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刃先是震惊,然后竟是转头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见,再回过头来时,只能看见张坑的背影了。
张坑一路走着,一路命令自己:不许回头,不许回头!突袭成功,现在退守!敌不动,我不动,密切观察,以静制动。
又一个学期快要结束了。期末考后,学校突如其来地通知开会,开哪门子的会啊!阶梯教室里坐着的,没一个放心思在会上的,眼瞟着秒针,手敲着桌面,心飞到天外……一声“散会”,雷鸣般的脚步声,从上到下,贯彻楼层。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开始了。
学生们飞奔出校门,往天上扔着书包:“哦~我回家咯!”
“哦~我毕业咯~”
“哦~我结婚咯~”
“哦~我有孩子咯~”
“哦~我挂咯!!~”
明明只念完了一年,却高兴得好像过完了一生。
面具之里与股掌之间
据说,人人都有一层面具,但是顾白刃以为,应该是人人都有两层面具。第一层用来遮盖真情实感,第二层用来遮盖第一层。第一层可以只是一张扑克脸,第二层就需要许多张了——演讲时自信的面具,面对老师时谦恭的面具,喜怒哀乐,随时调换,本已驾轻就熟,可是,就在第一个学年的末尾,面对张坑时,他却不知道,该用哪张面具,出来应对。这个男孩就像被人类驯服的猛兽,大多数时间温顺又粘人,但偶尔也会露出獠牙来,嘶吼几声。
“顾白刃,我们这次搬回本部,你是不是已经申请走读了?”寝室同学问道。
“是啊。”顾白刃扔出依依不舍的面具,说道。
暑假过后的校园里,充斥着这样两个话题:“春春春春”和“笔笔笔笔”,当然也有“靓颖”或“何洁”,不过远不及前两个的势力。华洛林从家里回来,吃胖了一圈,因为在家乡也和张坑常见面,所以倒不觉得怎的,只是见了威尔如隔三秋,上来就是一熊抱。威尔已进入临床阶段,暑假都在医院,这会儿拿了一打材料对华洛林说:“洛林,拜托你,这是导师给我的材料,里面有很多是繁体字,我不认得,请你帮我换成简体。”
华洛林接过来看看,道:“行,威尔,你不但是认识中国字的外国人,不久之后,你还将成为,认识中国繁体字的外国人!了不起啊,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
张坑问:“洛林,你屋里那两个学姐搬走了吗?”
“嗯,走了,”华洛林道,“你想知道顾白刃搬进来了没有是吧?”
张坑“嘿嘿”了两声,不予否认。华洛林道:“我看到他东西搬进来了,没见着人。”见张坑若有所思,华洛林问:“坑哥,你还在坚持?”
“这事儿啊,也不是我想坚持……就行的!”张坑跳起来,拍打头顶的树枝,树叶飘落下来。
顾白刃先送了两趟行李到出租屋,随后才抽空过来收拾,两间卧室,每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台桌子,几只凳子而已。顾白刃房间的床略大些,似乎是原来的主卧,王倩以前就住在这间,光秃秃的床板上,还铺着一些旧报纸。顾白刃把报纸拿掉,准备重新铺床,忽然看见了夹在里面的一张病历纸,抬头写着“省中医院”,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看来是王倩写大病历用的,不知怎么掉落在这里。病历纸上,“姓名”一栏,写着一个好听的名字,“性别”写着“女”,“年龄”是10岁,顾白刃的视线跳到诊断上,那里写着:“肝硬化(待查)”。
“才十岁啊……”顾白刃喃喃念道,不知不觉中坐在了床沿上,看起下面的主诉和现病史。
这个女孩子,是不明原因的肝硬化,做遍了检查,也找不出因由,医院看样子也束手无策,下面的内容,王倩涂改了多次,然后就没有了。可能嫌涂太多了,把这张废了,重写了一张。
突然心慌起来,替那个肝硬化的女孩担心,替临床的医生担心,遇到了这样的病例,到底该怎么办?老师早就说过,真正的临床上,病人不可能按照教科书生病。现在的医疗检验检查技术已经如此先进,还有无法解释的疾病,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顾白刃放下病历纸,到旁边把书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本《中医基础理论》,正要翻开,忽然听到门响,慌忙又塞进书包里,把拉链拉上,直起身子向门口看去。
华洛林甩着钥匙,拎着葡萄,张坑和威尔在她身后猜拳,谁输了谁洗葡萄,三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哦,你来啦!”华洛林看到顾白刃,只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葡萄往桌上一放,就直奔自己的床。张坑转头看到这边,站住了,笑容也敛起来,过了半秒,重新笑起,说:“嗨。”
顾白刃也说:“嗨。”
华洛林说:“哎呀我放假的时差没倒过来啊我要好好睡一觉……”
威尔朝华洛林杀鸡抹脖,挤眉弄眼。华洛林才刚半躺下,又猛地坐起来:“哦,我想起来有件事没做,我走了!”
