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李村中口不到—里的地方,有三棵数人合兜的大树呈品字形排在路边,荫覆数亩,人马都可以歇脚,树下搭了个茶棚,此刻没人.只留个空灶和一堆柴草,桌椅长凳架在角落里,通常要到近晌午才开棚营业。
小朱和四名武士来到,没茶点,但还是本能地停了下来,一匹马的僵绳扣上马桩,其余四匹便主动靠拢。
“我看二少夫人八成没走大路!”
—个武士说。
“快到岔口了,说不定香香有消息!”
“李村岔口就在前面,我们停下来干嘛?”
“歇会儿再走,既然不见人影就不必急了。”
“我们朱管事可是细致人,累不得的!”另—个武土打趣地说。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从茶棚后面转了出来,天亮前很黑,等近身才看清楚是个手持摺扇的年轻书生,这种地方,这种时分出现这种人物,真是咄咄怪事。
“咦!哥儿,你怎会在这里?”一个武士问。
“公子……”
小朱脱口叫出两个字便住了口。
“你不是石府的朱管事么?”年轻书生笑着说。
“不错!”
“真是幸会,在这种夜静无人的地方。”
“公子是……”小朱心里直犯嘀咕。
“专门候驾的!”年轻书生洒开摺扇一摇。
“你……”
小朱栗叫,但只一个字出口,人便栽了下去。
四名武士是久经训练的,遇事不惊,反应神速,四支剑同时出了鞘,没有出手的机会,年轻书生的摺扇已经划了半圈,惨哼声中,四武士几乎是同时栽了下去,倒地这后便再没声息。
“哈哈哈哈……”年轻书生长笑—声,悠然地道:“各位,没办法,江湖上很多事是需要人垫底的,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飘然向前直奔去,看起来还真是潇洒。
年轻书生的峰影刚消失,又一条人影来到,目光一扫茶棚子边的尸体,怪叫道:“哇!才只撒了一泡尿,竟被这毒小子断送了五条命。”
来的是浪子三郎。
他还逐一检视尸体,四武士都已断了气,只有小朱还有游丝般的一丁点气,他立即伸手连点小朱的七处大穴,然后按住小朱“脉根穴”贯入真气。
小朱的呼吸随着粗重起来,眼珠子也动了。
“小子,怎么回事?”浪子三郎急差别。
“杀……杀人……灭口!”
“是‘阴阳童子’干的?”
“不……错!””
“为什么?”
“因为……因……”—口痰,涌上,断了气。
浪子三郎直起身,喃喃自语道:“他离开太原城就是要杀人灭口,为什么?死的是哪一路的人?这一路追丢了两次,真见鬼,他,居然敢教我浪子三郎吃瘪,看样子他必在附近不远,追!”
自语声中,顺路追了去。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浪子三郎来到李村岔路口,只见一个女子坐在路边。
他并不认识香香。
“小姑娘!”
“你是什么人?”
香香站起身来。
“过路的!”
浪子三郎胡应着,他这才看出对方竟是个十分妖娆惹的少女,奇怪这种时候怎么会坐在这里?
“你多大年纪叫我小姑娘?”
听声口还不是普通女子,浪子三郎留了意。
“好,去掉小字,叫姑娘如何?”
“还差不多!”
“你怎么一大清早坐在路边?”
“等人!”
“等什么人?”
“咦!怪了,你一个过路的管人家什么闲事?”
“嘻!我懂,你在等情郎,相约私奔对不对?”
“少放臭屁!”香香不屑地白了这破烂小子一眼,还加上一个“呸!”字,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穷小子……”
“什么穷小子,告诉你,我只是喜欢这种行头,看我穿着是不是?我有的是银子珠宝,别猛然眼看人低,我身上随便捞一把够擦胭抹粉穿金戴玉花上三年。”
“有意思!”香香被逗笑了:“我问你句话。”
“说!等你问完我再问你。”
“你是一路顺大路来的?”
“当然?莫不成是飞来的?”
“你看到五个骑马的人么?”
浪子三郎心中—动,这女的大有问题。
“看到啦,里边不有个小白脸。”
“对,就是他们五个,怎么……”伸长脖子朝来路望了望:“还不见人来?”
“可能……来不了啦!”
“为什么?他们……”
“你先说说他们都是什么人,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然后我再告诉你原因,事关重大,弄错了对象可不得了。”
浪子三郎故作神秘。
“你……到底什么来路??
香香觉出情况不对。
“是我在问你??
浪子三郎昂头挺胸,—副很神气的样子。
香香怔怔地望着浪子三郎,久久没开口。
“姑娘,”浪子三郎开了口:“别这么望我,教人怪难受的,我是规矩人,而且已经订过亲,遵从古训,路边的野草闲花绝不能碰,其实……嘻嘻,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还是打得到的,世间并非只我一个。”
香香突然粉腮大变。
“你是浪子三郎?”
