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紧一紧披风,迈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成串的留在雪地上,向前伸展……
人渐远,雪原上只留下了那五具想杀人,但终于自杀,已被落雪完全掩埋了的尸体。一长串延伸向远处的足印,有些已被落雪掩平。
人已消融在漫天雪花中,足印也已被落雪掩没……
天地茫茫,一切又在白雪的掩盖下——无论是美好的或丑恶的,看来都十分悦目好看,洁白无瑕,就像那五具业已被落雪掩盖了的尸体,现在看来有如五堆皑皑白雪的雪堆,不也悦目好看得很吗?
又有谁知道,在洁白悦目的落雪掩盖下,是五具如死狗般丑恶的尸体!
美好的外表可以掩盖一切丑恶的东西,但不会长久,就像白雪终有一天会消融一样。
第二章 易钗裙 书生倩女两迷离
驻马镇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村镇,全镇住有七八十户人家,它之所以叫驻马镇,不是因为有官兵驻扎在镇里而得名,而是因为不论旅客行商,还是达官贵人,到了这镇上,无不停步留足,驻马停车,在镇上歇脚打尖,吃饭喂马。
原因是这方圆三百里地内,就只有这个小镇,别无村店可供行人歇脚打尖,吃饭喂马,补充干量食水。
不知怎的,凡是到这镇上的人都叫它做驻马镇,相传下来,就成了镇名。
驻马镇有间十里香酒铺,这是人尽皆知,无人不晓的,凡是过路客商,不论贵贱,鲜有不进十里香酒铺喝它两壶的,特别是在这等大雪天。
酒铺卖酒,十里香当然不会例外,一年四季卖的都是酒,酒名就叫十里香,那可不是夸大,只要酒瓶子一开,那股芬芳浓冽的酒香,远在镇外大道上的行客,也能闻到,无不酒瘾起,非要进去喝它两壶解解馋不可,不会喝的也会兴起一尝滋味的欲念。
酒既出名,但有一样更出名,那就是在这隆冬天气里,最好不过的冬令补品,令人闻之而食欲大动的下酒物——狗肉。
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狗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驻马镇以十里香酒铺出名,十里香酒铺一年四季有三季是以酒出名,但一到了冬天,却是以狗肉出名,因为狗肉香盖过了酒香。
据说一到冬天,到驻马镇十里香酒铺来吃狗肉喝酒的,真是趋之若鹜,门庭若市,应接不暇,就算远在四百三十一里外的盐湖城内的巨贾富商,也会为了一尝十里香的狗肉,不辞奔波,冒着严寒,驾车套马,专程来驻马镇。
十里香酒铺的狗肉之所以这样出名,全靠酒铺主人一手泡制。据他说,这种烹制狗肉法,是由他曾祖传下来的。代代相传,传到他这一代,就由他发扬光大,成了老婆们的冬令佳品。
酒铺主人以烹制狗肉出名。真怪,他的名字就叫老狗头,不知他是狗宰得太多了,还是狗肉吃得太多,竟是名如其人,相貌真有点像狗头。长脸凹腮,突嘴豆鼓鼻,看上去十足像个狗样,不知是什么人叫起的。
总之,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名字:老狗头。至于他的本来姓名,早就被人遗忘了,连他自己似乎也遗忘了。无论何人叫他老狗头,他都笑脸相应,绝不以为忤。
日暮时分,风雪更大,但见满天雪花蔽空,天空灰灰茫茫的,镇外大道上行人绝迹,天气寒冷得叫人打心里头打颤,连狗也蜷缩在火盆边不动。
风雪中,英挺浪子出现在镇外大道上,也许是闻到了老狗头烹制的狗肉香吧,也许他实在需要避避风雪,歇歇脚。他脚步加快,直朝镇内走去。
天未入黑,十里香酒铺已是灯火明亮,铺内二十多张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人,有人坐的桌上莫不是小炭炉烘烘,瓦煲上热气腾腾,狗肉那独有的香味四溢,溢出门外,飘散在雪空中。
酒铺门口垂着一块厚厚的棉布帘子,铺内火烘烘暖暖热热,酒香与混合在热气中升腾的狗肉香飘漾在空中,笑语声,猜拳声沸腾地混在一起,那情景好不热闹。
厚棉布帘子一掀,一股冷风夹着几片雪花吹进热烘烘香喷喷的店铺内,风与雪花同时消融在热烘烘的暖气中,但围炉喝酒吃狗肉的食客还是被冷风吹得身上一寒。
英挺浪子抖落满身落雪,一步跨进店内,棉帘放下,随手脱身上连帽披风,双目一扫屋内食客,神情落寞地走向屋角一张空桌,坐下来。店小二上前送上一杯一筷,随手送上一壶酒。
这是客人最需要的,骤从冰天雪地中进来,喝两杯烈酒暖暖身子,最好不过,这小二真懂得做生意之道。
英挺浪子是被屋内的暖气、酒香和狗肉香熏得精神一振,双目泛光,随手拿起酒壶,斟了个满杯,一口喝干,吁了口气,才对站在桌旁的小二道:“小二哥!好香的狗肉,先来一煲,要三斤!”
