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滴落两滴清泪在地板上。
柳青青感受到摩挲着的身体僵硬片刻，一股力量把她直接按到桌子上。
后背被坚硬的办公桌硌得生疼，柳青青的眼中蓄起一层薄雾。模糊之间，她似乎看到他的眼中有着她不懂的哀伤。
两人无声对峙一会儿。陆子衿的脸在她的眼中逐渐放大，惊得她忘了眨眼，不敢说话，更不敢动。
突然，那个对自己来说，一个如魔鬼般存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柳青青方才醒悟，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前一刻，偏过脸颊。
她推开陆子衿，急着找藏身的地方，对面的暗门不错，可是，来不及了。看着空空的桌子底下，咬咬牙，蹲了下去。
象征性的两声敲门声之后，来人熟捻地推门而进。
“忙什么呢？门关的够严实的。”随着来人逐渐靠近，香气飘然而至。柳青青忙捂住嘴，三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今天的情形好相似，幸好，她来得很是时候，阻止了错误的继续。
陆子衿披上衬衫，不动声色地站在桌子前：“你怎么来了？”
“刚才碰到阿姨了，她说来叫你晚上回去吃饭。看我也在楼下就不上来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你也是的，挺大个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还总是让阿姨担心。”
短暂的沉默。藏在桌子底下的柳青青不知道两个人是正在深情对望，或是热烈相拥，还是做着什么她察觉不到的事情。
“我来帮你吧。”又是慕雪的声音。
顿了一下，陆子衿才“嗯”了一声，手垂在桌子下面，刚穿上的衬衫晃动几下，慢慢收紧。
缝隙里，柳青青看到了两人若隐若现的双腿，距离极近，再加上慕雪此时娇嗔的语气，心里酸涩得想要发笑。
她除了陆子衿这个人外，什么都不知道。而慕雪？或许这就是玩和不玩的不同态度吧。
她看不见，只能听到几丝细微的声音，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这种声音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种窒息的感觉，逼得她胸口不断膨胀，几乎炸裂。
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柳青青想要站直身子。哐当，脑袋一下子撞到了桌子底儿。
“什么声音？”
听到慕雪的声音，柳青青含着泪揉着自己的脑袋，嘴唇闭得死死的。
陆子衿又向里靠近了些，双腿贴着柳青青的身体，挡住慕雪试探的眼光：“刚才胳膊不小心撞了一下，我们快走吧。阿姨该等着急了。”
“走吧。”两人磨蹭了许久，终于离开了办公室。
第44章 一曲新词
直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房间再无一丝动静，柳青青才探出身子，径直坐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双腿。
她发了半晌的呆，收拾了破碎的瓷碗，才一脸落寞地开门、离开。
“哎，你们看到了吗？那个柳青青，在郑威婚礼上就是她在捣乱，听说那天陆总都准备向慕主播求婚了。”
“就是她？看着也不像啊？不过，这几天不是应该是人事部那丫头负责给陆总沏茶，她怎么来了？”
“趁虚而入呗！”
“幸好慕主播来得及时，她这来来回回都在陆总办公室多久了，还真以为自己能成凤凰呢？”
“就是，要说能配上陆总的，也就是慕主播了。别人啊，都怕亵渎了我男神。”
一言一语的讽刺全数落入柳青青耳中。她想让自己表现得不在乎，却发现她们说的每一字都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双脚无力地来到电梯口。
小丫头一脸歉疚地看着她：“青青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去和她们说。”
柳青青拉住她，摇摇头：“你找我上来什么事？”没有必要的事，她才不想凭添麻烦。
“哦，我妈从老家邮了些东西给我和我表姐，我想让你帮我给她送去，我男朋友从外地过来了，待不了几天，我想陪陪他。”小丫头脸上的歉意很快被一抹娇羞代替。
“你表姐？”柳青青懵了，她哪认识啊？
“就是悠然姐。”
竟然是她？怪不得。
拿了东西回到办公室，桌子上神奇地出现了一个不明物体。半透明的花瓶里面是几根绿莹莹的花茎，上面分布着团团簇簇的白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她问了问离她最近的小张是怎么回事。小张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快递送来的时候就问哪个是柳青青，我说你不在。他又问哪个是你的办公桌，然后他把东西放下就走了，都不用签收，我还觉得奇怪呢。”
会是谁呢？
柳青青放下东西，摘了一朵小花，放到鼻尖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立刻四散。看，这才是真正的花香！不像慕雪。
“青青，你手机响了。”小张一句话拉开了她的思绪。
讶异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琢磨着该不该接。前段时间郑威的热情已经让她怕了，可这个人，却是第一次打来电话。
算了，就那样吧。
执着的铃声终于停止，换了短促的信息声。
江一平：青青，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好吗？
