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要掀桌子,他便死活抱着桌脚。景白的力气比郭禄喜大上许多,本仙拿他无法,怒道:“你给我滚出来!”
苏景白很有骨气地回答:“吱——!”
本仙气得又往桌下踹了一脚:“说人话!”
苏景白往里缩了缩,确定本仙不再踹他,终于换成了人话:“清微,你不讲理!”
本仙怒极反笑:“你还反咬一口了?我哪里不讲理?”
苏景白抓着桌角,缩成一团抬头看本仙,义正辞严:“紫曜做得,我为什么就要挨打?”
这混账狐狸,那时候撞见紫曜与本仙,他就有样学样了吗?本仙额头爆起一根青筋,气得又想拿脚踹他:“你跟他是一回事吗?!”
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苏景白那委屈兮兮的小眼神立刻就泛上来了。
“是,我是跟他不一样!他是天庭仙君,我就是只狐狸!他跟你认识了几百年,我认识你还不到他时间的百中之一!他是你心头宝贝,我就是被你逮回去养着玩的!”
他那控诉的眼神又小刀子一样嗖嗖地飞了过来。听到最后一句,本仙忽然就有些心虚了,踹他的脚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苏景白见杆就上,哧溜从桌下钻出来,速度飞快地钻到床上。他在床上盘腿坐好,一边继续用控诉的小飞刀扎本仙,一边手在身后摸来摸去。本仙看了一会儿,嘴角抽搐,出声提醒他:“你已经没有尾巴了。”
苏景白呆了一下,立刻手脚迅速地拖过一旁的被子,当作是他自己的尾巴在怀里抱成一团,扑通倒在床上扭过身去,不理睬本仙了。
本仙被他一提醒,又想起当初是本仙捉他回来的孽缘,心里就先自有些心虚。想起刚不久发现的元归身份,又想起他三年之后还要被一刀斩首,心里就更有些没了气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你那样做总归不对,须知人间的规矩里是容不下两个男人这样的,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以后你要记好了。”
苏景白咕噜翻了个身瞧着本仙:“我是狐狸,不是男人。所以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可以了吗?”
本仙那点愧疚之心嗖地一声就飞得没有了,恶狠狠地在他头上凿了个爆栗:“什么情况都不可以!这种事情,等你懂了再说!”
苏景白吱呜乱叫,表示他其实都懂的。本仙却懒得再理他,直接出门看元福去了。
回来之后,本仙已经叫人找大夫看过元福。他背后伤处虽然看起来可怖,其实都是皮肉伤,伤得并不深。只是浸了水又受了凉,有些炎症,连带着也有些低烧。
本仙到的时候,他刚喝完药,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书,听见本仙进来,一眼瞧过来。不知是因为本仙心里有鬼,还是他仍在发烧,那一眼比平时的模样显得虚弱,连他模样都瞧着比往日更顺眼了一点。
本仙朝他笑笑:“身体如何了?”
其实这些之前大夫就跟本仙说过,不过无话找话罢了。元福在床上行了礼,道:“谢大人关心。大夫说并不碍事,之前虽然有些高烧,但是幸而落水后不曾再受凉,也不曾伤了根本。”
其实对着元福的时候,本仙颇有些心虚。当时落下山谷的时候是气昏了头,若不是本仙拉他下去,他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只是现在这些话也无法说,只得咳了两声:“你,咳,我已命人好好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他又行了个礼:“谢大人关心。并无什么需要的,不敢劳烦大人。”
这是摆明了要拒人千里之外了。本仙也知这时候当寒暄两句就抬腿走人,留他看他的书去。但一想起他落谷的缘由,再想想三年之后他要把苏景白与本仙凑成一对砍了,心里就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扯东扯西了几句,就是干坐着不愿意就这么走。
元福陪着本仙静静坐着,膝上的被子上摊开着书本。阳光里,他看过来的眼神平静而美好。
这样一个人,要如何才会成为手染鲜血、率领千军万马起义的人物呢?
本仙忽而觉得一阵眩晕,摇摇头,眩晕感却又没有了。眼前仍是元福,定定地看过来。本仙微笑了一下,状似随意地打开话题:“元福,你从前听说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本仙,也微微笑道:“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便是什么样的人。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小人身份低微,不敢妄议。”
这小子真是滑不溜手……本仙慢慢地在桌面上敲着手指,心中定夺,冷不丁抬头看他问道:“你可恨我?”
对方脸上一瞬间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大人为何这么问?”
