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间并没有砖石铺的道路,只有一条泥土大路。虽是觉得奇怪,但无奈此刻脑袋里像有一千匹马在来回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有沿着路慢慢往前走去。
那路越走越窄,渐渐地几乎要消失在树林里。景白与其他应见的人却仍旧不见,连本应该有的侍卫与其他人都找不到踪影。本仙慢慢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想起昨天的事情,心头渐渐地有疑惑浮上来。
便在此时,林外远远地唿哨一声,像是放鹰的声音。本仙心中一喜,冲着那个方向便加快脚步走去。眼前枝叶层层叠叠,实在看不到远方的景象,好不容易拨开最后一片树丛,视野里出现了放得极小的人影。
本仙往那边走的脚步,忽然顿了一顿。
那远方搭着的高台,该是王公贵族们休憩之处。台下的骑士们,该是往林中前来狩猎。
那为何,本仙现下不在那高台之上等着伺候王,而是孤身一人在狩猎的林间?
怔神间,那队骑士已经往本仙的方向纵马而来。本仙还不曾想好是不是该转身回林间,忽听得前方声响,围场边缘的门被打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长枪重甲的侍卫驱赶着进了围场。
一支箭直直飞过来,射中了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一个,一箭穿喉。人群哭喊着尖叫骚乱起来,四散而逃,只是身后的门早已被关上,除了林间再也无路可走。
那队骑士也分散开来,四散追逐逃跑的人群。本仙怔了怔,眼见一小队人正往本仙这个方向而来,连忙拔腿往来路跑去。一边跑,一边听得后面凄厉的哭喊响起,混杂着骑士们刺耳的笑声。
本仙如今才知道,昨日景白所说的“心病还须心药医”是什么意思——这围场狩猎,狩猎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人。这是比当初的战场还更像修罗场的血腥之地!
一边想,一边脚下不停奔跑。本仙毫不怀疑,虽然景白看起来十分宠信这个郭禄喜,但在他眼里,这太监也不过与旁的宫女、士兵、其他所有人一般只是个玩物,弄死了毫不可惜。如果今天本仙真的死在围猎里,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本仙。
唯有自己活下来!
只这死太监的身体着实养尊处优,没跑很久,便已经气喘如牛。本仙低头往人迹稀少的小径里钻,听着身后的喊叫声渐渐地远了。还来不及放下心,却又听到前方大批的什么急急地往这里奔跑的声音。循着声音,慢慢地后退绕到侧面,将自己躲到一丛树丛背后。不一会儿,那急速奔跑的声音便已经到了近处,赫然是一群被驱赶出来的动物。
那队动物想必都是平日里豢养来专供围猎所用的,有鹿有羊,到了近处的时候已经四散开不少,最后几头从本仙眼前跑过,消失在树林里。本仙等它们彻底不见了才从树丛中钻出身来。若要比安全,当往它们来处的方向走才是。
本仙猫着腰,小步往前走。没走多远,又有几个身影从不远处敏捷地蹿过。这几只约莫是雪貂狐狸之类,动作快得很,嗖地一下便不见了。本仙待要再往前走,脚步却突然僵住。猛地回头,那几个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踪影,只远远地在林间看到有皮毛一闪而过。
当此时,本仙再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行迹,脱口大喊出声:“狐狸?——”
声音很快消失在林间,而远远的那边没有丝毫动静。本仙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刚才那些动物消失的林间。
就算将全天下的狐狸统统放到一起,本仙也不会认错本仙的那只狐狸!
仿佛等了一个轮回,那遥远的林间,终于有些微的动静响起。狐狸黑色的尖尖的耳朵从低矮的草丛之上显现出来。
本仙急急往前踏出一步,然就在这个时候,林间忽然凭空飞来一支利箭,嗖地一声深深地扎进了狐狸旁边那棵树的树干里,紧接着两名骑士从树丛间闪现出来。其中一人正张弓搭箭,朝这个方向而来。狐狸一矮身子,嗖地不见了。
那人却不见罢休,弓弦挽满,蓄势待发。本仙一抬头,正对上他视线——其实隔得颇远,根本看不清来者表情,只是不知为何却让本仙浑身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冲着狐狸。他是想杀了本仙!
刚来得及后退一步,一支箭便嗖地插进了本仙刚才站着的地上,入土三分,箭梢因为大力还在颤动。本仙浑身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这人是要为莫州两万将士报仇,还是要为这郭公公之前做的不知什么孽除恶扬善?——不管是哪一个,本仙真是被这郭禄喜害惨了!
