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的另一个丫鬟忽然又嚎啕起来,“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这一嚎啕,真有些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韵味在里面。一直在闺秀旁边静默流泪的夫人,便也情绪激动起来。
忽然站起身看向秦戬,“这件事,我希望王爷能给我家绯儿一个交代。”
绯儿?
苏素素的目光瞧过站在那夫人旁侧的中年男人,这些夫人小姐她对不上号,但那些朝廷官员她却个个门儿清。
那面有难色的中年男人正是她做丞相时的长史,但她出事以后,听说已经擢升为丞相了。
难怪他家那位姑娘嚣张起来连走路都敢横着,丞相的地位,自然可以保证她连摔了跤都有人先扑下去垫背。
当初苏素素不就是吗?
只可惜今非昔比,如今她只能看着别人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嚣张,而她。她换了个位置,其实也是可以嚣张的。
只是,这位丞相大人刚上台,也不知是跟着哪位王爷站队的。看他此刻为难的面相,倒像是一边都还没选的人。
这倒是奇了怪了,如今这样的人还没被提拔到如此高位?
苏素素突然想到了秦祁泓,但也就那么电光火石间,她又将自己的念头压下。那小破孩儿,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不用她C心的地步了?
大夫过去给闺秀看了诊,确认没什么大碍,那位把苏素素这被前浪推死在沙滩上的后浪丞相才终于松了口气。
☆、第224章 步步紧逼(2)
丞相大人给自己夫人使了个眼色,“既然绯儿没什么大碍,你也不要在这里闹了。”
“闹?”那位夫人显然是被这个字刺激到了,神色越发愤愤起来,“是我在闹吗?绯儿现在已经成这样了,是我在闹吗?”
“行了,大夫不是说没事了吗?”
“大夫说没事?”丞相夫人冷笑一声,“那绯儿受的苦就算了吗?如果不是皇上恰巧路过,那绯儿。绯儿。”
夫人低下头去拭眼泪,旁边立马有另两位夫人上来低声劝慰。
自家夫人不依不挠,丞相大人显得也很恼火。可这件事有目共睹,却也不是自家夫人之过。
只是,对方是端王妃,妇人不懂朝政,闹闹也就够了。他若再跟着要深究,此事恐怕只会愈演愈复杂。
苏素素做过丞相,自然知道那位丞相的顾虑。端王府实力虽不弱,但此时得罪一个丞相,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她扯了扯秦戬的袖子,示意他不然还是说点什么?
秦戬低头看她一眼,还没表示要不要说,正中间龙椅上的小皇帝却先开了口:“这件事的确蹊跷,不过,单凭两个下人的话,也不足为信。”
换了个姿势,看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两个丫头,“你们说你家小姐是端王妃推下去的,那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拦着?”
两位正哭得起劲儿的丫鬟大约没想到会被皇上问话,自然得显出自己的诚惶诚恐。愣了一下,做匍匐状爬到秦祁泓脚边。
“皇上冤枉,冤枉啊。事情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想到王妃会、会把小姐推到水里去。”
秦祁泓抬起自己的脚,放到另一边,眸色不动地往旁边摊开手心。高公公今儿没来,新晋红人小贵子眼观鼻鼻观心,将手中那把装b利器放了上去。
秦祁泓将折扇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甩回小贵子脸上,“茶,给朕端一杯茶来。”
茶递过来,小皇帝就在众大臣摇头叹息的目光里接过去,悠悠然地喝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小贵子。
低头看面前那俩丫鬟,“朕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喊冤喊得这么积极干什么?”
俩丫鬟大概也不晓得自己喊得这么积极干什么,但也听出皇上这话不是什么褒奖的意思。心绪万千,只得低头不语。
秦祁泓站起来,仿佛是不甚在意,问了句:“朕的儿子和干儿子呢?”
小贵子回禀:“让人带着在园里玩呢,要不要给皇上带过来?”
“算了。”秦祁泓摆摆手,“这边的事还不够朕焦心的呢,谁有空去管他们。”
他们当然就是指他的儿子和干儿子——也就是那只从苏素素手中抢过去的小哈巴,以及丞相府被抄家以后,他让人抱进宫的那只叫“戬儿”的狗。
能拥有这么个挑战权威又霸气侧漏的名字,秦祁泓着实十分喜爱那只狗。
在场的目光都落在秦祁泓身上,见他起身撑了个懒腰,都以为他无聊得紧要走了。却不料他撑完懒腰又坐下了。
但表情有些不耐,“既然人都没什么大碍,那朕看,这件事不然就这样了。都是朝中大臣,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这位小皇帝胡作非为惯了,说出这番话众大臣倒也觉得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对于这个决断,丞相自然买账,但秦戬却瞧着并不那么大乐意。
☆、第225章 步步紧逼(3)
秦戬把苏素素安置好才站起来,朝秦祁泓作了个揖,“既然丞相夫人要个说法,正好,微臣也想要讨个公道。”他并不去看地上两个丫鬟,目光却从宁王那边一闪而过。
秦祁泓胡闹归胡闹,却也不敢拂自己七王叔的面子。正要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宁王打断,“公道自在人心,既然皇上不愿深究,王爷又何必耿耿于怀。依我看,倒是王妃的病情要紧,大夫在这里,何不让大夫先给王妃诊诊脉?”
