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身上看,由于比一般女孩子稍为高健,像刚才在十里香酒铺的打扮,任谁也当她是个男人。
她唇边泛现着浅浅的笑意,美目痴痴地望着桌上那盏不住爆出小火花的油灯,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额,油灯爆出的小火花不住爆散,扩大,泛现出一张落寞孤寂,目光中微有倦意,充满了成熟的男性美,具有吸引异性魅力的脸庞。
她唇边笑意加浓了,痴痴的目光热情溢现,双目瞬也不瞬,盯视着那灯花爆散幻现出的脸影。
这张脸庞,这张令她从第一眼看见就砰然心跳、情不自禁、一刻也忘不了的脸庞。正是因为这张脸庞,使她在这大雪寒天里,奔驰几百里,才来到这小镇。
灯花一爆倏灭,房中顿时一片黑暗,幻现的脸景也随着熄灭的灯火幻灭,脸影虽然在眼前幻灭,但却深印在她的脑海中,永难磨灭。
灯油燃尽,夜已深,寒冷更甚。黑暗中她站起娇躯,娇慵地伸了伸懒腰,移步走到床前,脱下皮裘,上床钻进被窝中躺下,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竟然睡不着,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令她心跳的脸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什么原因,竟使她不顾一切,在这大雪寒天,从几百里外的熊镇跟踪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浪子,来到这个小镇上。
难道她已经爱上了只见过一面的人?
她不由又想起在熊镇所遇见这人的情景。
熊镇是出关后,关外的一个大镇甸。
镇上有三四百户人家,由于出关入关都必须经过熊镇,同时是商品药村、皮毛骡马的集散地,因此镇上繁盛热闹,两条主要的大街上,开了十多间客栈饭馆,做生意的,出关入关的,无不在熊镇停留,可说是过往客商川流不息。
熊家大院是熊镇的主宰、道富,镇上大半生意产业均属于熊家大院。熊家大院的主人是威名赫赫的熊北周大爷,可以说是主宰熊镇上一切的大亨。
熊大爷今年已五十有三,家大业大,势力更大,江湖上不论黑白两道,都卖他几分面子,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惹不起他。
熊大爷自二十岁出道成名,三十三年来威名赫赫,至今还没有人能盖过他。只是,如今却有了,有一个人的名声盖过了他。
这熊大爷一定会很不服气,也很生气了。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他不但不生气,而且很高兴,不论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人,赞美此人时,他都会笑到见牙不见眼,欣悦之色,溢于情态。
这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人称熊镇女神的熊帼君。
熊镇上不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一提起这位熊大小姐,无不翘起大拇指赞美,赞誉她为熊镇女神。
熊帼君今年只有十八岁,身段矫健婀娜,肌肤胜雪,白中泛红,大眼睛明媚动人,挺秀小巧的瑶鼻,线条优美的小嘴,真是个人见人赞、人爱的大美人儿。
熊大小姐大美人儿的美名,早就传遍了方圆千里内外,每一个见过她的人,无不赞赏,认为是人间绝色,仙女下凡,女神之誉当之不谬。
由于熊镇女神之名,传遍千里,很多人只想一睹姿容,有些人更想一亲芳泽,想入非非。有些人见到了她之后,拼命想多看两眼,好将她的容貌永远留在脑海中,做梦也能清楚地见到她。
总之,她的姿容风靡了塞外,渐渐,人们说及熊家大院,第一个提及的不是威名赫赫的熊北周大爷,而是有女神之称的熊大小姐。
熊大小姐的美名已盖过了熊北周大爷。
有女如此,且是独女,熊大爷怎不欢欣愉悦,老怀大慰!
熊大小姐虽然在家里备受宠爱,锦衣玉食,但却无半点大小姐脾性,性格开朗热情,平易近人,聪明伶俐,读书之外,更喜骑马射箭,有时野得像个男孩子,连熊北周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
熊北周更在她的娇缠下,将一身武功倾囊传授,因此,熊大小姐已尽得了乃父的一身武功,有些方面还青胜于蓝。
熊大小姐自小就喜欢到处走动,也听惯了别人的赞美,但令她受不了的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每当她有事在镇上行走时,那可热闹了,镇上人就像看赛会一样,追着她看,令她烦恼不已。
因此,不是有必要,她绝不到人多的地方去。
熊大爷年已半百,只有这个天仙般的宝贝独生女儿,自是宝贝宠爱得了不得。如今爱女长成,已是标梅之年,熊大爷有心为她择一佳婿,门槛立即几乎为之踏破,闻风而来求婚的世家子弟,武林侠少,不知凡几。
只是,老父虽然心急,熊大小姐她却不急,众多的求婚者,她一个也看不上眼,连熊大爷最喜欢满意、才貌双全的原家堡少堡主原白海,她也不喜欢。
这可真叫熊大爷气恼,但又不好发作,她毕竟是他的独生女儿、心肝宝贝啊!