然后站起来径直走出门外,然后又回来,把桌上的葡萄拿起捧到手里,再转身,走出去,威尔跟着她,关门。“嘭”,安静。
顾白刃说:“你坐啊。”
张坑说:“不用不用。”
顾白刃说:“你喝水?”
张坑说:“不渴不渴。”
顾白刃看地面不说话,张坑道:“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那我过阵子再来?”
“不用,”顾白刃抬起头,“我的作业从不拖拉,别的事情也一样。”
华洛林和威尔捧着葡萄,不知该上哪去。威尔说:“要不回食堂?那里有水。”
华洛林说:“别啊,吃过了饭得躺着才舒服啊,走,到你寝室去。”
“我寝室,是男生寝室啊,”威尔说,“而且楼管抓得很严。”
“没关系我进得去。”华洛林说完,就转进了研究生男生宿舍楼,手拎葡萄,目不斜视,威尔心里没底,在不远处观望着,看到华洛林顺利地从楼管员大爷眼皮底下上了楼,才满脸不可思议地跟过去,才刚进楼,就被楼管员大爷拦下了:“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寝室的?”
威尔表示很郁闷。
张坑本以为,他要的答案就是个点头或者摇头,是个YES或者NO,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暗示,他就可以冲上去抱着人啃了,结果,顾白刃这小子还真是不含糊,不愧是优等生,人家布置个芝麻,他给做出个西瓜,他在那长篇大论起来了!
“首先,你说我拿你试水,但是你呢?你向我示好的时候,也并不了解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拿我试水?”顾白刃也用起了华洛林发明的“试水”这个词。
“呵呵,我可不需要……”张坑被顾白刃问傻了,这会儿不知所措地笑。
顾白刃一看他这样,更火了:“那更是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我玩玩?你这样,岂不是比我更不认真?”
张坑毛了:“合着都是我的错是吧?”
顾白刃道:“你先别激动,我只不过才说了个开头。”
“你当你作报告啊才说个开头!直接说结论!”
看着张坑凶巴巴的样子,顾白刃突然闭口不说了。张坑快急死了:“我求求你,给我个准话儿吧,我都等一暑假了,那滋味,不好过,我不是怕你拒绝我,我真不怕,一暑假的时间我都想明白了,咱俩说到底也没咋样不是?早断了我还能少受点愚弄,早了了我还能趁早追别人去啊!老拖着算个什么事啊!”
顾白刃皱眉道:“你这人就是性格太急躁,不够冷静,不能平心静气。”
“还有呢?”张坑的语气冷下来。
“管不住自己,时有流氓行为。”
张坑不知道顾白刃所说的这个“流氓行为”指的是自己上学期末亲他的事儿呢,还是在他演讲比赛闹场的事,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问了。他抬起头,对着天花板说道:“毛主席,你看到了,不是我没有坚持,而是我实在是弹尽粮绝了!”
顾白刃不知他在和谁说话:“你又在发什么疯呢?”
“在你的张坑错误本儿上再加上一条,爱发疯!”张坑怨念地说,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有什么长篇大论,慢慢说,我坐着,听你说。”
说完张坑就拖个凳子坐下,眼睛盯着墙壁,不说也不动了。
顾白刃缓缓开口道:“你真的转头就去追别人吗?”
“哪那么容易,”张坑随口答道,“脑子里暂时没别人。”
顾白刃这才呼了一口气,道:“刚才我说的那些毛病,你以后都要改掉,不然我要罚你的。”
张坑猛地抬起头来:“结了?”
顾白刃点点头:“你叫我直接说结论的,所以没有过渡,别怪我。”
“前面数落了我一堆!”张坑跳起来,抓住顾白刃,直接往后就推到了墙上,亲吻如雨点一样落下去,乱碰在顾白刃的颊上、唇上、颈上,“数落了我一堆,我还当没戏了,你玩我!敢玩我!玩我……”
顾白刃双手往外推着张坑,张坑死死把他箍紧了:“别推了,小爷,我都忍了一暑假了。”
顾白刃眼睛盯着窗帘拉开的客厅窗户:“窗户!”
“那还不简单!”
张坑拉着顾白刃一闪身进了顾白刃的房间,一把把门关上,把顾白刃压到门板上,踢开脚下一个大包裹,顾白刃叫了一声:“喂!那里面有易碎……”唇已马上被堵住了。
张坑轻易地撬开顾白刃的牙关,舌头扫过一圈牙龈,然后与对方的缠在一起,尚还不满足,想向更深的地方探去……
顾白刃从喉间发出颤抖的呻吟,双手不自觉地攀住张坑,张坑的手不安分地在对方身体上乱动,最后伸进牛仔裤的边缘……顾白刃一惊,从陶醉中醒来,挣扎着想逃开,哪里挣得脱?张坑坏笑着:“这里都硬了。”
“要你管!”顾白刃伸手想打张坑,被一把捉住。
“是我引起的,我当然要负责,”张坑捉着顾白刃的手,朝自己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