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在她脑门不轻不重地一弹:“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爷决定牺牲宝贵的课余时间,给小朋友开小灶。”
她捂着额头,仰面看着他因为猛长个子而显单薄的身影,动了几次唇也没能讲出一句俏皮话。
“怎么样,小朋友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吗?”
她半真半假地点头:“超~感动~大神,小的要怎么报答大恩大德?”
他转身坐在她身边,侧脸对视:“下次遇见兰博的时候,镇定点待我旁边,别再撒腿就逃。”
她回想起他给笔记本的那天,自己因为看见兰博远远过来就落荒而逃的情形,有些抱歉:“对了……上次你给的笔记,我还没好好道谢。”
他抹了一下鼻子,露出小虎牙:“那都是小意思,今后有的是你谢的机会。”
也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明媚,也许是面前的少年笑容太灿烂,她感觉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在此刻烟消云散,仿佛哪些成绩落后不过是眼前的“小爷”分分钟能赶走的阴霾,刹那间又想起多少年前,他拍着自己的背强作温柔的一遍遍重复:不要怕,是我啊。
她看着他笑得亮晶晶的眼睛:“那小的的未来就托付给大神了。”
他笑着抬手在她柔软的刘海一阵乱揉:“包在我身上。”
她朝后避了避也没躲得开,只好一面整理刘海,一面故作镇定地四处张望,一眼看见对面的灌木上挂着一只蓝白的书包,没话找话:“你看那是什么?”
他看了眼:“谁给落在那里的书包吧。”
为了掩饰正在逐渐爬上脸颊的红晕,她撑着长椅站起身来,边走边回头招呼他:“我去看看,万一是谁粗心落下的,待会儿给人偷了怎么办。”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向灌木丛上孤零零的书包。
他追上来:“万一人家就是故意放那儿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赵影已经捂着嘴巴迅速地背过身来,睁大了眼睛对着他,然后又飞速地闭上眼睛,若不是“身负重伤”恐怕已经拔腿跑出百米远。
陆靳泓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得不到她的回答,自己往前走了两步,顿时也没了声音,转身看着僵在原地的小姑娘,在她肩头戳了一下:“还不快走。”
她急急忙忙地就想撒丫子跑,又扯了扭伤的筋骨,险些五体投地,好在被他及时拉住,等她站稳,他立刻就把手撤开了,好像握着的是一块烫手的烙铁。
谢天谢地他放开手了,否则她怕自己的心脏就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他没有再扶着她的胳膊,而是保持了一臂距离慢慢并行。
她一路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漫无目的地一瘸一拐沿着市民广场的小路往前走。
忽然手腕被大力扯住,她吓得一声尖叫,惶恐地抬头看着拉着自己手腕的陆靳泓。
他显然被尖叫吓住了,呆了一秒才松开手,指着面前:“再往前你就掉窨井里去了……”
她看看面前破损了半个盖子的窨井,更加惶恐。
“那个……”几乎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嘴等对方说话。
终于还是她先再次开口:“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
“不用了……五分钟就走到,我自己走就好。”
“那好,你慢一点。”
她“嗯”了一声,抬头左顾右盼——刚刚魂游许久,陈路盲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方向:“那边。”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哦,再见。”然后慢吞吞的朝着他指的方向挪,知道自己一瘸一拐的姿势也许有点可笑,但还是努力走得优雅点,走了还没20米,听见身后穿来跑步声,紧接着她的胳膊又被架到某人的肩上。
她感觉自己的脸从20分钟前就没退过绯红,侧脸看见他的侧影,面色倒是如常,可是耳根透着可疑的红晕。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看也不看她,只虚扶着她的腰:“逞什么强,赶紧,我还要赶回家看三井寿。”
她乖乖闭嘴由着他架着回到停单车的地方,坐上后座,被推着往大院方向走,悄悄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盯着他红彤彤的耳廓。一路之上,她都小心翼翼地没被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可到了大院门口他停下来的时候却促狭地嘲笑:“小爷的后脑勺帅吗?”
她扶着他的后座才勉强站稳,感觉脸嘭地涨红,估计丢俩蛋清到脸上都能立马半熟。
她扬了扬手:“大恩不言谢,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想溜进大院。
他在身后戏谑:“又不是你被人撞见,别紧张,放松啊……”
闻言,她再一次差点摔倒,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有本事你耳朵别红啊!”
直到拐进楼梯道里,她才背靠着墙站着深深地喘了口气,感觉在嗓子眼摇摇欲坠的心脏正缓速降落。刚刚在灌木丛后偷偷在树荫下接吻的学生情侣……不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情是不是比她更加忐忑。
☆、救星X补习
次日,如赵影所料,她被兰博请进了办公室。
兰博的原话是:有没有受伤?你说你还能做点什么?