“没错!”浪子三郎面不改色,嘻态依旧,但心里却大吃—惊,自己被人抖出来路,而自己对人家却—无所知,这叫吃瘪:“本人天理人道流的开派祖师,名倾江湖,威震武林,你能认得出来,还算有点见识。”
听来很可笑的话,香香却—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浪子三郎这四个字好听得很多,只是没见过,她是从他的言记号德性猜出来的。
“三郎大侠,失敬!”香香福了—福。
“我不是什么大侠,道道地地的浪子,直接叫我浪子三郎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我在等着。”
“这……”
“你不说我就走啦?”
“好,我说!”香香又考虑了一阵:“五个人当中,那年轻的叫小朱,是石家堡的新进管事……”
“噢!”浪子三郎心头一震:“另外四个呢?”
“黄龙武士!”
浪子三郎的内心激动非凡,他非究明真相不可。
“你呢?怎会在此地等他们?”
“这些……你能不问么?”
“非问不可!”
“唔……我叫香香,是石家二夫的丫头,我们是护送二少夫人回交城娘家的。”
香香咬了咬下唇。
“哦?二夫人呢?”
“呃……二少夫人性急先走,她骑的是快马,天又黑,我们走岔了找不到人。”
香香不愿说出真情。
“石家二少夫人性急,不对吧?”
浪子三郎对石家人的性情居然也了解。
香香窒了窒。
“啊!是心急不是性急,她家里有事。”
“这还是差不多。”
“三朗大……啊不,浪子三郎,他们五个……”
“全死了!”
香香花容惨变,连退了两个大步。
“是……是你杀的?”
“你听说过我浪子三郎随便杀人么?我是路过前面的茶棚,见五个躺在地上,所以才……”
“小朱……他……也遇害了?”
香香像要哭出来。
“嗯!很不幸,他活不过来了。”
“啊!我的小朱……”
香香哭叫一声狂奔而去。
浪子三郎车转身子正等起飞拦截,突然灵机一动,转回身反朝去路奔去,他判断“阴阳童子”必然伏匿在这附近观望,既是杀人灭口,不会独留香香一个,所以佯作追去中途折转,迂回向来路茶棚子位置。
东方天边一抹红,太阳将要露脸。
茶棚子边香香伏在小朱的尸体上哀哀痛哭,虽然她不是什么正经女子,但即使是青楼女子也会有专情的对象,她跟小朱之间是有真情的,生离死别,能不哀伤欲绝么?巫峡猿啼,嫠妇夜泣,令人闻之鼻酸。
“香香!”
—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来人赫然正是“阴阳童子”。
香香抬头。
“公子,呜……”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公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发誓为他报仇!”叹口气道:“小朱是我的心腹手下,杀他等于是剁我一只手,我不会放过凶手的。”
“他是我第一个真正爱上的男人,指望……跟他天长地久,他……这—走.我……什么都完了,呜……”
“起来吧!”
香香扶扶小朱冰冷的脸颊,摇晃着站了起来。
“香香,你怎么知道小朱他们……”
“我在前面路口碰到一个人?是他告诉我的。”
“—个什么样的人?”
“浪子三郎!”
“啊!”阴阳童子大惊失色,目光下意识地四下一扫,自语般地道:“这小子怎么会到这条路上来?”
“他说……人不是他杀的?”
“杀人凶手会自承杀人么?香香,他认识你?”
“不认识!”
“唔!”阴阳童子点点头,眸于里闪过一抹残阴之色:“香香,依我判断,那小子八成是凶手,你被他蒙了,不要紧,我会找到他。”
突地一个声音接话道:“不必找,我自己来了。”
“阴阳童子”与香香都大吃—惊。
浪子三郎从对角的大树身后转了出来。
“阴阳童子”两眼发了蓝。
“浪子三郎,你何故杀人?”
“我,杀人?”
浪子三郎用手指了指鼻子。
“你不敢承认?”
“笑话,姓童的,我浪子三郎如果真的杀人时,—定人敲锣打鼓,让所有人知道,因为我杀的一定是该杀的人,准大快人心!”
“阴阳童子”脸皮一阵抽动。
香香厉叫一声:“我跟你拼了!”恶狠扑向浪子三郎,她真的是要拼命。
同—时间,“阴阳童子”摺扇前指。
浪子三郎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把香香旁拉五尺,时间是“阴阳童子”抬手之前的一瞬,他早巳料到“阴阳童子”必然会来这一手,而在香香身形扑出的刹那,他已经移位偏开了尺许,这—来闪避与拉人顺理成章。
“阴阳童子”摺扇撒开。
浪子三郎又带着香香偏开数尺。
“姓童的,你是想两人—起杀?”
浪子三郎怪叫。
香香的手臂被浪子三郎牢牢抓住,她本来要挣扎,听浪子三郎这么一叫,她不动了,骇然望着“阴阳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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