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办完事。」
越戎神秘一笑,反问回去,「你呢,又是为何在此?」
「正要去办点事。」
「喔,所以来坐船?」
牟纶点头。
越戎摸摸下巴,道:「正好,我在此地有船,就坐我的好了。」
「你竟在人间有船,真是不可小觑。」牟纶调侃道。
越戎哈哈两声:「哪里,应不时之需而已。」
随後越戎领着几人在渡口旁找到了一艘船,船上正有工人在看护,见主人要用船,工人们便立刻下了船。
上船後,越戎却并不立即离去,显然是对於牟纶身边的人、以及他们要做的事情很有些兴趣。
「你们是要去什麽地方办事?」越戎问。
牟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兴奋过度的曲穆争着抢答:「仙界!是去仙界呢!」
「喔?去仙界做什麽?」
「呃……」这个问题曲穆就答不上来了,他是只管去,不管目的。
结果还是牟纶接过去答道:「去找点东西。」
「什麽东西?」越戎接着问。
牟纶朝他斜眼:「你何时变得这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难得一次,你便满足我一下如何?」越戎笑得不正不经。
牟纶是看惯了这家夥的德性,也坏笑一声,回道:「反正你肯定不感兴趣,跟你说也是多余。」
「你不说,怎知道就是多余?」
越戎眨了眨眼,「说说看嘛。」
牟纶揉揉额角,看来这样下去真会没完没了,只得相告:「仙界有种仙鸟瑶黎,你可知道?」
「喔,听说过。」
越戎点点头,蓦地眼神微变,朝诛月那方向瞥了一眼,看回牟纶道,「牟纶,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跟你说,随我到船舱来吧。」
牟纶狐疑顿生,但见越戎话一说完就已先行过去,别无他法,不论如何便还是先去了再说。
诛月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金芒流转的星眸之中泛起层层阴霾。
入了船舱,越戎开口便问:「你此行可是要去寻找瑶黎,取其心,与那位诛月公子分而食之?」
「喔?」
牟纶挑眉,「你对瑶黎倒是很了解,连我此前都并不知晓。」
「不巧正好听说过而已。」
越戎直直望着牟纶,眼神隐约深邃起来,「这麽说,瑶黎的心吃下之後将会有何效用,你也是了解的了?」
「算是吧。」
「也是听诛月告诉你的?」
「不错。」
「那麽他告诉你的可是,那东西吃下去之後,不单在人活着的时候相互感应,直到人死後也依然紧紧牵连,不可斩断?」
闻言,牟纶眉心紧了紧:「什麽意思?」
「瑶黎为天下间最专一的飞禽,至情至性,至死不渝。」
越戎慢条斯理地道,「若将其心分给两人吃下,假如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个必会肝肠寸断,直欲追随对方而去。便是能坚持着活下来,也将永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牟纶沈默不语。
亦不需要他言语,越戎观察着他的脸色,便已经有了答案。
「看起来,他似乎并未告诉你这些?」
越戎笑了笑,看似轻巧,却又深奥异常,「其实暂且不论什麽死不死,你们的命都还长得很,万寿无疆──但就算是在这漫长的生命之中,你将一直惦记着某个人,想要忽略他、忘记他都不行,不管到哪儿你总会牵挂着他,时时刻刻,永永远远……」
话到这里,故意大声地咂了咂舌,「所以听说你要去找瑶黎,我可真是不胜惊诧啊!」
牟纶心知他话中暗喻,一枚冷眼便投了过去,口中却没能回出半个字来。
於是越戎继续说道:「你可是确确实实想好了,要与那个人永生纠缠,至死不休?」
「……」牟纶依旧无言以对。
回头想想,当时他的确不曾仔细考虑,只不过是诛月要求了,而且听起来似乎也并无坏处,他便一口答应。何曾料到会有如此长远的後果?
