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启然跟她闲聊了好一阵子,直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小心翼翼的催促声,他才惊觉过来,说有事去办,有机会一定要再找高煤凰吃饭。高煤凰连声说“好”,心里不自觉笑了,这人还是以往一样的粗线条一根筋加热心肠。
收线前,傅启然问:“煤凰,你回来的事,我可以告诉掷成吗?”
高煤凰想了想,说:“你随意吧。早晚都会知道。”
高煤凰放下电话,突然莫名轻松,舒了口气,自己,到底还是迈出了第一步。既然从始至终,她都是迈步的那个,这次,她不介意由自己来决定,让他们越走越远。
☆、土豪女
现在混迹于时尚界的高煤凰,最早的时尚观念却是由宋掷成给她普及的。因为,那时候的她,与“时尚”二字毫无关系。
高煤凰做人就像她的运动天赋一样,耐力虽然不怎么样,爆发力却一向很好。前一天约好的事情,第二天马上就执行了。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男神周岭壑昨天跟学校告了两周的假去埃及度假。她想这段时间,正是她“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好机会。
于是,她四处打听找到了宋掷成上课的教室——其实根本用不着费力,原来这个学院里除了她所有女生都认识宋掷成。
宋掷成的外籍管理学教师压堂了,她透过窗子看向一楼的教室。宋掷成正眼神专注地看着老师,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死样子。这堂课她太熟悉太熟悉,原来宋掷成跟她的男神周岭壑既是好友,又是一个专业的。真是神奇,她都背的下周岭壑的课表,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周岭壑身边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只要周岭壑出现,她的眼光就没有旁落过。
宋掷成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坐在外面花坛沿儿上的高煤凰。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直走过去。
“喂——,喂——”高煤凰飞身追过去。
宋掷成忍无可忍,回过头说:“没人告诉你这么叫人是不礼貌的吗?”
“那没人告诉你连理都不理一个等了你很久的人也是不礼貌的吗?”高煤凰可不是吃素的。
“我昨天说过什么?我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衣冠不整。”宋掷成半奚落半认真地说。
高煤凰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她不觉得今天的自己有哪里不得体。今天她起的早,又早就知道自己要来见这个苛刻鬼,所以还特地化了个妆,穿了身自认为无比俏皮可爱的衣服,才来的。
“你看看,你好端端一个头上别了两个那么大、那么粉、看起来那么廉价的发卡,穿那么黄的衣服,背了那么粉还是毛绒绒的包,还穿着这么短的牛仔短裙!你以为你是发廊妹吗?你打扮成这样你的班导没有说过你吗?”宋掷成脸上一副咬牙切齿地表情压低了声音说。看见有一两个走得晚的同学从身边走过还好奇地看了他俩一眼,他压低声音说:“跟着我!离我十米之外!”之后,再不理她,径直走过去。
“至于吗?嘁!我这身多卡哇伊呀,这点儿审美都没有。”高煤凰撇嘴嘟囔着,从粉色、上面还画着Hello kitty的毛绒包里拿出了一块大大卷卷的棒棒糖,不屑却也乖乖地跟了上去。
等到走到学校的那条深邃寂寥下雨时不用打伞的梧桐道时,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两旁的梧桐密密扎扎,阳光从树叶之间穿过,照得路面上斑斑懒懒,连带着树下的人脸也斑斓起来。宋掷成终于回转头来,表情冷冷的,脸在树影里完美得像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像,让正舔着棒棒糖的高煤凰暂时忘记了吞咽,一丝黏黏的口水从嘴唇上挂下来。
宋掷成深刻而表情单调的脸诧异地看了高煤凰一眼,仿佛想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挂在嘴边上的是不是不想他想的那样。最后,他失望了。他认命地问:“你下午有课吗?”
高煤凰慌忙用手背擦了擦黏糊糊的口水,暗自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不争气,一边摇摇头。
宋掷成快走几步,走到梧桐道旁的停车场,打开车门,示意高煤凰上车。
高煤凰指了指离他不远的一辆红色宝马小跑:“我开车了。”
宋掷成看到那辆很土豪的车,觉得自己的眉心跳了跳,坐上驾驶座,面带轻蔑的啪一声关上车门,放下车窗,看都没看高煤凰,像对着空气说一样:“上车,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有求于人,高煤凰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坐上了冰山人的车。
一路,宋掷成都无话,高煤凰也不知道他要开去哪里。好在这一路看似越来越繁华,不像是能先奸后杀、抛尸焚迹的地方。其实她也不想想,若是想干这些事,那天晚上岂不是更好?
高煤凰是个空气一冷下来就有些不自在的人。而自己身边坐着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个冰箱,指望他活络气氛是不太可能的。于是,高煤凰开始主动殷切、主动活络起来:“喂,那个……宋志成,你的名字,好接地气哦!你家爸爸妈妈一定是想告诉你有志者事竟成是不是?”