几乎同时，她又收到一条：我明天就回H市了。没有特殊情况，以后大概都不会来S市了。
她的心颤了两颤。既然最后一面，见见又有何妨？
柳青青：你在哪？
江一平：你楼下。
柳青青飞快地出了办公室，顺着走廊的窗户，看到了那个在大厦外来回踱步的人。
他，似乎比上次见面还瘦了。
江一平选的地方是S大附近的一个家常菜馆，当年两人的秘密据点之一。
此次过来，心境已然不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风景，而自己那逐渐老去的容颜，和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却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抹对往事的释然。
那时，两人离得远，每次她都要求上好久，他才会抽出时间，带她来一次，改善伙食。可以说，这里承载了两人之间的大部分记忆。
菜已经上桌，味道依稀相识，而且每一样，都是自己的最爱。
“我要结婚了。”江一平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微笑说着，自然得像是只与她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是晴是雨一般。
右手无名指的地方被一个金光闪闪的指环套住，锁住了这个自己其实并不熟知，却名义上属于过自己的男人。
午后的天空，风正轻、云正淡、绿树成荫。
过往的尘埃，在时间的长河里浮沉、漂流，最终沉淀为河底一粒不知名的砂砾。然而，河水清澈依然，将曾经的波澜掩埋在此刻平静的外表之下，成为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忽然，柳青青对着玻璃窗笑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恭喜！”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也许直到这时，才是存了真心的吧。
“谢谢！”江一平夹了个香芋地瓜球放进嘴里，皱着眉，终是咽了下去。他和陆子衿一样，都不喜欢吃甜食，现在，为了君竹，也开始尝试改变了吗？
“到时候，我就不通知你去了。”他又夹了个地瓜球。
桌子上就一盘甜点，不知为什么，他今天非要和它过不去。
“好，我不去。”柳青青给他倒了杯水，示威似的送到他跟前，“我不会去砸场子的。”
说完，还故意用带着促狭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玻璃窗上倒映着两人一桌之隔的身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依旧如昨。
江一平也笑了，止不住地大声笑着，整个餐厅的人都回头看他，他也全然不在意。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笑了。
只是，对面的柳青青却是看得清楚，她总觉得，那样明媚的笑容下，掩藏了他真实的伤痛，那些她从未深究，从未探寻过的伤痛。
一曲新词酒一杯。该说的都说完了，宴席自然也就结束了。
夕阳留恋的门前，车水马龙的街角，正策划着一起伤感的离别。
“青青。”
“嗯？”
“我，可以再抱一抱你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比耐力，谁都不差。
“嗯。”
江一平张开双臂，向柳青青走去。微风吹开了他额前的长发，露出了他不变的深邃眼眸，此刻，带着几分决绝的笑意。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轰然启动，速度极快，从二人身边窜了出去。江一平脸色一变，拉了柳青青护在怀里，久久不曾放手。
最近，柳青青很奇怪，自那天以后，她再也不去员工餐厅吃饭了，要么自己从家里带饭，要么就出去随便吃一口应付了事。23楼，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再不踏进一步。
沈悠然刨根问底儿的追问了几次，她都拿于浩辰搪塞她。不过，还是有一次给她问急了，正不知道怎么敷衍她呢，她忽然想起小丫头交给她的任务。
她狠狠甩过去一个箱子，给你的东西，堵上你的嘴。
聒噪的声音消失几分钟后，重新杀回：“青青，是调料诶，我家乡的秘制调料，市场上买不到的。周末去我家吧，我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柳青青刚想拒绝，就看见沈悠然脸上泛着红光，像是期待，也像是娇羞，她瞬间就知道了她的真正意图。
她贼兮兮地凑过去：“然然，用不用我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啊？比如，红酒？蜡烛？我用不用提前离场啊？”
这下沈悠然的脸算是彻底红了，追着她满楼里跑：“柳青青，你给我站住。”
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两个风尚集团公认的男神，柳青青一时情急躲到临近人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拽着他的衬衫，一手叉腰，故意气沈悠然。
看她早忘了形象，柳青青玩心大起，趁旁边的人不注意，使劲儿一推，把于浩辰推到前面。两人借着力道撞个满怀，抱在一起。
柳青青捂着嘴一阵偷笑，身体的抖动带着前面的人回了头。
对上那双莫名含笑的双眼时，她如梦初醒，松开了紧攥着的手，留下一堆褶皱，在他昂贵的衬衫上及其明显。只是，这衬衫，如此眼熟，熟得她忍不住想要帮他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