后劲足。
两个人看着电视顺便吐吐槽,就喝掉了大半坛子。
孙穆做市场的喝酒很厉害,黄延就糟糕许多,开始觉得脸上充血,身子也不自觉地晃了起来。
“不喝了?”孙穆要给他添酒。
黄延摇摇头,他怕自己等会儿喝高了出丑。
意识是绝对清醒的,就是自制能力总是会被酒精给带跑偏。
孙穆自顾自抿着酒,看着微博上春晚的吐槽还读了几条给黄延听。
黄延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孙穆,很多话说借着酒劲说起来是容易的:“你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回家?”
“哼,还能为什么,家里埋着好几颗地雷,进去就要爆炸,找地方逃呢。”
“你——女朋友呢?”
孙穆转头看了看他:“老剧情了,说好上个月领证的,她没事儿翻我的手机,看到我和ex的照片就闹开了。在我家闹了一个礼拜,我爸妈被他搞得实在受不了,现在天天盯着我住的地方,家也回不去等他们再冷静点再说。”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黄延眯着眼睛笑。总觉得孙穆是一个很严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