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景曜看了小姑娘一样,从袖中拿出一锭锃亮的雪花银,小姑娘的眼神也在瞧见那银子的瞬间,变得白花花亮晶晶起来。
翟景曜却没有马上要放上去的意思,又取出两锭银子,才一起放到铜盘里。
苏素素看得R疼,思忖着他是没来这种地方听过书,不晓得规矩。但就算没吃过猪R,总也见过猪跑吧。
他前面那么些猪刚刚跑过去,铜盘里都是猪蹄印儿,他老人家的眼睛这都是在往哪里看呢!
小姑娘看着那些银子,眼里反S出明晃晃的光。连连点头哈腰,正要道谢,却听翟景曜闲闲的声音传来。
“银子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原来是有条件,苏素素松了口气,终于没有那么R疼了。但立马,她的眼皮又跳了跳,猛地转头看向翟景曜。
果然,翟景曜的目光也正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小姑娘身上。
苏素素欲言又止,止了还是想说,终于再拉拉他的袖子,“人家是良家的,卖艺不卖身。”这话说得小声的,但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多年,她竟不知道他原来好这口么。但是她小时候还同他那般亲近,现在想想,只觉得老天爷原来一直都是眷顾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浑身起了层J皮疙瘩,连同那拉着的袖子也放开了。正准备感谢老天爷,却听他对那小姑娘道:“方才那段,以后不要再讲了。”
嗯?
苏素素对老天爷那些感谢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他那个条件,原来只是这个么?
她觉得,有点窘。
小姑娘自是乐得高兴,这样的故事本就不常讲。几个月大约也就提起那么一回,现在这人竟然给她这么多银子。
她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赶紧点头应允。
苏素素还在四下里找能钻进去的D,台上又开始说书了。
这第二段,便是话说那先帝时的丞相。
先帝时的丞相,苏素素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可不就是自己那死鬼老爹吗,他还能有故事可讲?
不过这倒是新鲜,苏素素还真从来没听过的。
这个中缘由其实也想得通,凡那些故事能流传开的当世人物,不是草莽英雄就是达官显贵。
因如今并非乱世,自然也就是大官显贵的故事居多了。
但是讲达官显贵的故事,它是个技术活。你得学会夸,还要夸出水平,夸出境界。听众不能觉得你是在夸,但达官显贵却能会心一笑那种。
这样的活儿不容易,所以敢讲的人也寥寥可数。
当然,现在这位说书先生敢讲,却不一定就是因为他的水平很高。只是老鬼已经死了,而她现在也应该是不知所踪。
连丞相府都封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但这至少说明,说书先生其实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否则,他至少应该害怕老鬼会Y魂不散缠着他。
但老鬼也没那么可怕,他死的时候,苏素素就守在床边。她握着他的手,那手指便一寸寸地凉下去。
那时其实她是不怕的,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也许不是有点难过,是很难过。
指尖的凉意丝丝缕缕,直浸入她的心头。
☆、第261章 往事(3)
丞相府在百姓中的名声不好,苏素素知道。但她却不知道,这名声竟然已经不好到这样的程度。
说书先生在台上将得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她在下头只管着竹盘里那些瓜子儿捏。
上面讲的那些事儿她从来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想,既然她都没听过,下面的人肯定也不知道。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驳。
她决心,再捏碎一颗瓜子壳儿就站起来。且觑着眼睛瞧了几眼,连拍桌子的角度和力度都找好了。
从哪里下手既有气势,又不让人觉得是来砸场子的,且最好是别把桌上那盘瓜子拍翻了。
但事不遂人愿,在她刚捏碎那颗瓜子壳的不多不少的瞬间,新一轮的掌声和喝彩爆发了。打乱了她的计划,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气势就在那爆发的掌声中怏怏退下。
她觉得,有点堵。
不过,说书先生倒也没过于在丞相府的徇私枉法、陷害忠良上纠结,故事陡转便讲到了丞相府那位小公子,也就是区区不才的她身上。
“要说丞相府那位小公子,那可真是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仪表不凡。”
是个不错的开头,苏素素看了看手中那几颗正准备捏的瓜子,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嗑了起来。
磕着磕着,故事的苗头就有些不对了。
再扯回老鬼身上来,便提到他那位足智多谋、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一鸣惊人的义子。苏素素磕着瓜子儿的手在嘴边停了停,转头去看翟景曜,“老鬼还收过义子,我怎么不知道?”