一生一世,纠缠不解,至死不休麽……
「这可不是轻易能下的决定。」
越戎若有所指地道,「若你已然决意,我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一番,还得对你说声佩服呢。」
牟纶脸色起了一阵变化,终於沈声开了口:「你究竟想说什麽?」
「你以为我想说什麽?」
越戎摆了摆手,「不必多心,我任何想法也没有,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心意而已。无论你如何决定,我半个字也不会多说,只要你──确实决定好了,不论是或否。」
「……」
是?否?两个字在牟纶心头来回交错,犹如两条丝线打成一个死结,撕扯不断,欲理还乱。
「如何,果然是还没想好麽?」
越戎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闲闲道,「我就说麽,以你的脾性,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纳罕。原来并不是麽?倒真有点可惜呢。」
「……你说够了麽?」从方才到现在,牟纶被这人说了那麽一大通,明嘲暗讽,就算其中并无恶意,但也还是挑衅到了他的容忍度。
「说够了。」
越戎不以为意地一笑,双手在胸前抱起,「倒是你,还没想够吧?也对,这种事的确应该多花点时间仔细想想,我可不希望你做出日後会後悔的决定,然後天天到我面前愁眉苦脸,悔不当初。」
乍然听来,这尽是满口的风凉话,然而牟纶却也明白,越戎告诉他那些,已是有心。
「好了好了,你别现在就摆这张苦脸给我看啊。」
越戎一副吃不消的样子,啧啧嘴道,「你若真不愿意,就上去与人直说了便是。就算他生气发火,反正我们这边有两个人,连手起来,不怕打不过他。」
「……你这张不贫两句便会发痒的嘴,真是不管什麽时候看都很碍眼啊。」牟纶阴阴地掀起唇角。
「别把话题转移到我这儿。」
越戎望天,「我知道,瑶黎那桩事,你是不愿接受,但又不太想拒绝。说白了,你就是还没想清楚。」
「……」牟纶再度噤声,无可反驳。
这些消息,确实来得太过突然,他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原本以为是、也应该是很清楚简单的东西,全都变得不清不楚、异常复杂起来。
「既然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先不决定,慢慢再想。至於现在麽……」
越戎抚着下巴沈吟道,「仙界这趟是决计不能去了。若你担心对他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便说是我有事找你回魔界,我们就先走了,往後的事则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从长计议吧。」说罢就转身走了。
牟纶站在原地继续沈思,绞尽脑汁,终是得不出结论,反而越想越烦乱,连自己的意愿究竟如何也越发不明白了。
按说,与什麽人永世纠缠,这种事他从来是想也不曾想过。可是当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事来,却也并不会反感。
假如世上真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他又怎会反感呢?
他风流薄情,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没有遇上让他专情的人而已。
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麽……活了这麽多年都不曾遇见,这个人有可能存在麽,让他能够一世缠绵不厌倦?
老实说,他还是有些茫然。他已经太习惯了「好聚好散」的规则,无法想象该怎麽去故意、刻意、全心全意地守着一人,并且这心意永远也不会改变。
之於诛月,他知道这个人对他而言的确是特别的,只是这种与众不同又究竟是建立在什麽基础上?
有些问题,看似简单,可若认真仔细地思考起来,才发现其实一点也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他此生面临过的最棘手的难题之一。
牟纶目前没法解答,再想下去也是徒劳,只好暂且先收起心思,出了船舱回到甲板上。
却只见越戎独自一人,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不由错愕:「诛月他们呢?」
「走了。」越戎道。
「走了?」
牟纶大惑,「怎麽走了?发生了什麽事?」
「我已经与诛月说了,你有事要与我同回魔界,仙界暂时去不了。」越戎如此这般解释。
牟纶又是一愕,不悦地蹙起眉头:「你为何多事?」
「反正由你来说或者我来说,结果不都是一样的麽?」
「……那你说完之後呢,他们就立刻走了?」
「走了。我一说完诛月就走了,也将其他人都带走了。」
牟纶听罢,越发不理解:「这是为什麽……」就算此番不能同去仙界,要走,也该等他过来说上两句,至少道个别才是。
又或者,就是因为他临场离开,诛月生气了,所以才故意不告而别?
「你问我,我问谁去?」
越戎无辜摊手,「我说完之後,诛月只回了一句『是麽』,然後笑了笑,就走了。说起来,这个人笑的样子……」
神情莫名地深邃起来,忽而咧嘴一笑,「果然很美,难怪得你中意。」
「……」牟纶一时不知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干脆懒得搭理。
「不过──」
越戎又道,「却也不知是为什麽,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不真实,或者说是不踏实……且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之感。」
「他可不是那麽脆弱的人。」牟纶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不。」
越戎摇摇头,「我并不是说他本人脆弱,我的意思是……在他的笑脸之下,有些捉不住的东西。那种脆弱感,仿佛一揉便会碎了,化为粉末,才发现曾经所见皆为虚幻。嗯……」
他托住下巴,似感慨又似戏谑地笑起来,「这个人,看来很是复杂呢。」
「……」牟纶不予置评。
在他看来,诛月一向是非常单纯的,想什麽,要什麽,全都表达得一清二楚。然而心底却又隐隐有个声音,认同了越戎的说法。
有些时候,有些方面,诛月似乎的确是甚为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掌握不定……
☆、(19鲜币)魔魅神迷 30
一个月後,越戎便听说牟纶另寻了新宠的消息,不由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