赵影眼观鼻鼻观心,一心祈祷兰博的训话快点结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对兰博的恐惧是怎么在一夕之间淡化的。
兰博的训话无非是关于摆正心态,不能拖班级后腿,上课要认真,放学要老老实实复习预习……反反复复老生常谈。
赵影很想告诉他,如果只要达成他说的几点就可以各归各位,那自己的成绩早就上天了。
终于,坐在兰博对角的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慢悠悠开口:“许老师,这孩子是不是陈赵影?”
兰博恭恭敬敬地答:“是啊,郑老师,她当初入学时分数全校第二,现在都掉进倒数百名了……唉。”
被称为郑老师的是位年过半百已生华发的老伯,戴着一副电视里才能见着的圆框眼镜,说话的时候笑容异常和蔼:“我看小姑娘挺好的啊。”说着向赵影温和地招招手。
赵影怯怯地征询兰博意见,他示意她赶紧过去。
于是她一瘸一拐地挪到郑老师面前,恭敬地站着。
他笑盈盈地指着旁边的椅子:“伤员坐下来说。”
她受宠若惊地坐下,仍不明所以。
郑老师指着她手肘和手腕上被紫药水覆盖的伤口:“怎么弄的?”
“昨天接力赛时候不小心摔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Good look will bring you good luck。”
她一愣,条件反射地答:“Thank you; sir。 I will take care of myself。”说完心下紧张自己究竟理解得对不对。
郑老师哈哈大笑,看向兰博:“我说的吧,这孩子灵着呢。”
“是啊,”兰博尴尬地笑着附和,“就是没用在正途上。”
“孩子们还小,总要经过这段时间。”郑老师慈爱地看了赵影一眼,“好了,回班里去吧,花点时间来均衡文理科,你还小,现在就决定弃理从文还早。”
赵影如蒙大赦,起身向他深深鞠躬,确认兰博无意阻拦,赶紧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扶着桌椅逃离办公室。
刚刚扶着楼梯把手走出教师楼,就听见身后短促的一声“嘿”。
陆靳泓好整以暇地追上她。
“你怎么在这儿?”
他向楼上扬了扬脸:“刚见你被兰博叫到办公室,就跟过来看看。”
心头像被暖流拂过,她笑着看他:“这次我没逃跑。”
他双手抄在校服裤袋里,跟在她身边往教学楼走:“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她忽然想起刚刚的老教师,问:“你知道办公室里新来的英语老师吗,姓吴,年纪挺大的。”
“当然,郑春桐吧。省里的命题组组长,之前也一直是为民的英语掌门,年年高三快班都是他把关。听说今年身体不大好,临时到初三来带一年。怎么了?”
“刚多亏了郑老师替我说话,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兰博训多久……”
他颇惊讶:“他居然替你说话。”
“是啊,”她回忆着,“他跟我说good look brings good luck。”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大笑:“那你的不幸早已冥冥中注定。”
她反应过来,忘了自己手侧的伤口未愈,扬手朝他肩上一锤,疼得一声哀嚎。
他在身边笑得更加恣意。
直到她佯装生气半晌没说话,到了班级门口就打算径直拐进去,才被他拽住衣领:“中午放学跟我走。”
她回头看他时,他已经搭着同班男生的肩膀一路小跑回座。
午休的时候,莫伊急匆匆地来找赵影,不等她开口就说:“中午我有事,不跟你一起吃饭。”
赵影察觉她的慌张:“怎么啦?要不要我帮忙?”
她犹豫了一下:“没事,……回头跟你说,拜拜。”说完甩着长发就跑出了教室。
叶叶问赵影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说不了靳泓叫自己等他。
叶叶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瞄着她,跟小武一起去食堂了。
教室里只剩下赵影一人百无聊赖地翻着英语书,想到郑春桐让自己均衡一下文理科,又默默地合上英语课本,翻开物理书。
直到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压在物理书上,她才惊觉自己险些盹着了,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你让我等你什么事儿啊……我好困,肚子还饿……”
他哭笑不得地抬手崩她脑门:“不是要吃就是想睡,你是猪吗?”
她委屈:“你照顾一下伤残好吗?一言不合就动手。”
“饿了还不快站起来。”
“去哪儿?”
“饿傻了吗?吃饭啊。”
她茫然地站起身,肚子好死不死地发出一声咕噜。她看看他,他看看她,然后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赵影羞愧地跟在身后:“没吃早饭,还等你这么久,饿了不是很正常嘛……”
他后退一步,推着她的后背:“走啦,动作快点。”
赵影迷迷瞪瞪地被领出校门,拐了两条巷子,进了一家砖红色墙壁上趴着爬山虎的小店,没挂对外营业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