“高煤凰不是更接地气?”他的嘴角若有若无地隐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我的‘掷’不是志气的‘志’,是抛掷的‘掷’。我父亲是想告诉我,凡事,孤注一掷,方可成功。”
“孤注一掷?还有让自己的孩子孤注一掷的?孤注一掷可不算一个好词儿。”高煤凰把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嘟囔了一句。
宋掷成眼睛看着前方,右手准确地伸出来抓过高煤凰的棒棒糖,顺着开着的车窗扔了出去。
高煤凰不敢跟正在开车的他抢,只能“呀呀”地嚷嚷了两句:“你这人怎么这样?那是我的东西!”
宋掷成的脸上毫无表情:“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车里吃东西。”
“我又不是很想做你的车。”高煤凰嘴里嘟嘟囔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侧头看看旁边坐着的人的绷得僵硬的侧脸。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哎,宋掷成,你每天这么绷着脸装酷不累吗?”
在坐上车之后,宋掷成第一次看她:“装酷?”
“不是吗?”高煤凰好奇心满满地问。宋掷成再次扭过脸去一声不吭。
“哼,又装酷。”高煤凰低低的说。接着,又再一次不怕死地提问:“你这样有人喜欢你吗?现在全球变暖了,大家都喜欢暖男,你这样的,早个二三十年还行,现在,不流行了。”
“暖男?像周岭壑那样的?我干嘛需要一大堆像你这么没有格调的烂人喜欢?”
这句刻薄非常的话马上激怒了高煤凰,她气得牙根直痒,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一句话的便宜都不让女生占,一点儿风度都没有。高煤凰在心里又给自己彬彬有礼的男神加了几分。这个人渣!如果不是自己有求于他,跟他在一起呆一分钟她都会抡起棒子殴打他六十次!
好在车子停的及时,才刚刚好遏制了高煤凰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车子停在PLAZA66恒隆广场的停车场。高煤凰很不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买衣服。”宋掷成熄火下车,站在车外等她。
“我有衣服穿。”高煤凰坐在车里不肯下去。她倒不是不想买衣服,只是觉得和宋掷成一起买衣服很别扭。
宋掷成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说:“至少我看到你的三次,你都很low。”看高煤凰没有下车的打算,他转身欲走,临走轻飘飘地飘过来一句话:“岭壑喜欢女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倒是略知一二。”
高煤凰毫无气势地马上跟了上去,脸上闪着谄媚之光。
宋掷成回身说:“离我远点儿,穿上新衣服之前,别和我走在一起。”
“哼!”高煤凰一撅嘴,快走几步超过了他,在他前面赌气一撅一撅地走着,粉色的小挎包随着她有韵律的脚步一下一下跳起来拍打着她上面有无数个衣兜的齐B小短裙。
宋掷成走在她身后,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也不禁深深感叹:这位开宝马车的土豪女也算是个极品了,能找到这样乡镇的一身衣服也实属不易。说她是土豪都有些折损土豪了。土豪着装至少还会让人觉得有银子的分量在里面。
宋掷成想到这里一个没忍住,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走在前面的高煤凰因为不知道该向哪里走,恰巧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回头看他。看到这个难得的笑容,高煤凰恍惚了一下,这家伙笑起来真是惨绝人寰啊,怪不得他不笑。等他走上来,她故意扭过头去,看着别处说:“您请走先!我可不知道要去哪里!嘁,笑起来也人五人六的嘛,干嘛成天总板着张棺材脸。”
宋掷成不搭理她看起来无比幼稚的行为,只问:“你这身衣服多少钱?”
高煤凰对着经过的车玻璃狠命照了照:“怎么样?不错吧?一看就很□□粉嫩吧?这可是淘宝爆款!”
宋掷成怜悯地看着高煤凰,问:“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煤矿。怎么了?”高煤凰随口说。如果在别处,有人打听她的出处时,她都会稍微想一下。在她的这所学校里却不用,到处都是比她更有钱有势的人。估计宋掷成跟她聊这些,也就是句聊天,就跟说“早餐吃的什么”一样的性质。
宋掷成想起之前接触过的几个煤老板,无一不是占地几千平米的别墅,装修得跟高档酒店似的。穿着和装修一样,什么名贵往身上糊什么,全不讲究品位和格调。说话,那更是不用说,毫无礼仪可言。可是,土豪土豪,土虽然土,豪却是真的,有钱,人也相对简单。所以很多人——也包括他的父亲,虽然不愿意与他们为伍,却也要偶尔应酬一下。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看看面前的这位打扮得跟火鸡似的女生,还真不是传统土豪的路数!他快走几步超过她,对着空气发问:“山西的?”
“东北的,但我爸爸是在山西起的家。”
陌生人看见这两个一前一后五米以上,自说自话的人一定非常好奇,这两个人却一点儿不觉得突兀,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