说书先生讲书,都好个埋个玄机。讲了几桩那义子的事,褒义词用了一大串,却偏偏不道出那义子姓甚名谁。
苏素素惊讶之余也十分想晓得,但伸了会儿脖子仍没有等到那位经天纬地、遗世独立的义子的名字,她觉得有些急了。
转头看翟景曜,翟景曜也没回话。
两人大眼看小眼地沉默了片刻,苏素素不晓得,这样的表情从远处看会不会被人以为是含情脉脉。
于是她从容地摊开手里,“先吃点儿瓜子儿。”
翟景曜又看了她几眼,忽然站起来,“走吧。”
“还没讲完呢!”好奇心这种东西,一旦被勾起了,却是不容易被压下去的。
翟景曜却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哎——”
苏素素没喊住她,只好匆匆抓了一把瓜子,也跟了出去。
转出门口的时候,她听那先生正讲到,“要说那位公子姓甚名谁,说出来各位看官都要吃一惊。。”
苏素素还想再听下去,但回头一瞥,不远处翟景曜也停下脚步正看着她。她无奈,只得揣了瓜子快步跟上去。
“为什么不听了?”苏素素追上去,像是有些不满意,“马上就要揭晓谜底了。”
“说书先生胡言乱语,你也当真?”翟景曜倒又是一副迆迆然的神情,这样的季节,他手中向来会有一把折扇。但苏素素很见他用来纳凉,从前倒是经常用来敲她的脑袋。
但后来她长大了,他手中却仍时常可见这样一把折扇。洁白的扇面,云麓清风,洋洋洒洒地提着几个字。
☆、第262章 往事(4)
到底是什么字苏素素也不认得,她的书法前期虽师承翟景曜,但后期着实是自学成才,开创了一套自以为笔走龙蛇实际是鬼画桃符的书法,她将之命名为——苏体。
颜真卿叫颜体,柳公权叫柳体,她创的自然叫苏体——她觉得自己很有才华。
原本是要昂首挺胸步入诗坛的一颗巨星,现在准备转行步入书法界了。也许像她这样全能的人,是可以两者兼任的。
但是这样可能会太累,对于这个问题,她纠结了好久,最后觉得,为了艺术的牺牲不算牺牲。
但是,艺术家都是独孤又十分有个性的,而孤独感和个性这种东西又要从小培养。她迟早要成为艺术家,所以必须要培养自己的个性。
而她培养自己个性的第一步,就是坚决不背诗、不写文。她觉得,照抄别人的东西,“俗,忒俗。”
这样的培养其实颇能见效,而且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师父和老鬼都纷纷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然后分别将她揍了一顿。
她哭得很伤心,觉得艺术这条路果真是孤独而不能被人理解的。
就像师父手里总拿一把折扇她不能理解一样,她觉得,也许师父也是艺术家。可是既然同为艺术家,又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
她又私以为,人们常爱提起相爱相杀,大约相杀原本是相爱的前奏。但是,她觉得她和师父也并不算相杀,她其实只是被杀的那个。
她并不服气,仰起小脑袋朝他翻白眼儿,“你总是拿着扇子,我也很有意见,但是我就从来没有揍过你。”
他愣了一下,说:“你可以试试。”
年轻的时候,她总是比较天真的。于是抱着试试就试试的心态,结结实实又被揍了一回。她觉得自己上当了,她觉得不公平。
她哭得更伤心了。
他却只瞧着自己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你可以再哭大声一点,不然外面听不到。”说着,朝门口招招手,让下人搬了个躺椅过来。
悠悠然斜躺上去,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又补充一句:“还有,你的白眼翻得其实很不到位,下次记得还要再往上一点。”
苏素素停了一下:“真的吗?一点是多少?”问完并不等回答,又继续自顾自嚎起来。
这些记忆,其实是不该在这种时候翻出来的。但苏素素看着那张脸,那熟悉的淡然,连打开折扇的动作都仿佛从未有改变。
记忆穿越过十年的时光,黑白影像里的过往究竟是已从指间悄然溜走,还是根本从未发生?
也许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一场恍如隔世的梦。
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翟景曜说,说书先生不过胡编乱造,但苏素素却尤有疑惑。说书先生能编造的,不过是些不为众人所知的辛秘。
可老鬼有个义子,这件事自然还算不得辛秘。况且,既然是老鬼的义子,又那般惊世骇俗,当时京都的人自然也该晓得一些。
如果说书先生胡编乱造,方才那满楼的就该不是掌声和喝彩。
苏素素猜测翟景曜是不愿说,但这并非了不得的事,他为何不愿说呢?
☆、第263章 你和皇上走
隔日,苏素素又借故去了颐乐行宫。
虽然不是明智之举,但许多事她和秦戬都没来得及商量,临走之前,他们总还要见上一面。
端王府是请君入瓮的局,自然不能让秦戬来。思忖再三,她觉得还是她来找他比较合算。
秦戬安排的日期是在三日后,行动的地点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