他惊讶的神情不似作假,但本仙心中知道绝不是这么回事。忽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又笑起来:“你恨我也无妨,那也是应该的。”若他不恨苏景白不恨本仙,又要如何在三年后下得去那一刀呢?
元福看了本仙一会儿,突然掀开被子,作势便要下床请罪。本仙先他一步疾步上前扶住:“你这是干什么?”
他不依,只是挣扎着要跪地:“小人从无怨恨大人之意,还望大人明鉴!”
本仙叹了口气,手上使力,将他托起。他抬眼时,本仙也看进他眼睛里去。
“我并无此意。刚才那句只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多想。”剩下的却不能与他解释,便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你为何不用‘元归’这个名字?”
元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便平复如常:“大人是看到小人的长命锁了吧。”
本仙点点头,不欲否认:“当时你发烧昏迷,我帮你脱湿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对面的人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许久方道:“元归是小人父亲请村中的教书先生起的名字。元福是母亲给小人起的乳名,自记事以来就一直用着。小人觉得这个名字便很好,用惯了,也不想改。”
他如今只是元府上的一个下人,叫“元福”倒是更合适一点。
本仙看着他,轻声道:“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元归这个名字的。”
那天晚上,本仙梦见与苏景白一起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殿门轰然一声倒下。
一身戎装的元归提剑而来,身后血红一片。
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一转头,赫然看见窗上映着一个巨大的影子。还来不及出声,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景白裹着被子,像一只巨大的球一样滚了进来:“清微,我要跟你睡。”
“你白天还没闹够哪?”
苏景白这次却坚定得很,顶着本仙的武力镇压鼻青脸肿爬上床来。黑暗里,他眼睛亮晶晶的,恍惚又有点当年狐狸那样绿莹莹的光芒。
“你又不会少块肉。”他又开始耍赖,死乞白赖地搭一只胳膊在本仙腰上,带着点鼻音低低地嘟哝,“我怕晚上一睁眼醒来,结果发现只是做了个梦,你还是被刺客追杀落到山崖下面,不知道在哪里……”
苏景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找到本仙时那一抱一亲,让本仙完全忘记了当时本仙生死未卜,他该有多么担心。如今本仙正在怒气冲冲,他又一句话把本仙的心软全部勾了起来。
这晚,本仙没能成功地把苏景白赶下床。
☆、第三十节
第二天早晨,本仙就后悔了。这死狐狸睡着了之后,又自动自觉地趴成了一个米字。他那长手长脚,硬是把本仙挤到了床边,早晨起床,端的是腰酸脖子疼。
昨日那种眩晕感又来了。本仙头昏脑涨,揉着太阳穴,一脚将苏景白踹下床去。
苏景白哼哼唧唧地醒了。洗漱用完早餐,他便一脸严肃地叫来人,下令即刻收拾东西,马上回宫,越快越好。
等人退下了,本仙才有机会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要回去?”
苏景白一脸严肃地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都住了一个多月了,这时候说不嫌晚了吗?本仙甚是无言地看着他,看得苏景白心虚气短,瞥开眼睛:“这地方太危险了!还是宫里安全。”
他不肯说实话,本仙却明白过来,是本仙遇刺的事情让他担心了。心头忽而一暖,抬手揉了揉他脑袋。苏景白傻乎乎地看过来,忽而耳朵就刷地一下红了,跳着脚吱呜着拔腿跑了。
本仙瞧他跟逃命一样地跑开,完全不见当时把本仙压在山洞壁上强吻的架势,不由觉得心中好笑。正笑着,忽而又是一阵眩晕,眼前猛地一片漆黑。等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倚在墙上,险些便要摔倒。
摇了摇头,似乎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了。
正在思量原因,已经有随行的下人进来收拾东西。本仙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屋子不欲打搅他们。一抬头,又看见元福住的角房。
对了,还有这小子要怎么办呢。
算算时间,他要做到义军首领的位置,这时候也差不多该起义了。可他在元府好好地当他的下人,闲暇看看书,看起来根本跟起义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沾不上。
真要说起来,他何去何从,又和本仙有什么关系。人间的命数可不是本仙起意搅乱的,何况本仙如今也只是一介凡人,毫无法力,又何必去多此一举。紫曜既然要娶有鱼,那为有鱼收拾摊子,也是他责任之内的事情。
然,也许是本仙如今想与紫曜划清界限的心情太过迫切,想到要承他这个人情,本仙就觉得心中各处都不痛快。
最好是断得干干净净,一丝牵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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