原家堡和熊家大院是关外两大富豪、武林世家,熊原两家更是世交,原家很早就来提过了亲,那时熊大爷由于只此一女,不想她早嫁,所以婉拒了,但如今女儿已长成,而他自己也年事渐高,对偌大的家业,已没有多少心神去打理。
因此,他有心择个好女婿,将一切交托,落个清闲,他好享几年晚福。原白海正是他心目中的标准女婿,人俊武功高,与熊大小姐正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连镇上见过原白海的人,也都这么认为。奈何大小姐就是摇头,熊大爷心里也只有干着急,又不好逼她,只有摇头叹气。
原白海满怀希望而来,满以为能夺得美人芳心。他本是抱着九成把握而来,熊原两家是世交,相距只不过几十里,原白海小时候经常随着业已过世的母亲到熊家大院探望熊大奶奶,两人可说自小认识,青梅竹马,后来他母亲死后,才少了来往,但每年总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也都有说有笑,哪知却碰壁而归。
第三章 无头信 前途凶吉难断决
熊大小姐本也很喜欢原白海,不过那不是爱情,用她的话来说,是友情,爱还谈不上。所以当她爹对她提亲时,她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不知怎的,每当她爹和她说到婚事时,心里就觉得怅惘。
一大早,天上下着鹅毛似的雪花,熊大小姐已从熊家大院悄悄溜了出来,骑着匹白马,迎着那飘飞的鹅毛雪花,在镇外那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奔驰,雪花飘落在她脸上,冷冰冰的,刺激得她精神奋发,心胸开放。
马蹄踏翻白雪,冲开雪中飘扬的雪花,她也不知在雪原上奔驰了多久,直到坐下马鼻中喷着白气,马身上泛出细微的汗珠,她才放缓了缰绳,任由马儿碎步小走。
她自小就喜欢雪,尤其是那在空中飘扬的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那种优悠娴雅的落势,令她看出了神;还有那积满落雪的树木枝叶,如盖如伞,娉婷如少女,高大雄壮如天神,弯腰垂背如老人,各具姿态,活灵活现。
那铺满白雪的远峰近山,峥嵘峨巍的山势被白雪一盖,全变得线条柔和,娇娆好看。
极目所见,天地一色,皎洁雪白,不沾一点瑕疵,令人如置身白色仙境。
现在,熊大小姐也恍如置身在这世外仙境中,没有人打扰她,没有那讨厌的目光,肉麻的赞语,有的只是这玉洁雪白的天地。她的心情平静而欣悦,随着马行所至,纵目观赏。
她原以为在这白色世界的天地里只有她一个人,别无第二者。
忽然,在她目光所及,如飘飞的雪花正有一白点在移动,斜着向她移来,起初她看不清是人是兽,因为离得太远了。渐渐,那点白点移近,扩大,终于让她依稀认出来是个人,是一个全身披满落雪的人,在雪原上踽踽而行!
她惊讶,惊讶这人怎会单独一人在雪原上步行。在这飞禽走兽绝迹的雪原上单独一人步行,是很危险的,随时有被突发的大风雪掩埋的可能。
她好奇地注视着那逐渐扩大的白点,突然空中飘传来一阵歌声,一种充满男性磁力,苍凉悲壮的歌声。
由于风雪和距离太远,歌声时断时续,听不大清楚,但那充满男性磁力,苍凉悲壮的歌声,却吸引了她,她全神贯注地倾听。逐渐,人越近,歌声越响亮,她听到了全部歌词:
天苍苍兮地茫茫,
吾独行兮步踽踽,
家之所在兮,
足迹之所至!
歌声撼人心弦,闻之令人神伤,歌词道出了一个流浪人的落寞与孤寂,但又无可奈何的心境。
歌声随着那飘飞的雪花在空中回扬,坐下的马儿不知何时已被她勒停住了,雪花飘落在她头上、身上、马上,她也浑然不觉,她的心神已被歌声全部吸引了,听着那歌声,不知怎地她内心也感受到歌声中那种流浪天涯,但又无可奈何,落寞孤寂的意味,心头有种酸楚的感觉。
她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少女,一种同情之心,油然滋生,体内热血奔流,浑身一热,突然兴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她要帮助这个在雪中独行,流浪天涯的人,不论他是谁。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这如诗似画的白色天地间,听到如此悲壮苍凉的歌声,怎不令她情怀大动,悲悯之心大起。
迎着那移动的雪人,她策马向前奔去。她要看看这个在茫茫雪原上步行,唱出那悲壮苍凉歌声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马奔近在茫茫雪原上独行的人,但见他全身包裹在落雪里,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脚深陷入雪里,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可能是马蹄踏雪惊动了这个一心一意在雪原上步行的人,他停下脚步,随着那马步声侧转头望去,他也看到了骑在马上全身披满落雪的她,只是一时还没看清她是男是女。
马在丈外停下,两人打了个照面,熊大小姐一心想看清楚这个在雪原上步行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一眼就看清楚了这人露出风衣外的面貌,心里不由自主的砰然跳动起来。
她看到了一张充满了男性魅力,令女人脸红心跳的脸庞,那是张饱历风霜,但端正成熟,散发着一种男性独有魅力的脸庞。
无论是那微带抑郁、深邃闪亮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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