秦戬轻笑一声,看过来,“宁王殿下倒是比我还关心。”
宁王面色无波,仍和煦,“这游园会上出了此等事,本王这个主办人自然难辞其咎,若是连累王妃再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这辈子恐怕就会寝食难安。”
“我看,若不给王妃号脉,恐怕殿下这辈子才会寝食难安。”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既然怎么都躲不过,他也无需再与对方耗下去。
况且,宁王的计划算是滴水不漏,若他不挑明,恐怕那丫头还不会死心。
宁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眸色微动,却笑得越发坦荡起来。到底还年轻,这样就沉不住气了,日后交手的时候可还多。
转眸看向秦戬,“王爷这话是何意?”
“殿下不明白?”早料到他会这般问,秦戬只微微挑眉,“我的意思是,王妃既无碍,还劳烦殿下把这些特意请来的大夫再请回去。”
加重了特意两个字,旁人明不明白不要紧,宁王知道他在说什么就行。
这一步宁王并非没有料到,诊脉这种事,若秦戬不松口,他便无可奈何。可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日日都能有的,他当然也不会放过。
端王妃他奈何不得,可若是前丞相大约就不一样了。
挑得太明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这种没有退路的事,宁王一时没想通秦戬为何要做。
有片刻的停顿,他才再开口:“不过是号个脉,怎么,王爷怕了?”
秦戬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不知这个‘怕’字,殿下从何说起?”
宁王转头对秦祁泓行了个礼,“前丞相有位师父,不知皇上可曾听说过?”
秦祁泓懵了懵,问:“好端端的,三叔提旁人做什么?”
宁王没有回答,却继续行礼,“今日前丞相那位师父正好在此,不知皇上是否愿意见上一见?”
秦祁泓不傻,却仍只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朕为何要见他?”
“或许。。”宁王的目光瞥过不远处的草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前丞相,或许他为皇上提供一些,关于逆犯的下落。”
不远处草丛里的苏素素浑身忽然僵硬了。
秦祁泓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扫过来,然后不动神色地收回去。在此之前,他确实需要逆犯的下落,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但今天他却只是个看戏的,这场戏,不是专门为他编排,但却是他非看不可的。
连秦祁泓都明白了,苏素素又怎会不晓得。
这场戏是唱给皇上和文武大臣看的,但却是专门为了她而编排的。
也许是中途出了意外,但即使不出意外,她也不会死。至少他们其实是不想让她死的。
该死的只是丞相家那位千金,她死了,这笔账自然就算在苏素素头上。可端王爷偏偏是护短的人,于是间接也就开罪了丞相府。
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果真这样,那位丞相千金也算是死得其所。
☆、第226章 步步紧逼(4)
该死的只是丞相家那位千金,她死了,这笔账自然就算在苏素素头上。可端王爷偏偏是护短的人,于是间接也就开罪了丞相府。
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果真这样,那位丞相千金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是端王府和宁王府的斗争,但凡斗争,不牺牲几个人那都不好意思称为斗争。所以,丞相千金若是牺牲了,也算不得丢人。
可是她呢?
丞相千金若是一步棋子,那她在这场戏里,又算是什么?
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入耳中,是她那位师父无疑。
十三岁的小皇帝坐在那把临时搬来的暂时被称为龙椅的椅子上,翟景曜走到他面前行礼,然后起身。阳光正好,洒在湖面金光万点,男人每一个动作都落进苏素素的眼里,清雅寡淡,一如当日丞相府里,他负手为她指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之阙,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若方才那些闺秀们晓得她的诗词是人称“无双先生”的翟景曜,翟先生交出来的,或许还要惊吓一番。但考虑到闺秀们难得出来一趟,她也不好再刺激她们。
想当年,她就自己作过一首诗“一二三四五,采呀采苹果,采到你就吃,吃了你就睡。”
虽然不太押韵,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作诗的天赋的。诗经不押韵,但也是经典。日后若是她成了诗人,一定要创立一个诗派,通俗派这个名字好像忒有点通俗了。那就叫苹果派好了,向她发觉自己天赋的第一首诗歌致敬。
但是,在她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