几杯酒下肚,加上屋内热气蒸腾,英挺浪子那落寞的神情突然显得精神了很多,脸上也红红的。
冒着熊熊火苗的小炉子送上,跟着是香气四溢,令人吞口水的狗肉煲,狗肉煲是由老狗头亲手捧上。
这是他的老习惯,他喜欢每次捧上狗肉煲时,听到客人的赞赏声。
以前每个客人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从不落空的赞赏声,今天竟落了空,英挺浪子只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不经意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目光,用力嗅了两下狗肉香味,淡淡道:“再来两壶酒。”
老狗头神情有点失望地注视着垂下目光、不赞赏他一声的客人,倏然展开笑容,那样子有如煮熟了的狗头一样道:“客官!狗肉香不香?”
英挺浪子懒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大概是被老狗头那像煮熟了的狗头似的相貌吸引了,没有垂下目光,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肚,点头赞说道:“嗯!好香,好味道!”
老狗头像狗吃到了屎一样高兴,一弯腰,连连道:“多谢客官夸赞,小老儿这就去给你拿酒来。”
英挺浪子望着老狗头那种龇牙咧嘴的滑稽相,那饱经风霜,神情落寞的脸孔上,不禁展颜微微一笑。
他这展颜一笑,展露出他脸上那独有的男性美。
进门口的一张桌子,正有一人据桌吃喝,那是个年轻人,一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对英挺浪子似乎很注意,一直射视着英挺浪子,久久不瞬。
英挺浪子似有所觉,抬眼四下一扫,却未发现甚么,也就低头享受那煲香气四溢的冬令佳品了。
他低头吃喝,那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又射视在他的身上。
老狗头送来了两壶酒,他对英挺浪子好像很感兴趣,放下酒壶,嘻嘻一笑,道:“客官!看你不像关外人,是从关内来的吧?”
英挺浪子似是不愿意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老狗头竟然很不知趣,继续问道:“不是小老儿多口,在这大雪天里,客官到关外来不知有何贵干?”
这太过分了,已超出了一个酒铺老板的本份,简直像个官差在盘查过境的行旅客商。
英挺浪子口里又轻“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抬,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一煲美味的佳品吃完,一口干了一杯酒,挟起一大块在瓦煲中沸滚着、香味扑鼻的狗肉塞进口里,简直无机会说话。
老狗头见他不答,只好没趣地笑了笑,道:“打扰了,对不起,客官请慢慢吃。”
转身走回柜内。
老狗头走后,英挺浪子像是得到了解脱般吐了口气,浅斟慢酌地细嚼慢咽起来,细细品尝着那些酒肉。
吃狗肉一定要如此吃法。
三斤狗肉三壶酒,足足吃喝了有三个多时辰。酒气与暖气上脸,英挺浪子脸上红红的,神情再也不像先前那般落寞样,有了勃勃的生气。
英挺浪子的相貌不但颇为端正,神态与举止间,还流露着一种斯文与豪放揉合的丰采,他虽然风尘满脸,脸上眼中都流露着那孤寂落寞,与无可奈何的神色,但却使他有一种成熟的男人味,加上他那种独有的,与生具来的丰采与魅力,使他成了少女见了心跳,少妇见了面红,极具吸引力的男人。
他虽然不是美男子,但他具有那种独特的吸引异性的魅力。
会了帐,英挺浪子披上他那件油布披风,掀开棉布帘,人还未出屋,迎面一股风雪已然扑卷在他身上,抬头望天,天已黑,风雪更寒,但他毫不犹豫畏缩地,大踏步走出酒铺,向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走去。
他又感到那双明亮的目光在跟踪他,但无心理会,也懒得理会,天寒地冻,这时候最紧要的是找个住宿的地方。
英挺浪子刚进入客栈房中,那在十里香酒铺内独据门口一桌的年轻人,也跟着到了客栈门口,挥手弹落身上的积雪后,一步跨进客栈,向瑟缩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说道:“掌柜的,可有房间?我要一间干净的房间。”
掌柜的忙道:“客官快请进,小店正好还有一间干净的厢房。小二!”
小二刚从英挺浪子的房间出来,闻听叫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前面店堂中道:“掌柜有何吩咐?”
掌柜一指那年轻人道:“快带这位客官到左厢房。”
小二伸手由柜台上拿起一盏油灯,朝年轻人哈腰,说道:“客官请跟小的来。”
带着年轻客人,来到左边一排五间厢房前,推开第四间的房门道:“客官请进。”
随手将带来的油灯举起,照着年轻人进入房内,将油灯放在桌上,道:“客官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
年轻人语声清婉地道:“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小二哈了哈腰道:“客官如想起需要什么,只要叫一声,小的立刻来。”出房反身将门带上。
年轻人待小二的脚步声远去后,上前将房门闩上,在房内察看了一遍,这才吐了口气伸出雪也似白的手,五指纤纤,将头上戴的一顶皮帽除下,头轻轻一摇,立时像黑缎子般披散下满肩秀发,原来年轻人竟是个易钗而弁的女娇娃。
可能是喝了酒,加上在到客栈的途中被风雪一吹,娇靥的脸上红红的,红中透白,白中泛红,明媚的大眼睛,瑶鼻檀口,配上修长丰满的娇躯,十足的一个大美人儿。
从她的身上看,由于比一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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