从前本仙还在天庭时,偷了司酿神女的仙酒之后被她放狗追的次数也不少,对于逃跑颇有一些心得。只是郭太监这身体明显不是很好用,跌跌撞撞,险险又躲开一支箭,本仙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
其实本仙不怕死。九道天雷魂飞魄散的天劫都历过了,还怕死吗?
……只是那时候,本仙只是一个人。可现下,除了本仙自己,还有狐狸。
若是本仙死在了这里,如凡人一般入了地府又或者魂飞魄散,还有谁能将狐狸平平安安带回它原本应该呆的地方?还有谁能在这险恶的地方在意它一只小兽的平安?
它终是本仙亲手种下的孽缘。
☆、第十七节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忘记跟大家说新年快乐了真是对不起(猛虎落地式)!
虽然迟了几天,还是要给亲爱的姑娘们补上祝福:
愿我们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够看到自己最大的心愿实现~【大饼脸(*^…^*)】
奔跑间,又是一箭从背后而来。本仙这身体已经力乏,偏了偏肩膀,那箭扑哧扎进了后肩,剧痛传来。
本仙一个恍惚,似乎听到了后面几乎同时传来了马匹惊声嘶鸣的声音。回头看时,只见原先跟本仙已经不足二十步开外的那匹骏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而马上的人则在拼命拉着缰绳,想要控制住受惊的马匹。一个褐色的身影从马的前蹄间敏捷地掠过,往一边跑开过去。
心知那马上的人目标是本仙,必不会与狐狸多做纠缠,本仙咬了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树林最密的地方跑去。
到了夜幕降临,本仙终于确定,将那两个郭禄喜的仇人甩开了。奔跑了大半天,又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又累又饿。饶是这样仍不敢掉以轻心,只在密林里寻了棵高树,手脚并用费了半天劲爬上去,免得半夜睡梦中被野兽果腹。
背后的箭本仙不敢动手拔,怕大出血,只能将将侧过身子避开那处。本仙伸手摸了摸伤处情况,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又被狐狸救了一次。
本仙从一开始自作主张将它强行带回天庭,到后来连累它与本仙一起差点摔成肉饼,似乎就没有给它带来过什么好事。它却一次又一次救了本仙。
这人情,欠得太大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狐狸一起从这修罗场逃出去。而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在那个暴君景白的身上了。
若是能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借他之力护得狐狸,那跪个十次八次,磕三五十个头,又或者将自己的脸皮踩到地上再用脚碾上两碾,也没有什么。
一晚不曾踏实安睡,第二日很早便醒了过来。只是略微一动,中箭的右边半边身子便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本仙忍着痛,半是爬半是摔地从树上下来。景白也好,狐狸也好,总归在这林中某处,无论如何,只要在找到他们之前,不被那两个意图杀本仙而后快的人单独碰上就行。
可或许是本仙运气好,还不到中午的时候,便遇上了景白。
只是这相遇实在比本仙设想的还要更不美好。那时本仙正在林里跌跌撞撞地走着,忽听得身后响动,半转身子,就看见一队人从林间疾驰而来。那前拥后簇的架势,不用看便知道是景白这暴君来了。
本仙心中一喜,还来不及转过身子,就听见一支箭嗖地飞了过来,带起疾利的风声。本仙险险一错身子,让那箭从背后擦了过去,只是躲避的时候站立不稳,便随着那箭飞过跌倒下去。
景白的马蹄声顷刻便到了近处,听见他放声大笑:“射中了!射中了!”接着马匹嘶鸣,在面前停了下来
本仙在腹中暗暗骂了一句他祖宗,就地翻身跪好:“奴婢见过王。”
景白居高临下,有些疑惑地打量了本仙半天,道:“转身。”本仙便依言转身,让他瞧见背上昨日被射中、现在还插在后肩的那支箭。景白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结疤了?”
本仙生怕这小祖宗知道自己没射中还要再给本仙补上一箭,立刻重重叩头下去:“王,奴婢这几日,没有一日不在想着在王身边的日子,没有一日不在想着王!求王开恩,允奴婢回来继续伺候王!”又重重地叩下头去:“——求王开恩!”
其实本仙与景白这暴君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求饶这种话应当如何说才合他心意,还真有些拿捏不准。
景白并不接本仙的腔,只歪着头看了本仙一会儿,转头问身后跟着的人:“孤刚才没射中,你说他这副样子,要是再补一箭,会不会把他弄死?”
后面那人恭敬道:“这……奴婢没试过,不敢说。”正是那个叫魏双贤的老太监。本仙如今十成十确定,他不是跟郭禄喜这死太监有仇,就是想跟郭禄喜争抢景白眼前第一大红人的位置——瞧刚才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就是在撺掇景白拿本仙“试”一下!
怨不得本仙之前还在疑惑狐狸为何突然不见又突然出现在这围场中,现在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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