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麓那时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虽然天生性格沉静,也不代表他就愿意当孵蛋保育员被栓死在花园里。所以最初的那段时间,除了第一天老老实实的卧在塔里跟那颗蛋弹琴聊天外,后来逆反心起的瀛麓见天溜号偷跑,根本不去管它了。
龙王一直对自己早慧成熟的次子非常信赖,并不知道这儿子在玲珑塔里干的好事,满心觉得新卵会受到最好的照顾,所以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凤凰体格娇弱,新卵是娇弱加金贵,少一分照料都不成,偏偏瀛麓在给了它最初的温情后便撒手不管,塔中无风无雨温度适宜不致令他生病,却也让壳中的玥琢备受冷落和委屈。
久而久之原该性格温柔天资聪颖的小鸟儿变得顽劣扭曲,没有瀛麓陪伴他就自个儿制造陪伴,隔着厚厚的蛋壳招了佛陀花的精魅陪他玩耍解闷,那些需要积攒起来供雏凤破壳的灵气被他有意无意的迅速浪费一空。
雪族长老估算的破壳日,各族神祗前来贺喜凤雏破壳,然而玲珑塔那雕工细致图案靡丽的玉牖打开后,众神仙看到的却是一颗光泽尽失的鸟蛋,新卵周遭外溢的绵厚灵气已经干涩到叫人惊恐绝望的地步。
雪族长老抱着濒死的新卵嚎啕大哭,撂下雪族将与东海势不两立的狠话,甩袖就要离开。行经因为愧疚而木然僵立的瀛麓身边时,灰败的蛋壳却大幅度的颤动起来,长老一个没抱住鸟蛋就从他怀里兀自蹦了出去,用尽全部的力气跳进了瀛麓的怀里。
“明长老,”瀛麓抱着新卵双膝跪地,言辞恳挚地说道:“我知道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
“你……”明长老气得胡子乱颤,扎开双手就要去抢蛋,“你休想!我家少主原是命格高贵灵力充沛,被你‘照顾’这几月就晦暗无光行将濒死,你居然还敢留下他!绝不!我雪族绝不再信你东海龙族一字一句!”
“可是,”瀛麓目光深沉,不顾龙王的劝阻怒斥,两手更紧的抱住那颗依偎在他胸口的凤凰蛋,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家的少主,他现在只认我。”
离开他,只会让他死得更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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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叽叽复叽叽,秃尾巴凤凰不如鸡 。。。
云晓乐想要出声提醒戎羲跟玥琢,却被瀛麓沉默的抬手拦住了,他用的是拿着玥琢尾翎的左手,白色的羽毛看着巨大,实际却是轻盈之极薄的透明。云晓乐忍不住猜想,要是它还长在玥琢的屁股后面,那该是多么完美动人。
游戏以肌肉大汉招式华丽的必杀技击中大/波妹为结局,以一招之失不慎落败的小乌鸡气得爪子抽筋,一爪立在键盘外,一爪悬在键盘上,抖着羽冠炸毛,“敖戎羲,刚才的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戎羲瞥了一眼小乌鸡的秃尾巴,无聊的掏掏耳朵,“不要。从小到大,你玩游戏哪一次赢过我了?”
“叽——”玥琢忍着爪子上抽筋的酸痛,用力的转过身来,正张开淡黄鸟嘴想要反驳,眼角却瞥到了玄关处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修颀身影,一双黑豆小眼当即瞪得葡萄那么大,“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敖瀛麓你怎么来了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一边惨叫着,玥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张开翅膀就往客厅的窗户飞掠过去,妄图从窗口逃走。
瀛麓轻易就看出他的想法,站在他身边的云晓乐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闪身在窗边出现,伸手就要去抓玥琢,小乌鸡惊怒交加,抽筋的爪子控制不好力道,一下子抓上男人俊美的脸孔,在云晓乐和戎羲的惊叫怒骂声中连皮带肉的撕下三道深长血痕。
瀛麓自己却并不在意,抬手去抓小乌鸡的爪子,却被他踩着胳膊借势往后一蹦,倒退着飞上客厅——墙壁里嵌着的那个人——的脑袋,玥琢怕瀛麓怕到了极点,居然为了躲他躲到了整间房子的制高点,康宁的脑袋上。
玥琢两翅环胸,抖得不成个儿,“你……你怎么会找到我……”
瀛麓答非所问的命令道:“你下来。”
玥琢抽抽,“叽——不要——”
“二哥,”这时戎羲已经跳下椅子,赤着脚吧嗒吧嗒跑到瀛麓的身边,仰着脑袋看他脸色青黑的兄长,“你跟玥琢到底怎么了?难道他不只是把你的鹿鸣琴弄坏了?”看了看他手里的尾翎,包子脸上是难掩困惑的神情,“莫非玥琢之前的尾巴毛还不够?”
瀛麓低头看着幼弟,忽然皱着眉毛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胳膊上与自己视线相平,注意力暂时从小乌鸡身上转移开,“戎羲,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谁知道那天雷公电母两口子发什么疯,”戎羲避开云晓乐的视线,故作轻描淡写的笑道:“八成是为雨神闹脾气呢,下手没轻没重的。哥,你还没跟我说你来找玥琢干嘛?”
瀛麓抬眼又看向玥琢,抿了抿锐薄的嘴角,这才低沉地说道:“……我来给他‘织尾’。”
“……哈?!”戎羲瞪大了眼,“二哥,你疯了?!”不待瀛麓反应,戎羲转头朝玥琢破口大骂,“混账习玥琢,你是不是又骗我!你到底为的什么秃了尾巴?!我二哥为什么要给你‘织尾’?!”
所谓“织尾”,顾名思义就是编织尾巴,是兽类神族在他的身体受到伤害时把伤毒积蓄到尾部,然后把它断掉自保的做法,有时候当身体康复后,尾巴的本体若还能有部分或者完整的保住(比如小凤凰的这根尾翎),那再加上一味三界都稀缺难觅的药引,念一段伏羲神留下的咒语,就可以把尾巴顺利的织补回去。
而那味稀罕的药引,不是别的,正是逆鳞之血。
说白了,就是剥开龙的逆鳞后,从那片龙身上最嫩薄的肌肉底下割一道伤口流出的鲜血。
是以天界虽有织尾之术,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千万年只得几例,大多数兽族神祗保命断尾后都选择花费时间用自身精元慢慢调养,直至像蟹子断钳那样,重生一条比之前稍微短小黯淡的尾巴。
毕竟,龙是上古便诞生的倨傲神族,与女娲伏羲同根同宗,不是随便谁都能令得龙神甘愿俯首,向他露出最脆弱的要害之处的。
瀛麓的本体虽不是龙形,却是纯粹的龙子,当然也会有逆鳞。他说要给玥琢织尾,那就肯定是要用自己的逆鳞之血。可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戎羲,不是玥琢的错,”瀛麓抬手安抚的摸摸戎羲的后脑勺,无意间注意到云晓乐混杂了欣羡和微妙不满的复杂眼神,遂用眼神示意云晓乐过来接走戎羲,“这都是我欠他的。”
听到瀛麓说出“这都是我欠他的”,玥琢突然不再哆嗦,一张小小的鸟脸却莫名的教人看出了伤心和难过。傻呼呼的望着瀛麓半天,玥琢张了张嘴,试探的小声叫道:“瀛麓哥……”
瀛麓把戎羲交给云晓乐,伸出自己的胳膊,平静的说道:“下来。”
小乌鸡在不能动不能说的康宁头顶踟躇的踏了几下爪子,到底还是乖乖的振翅滑翔出去,一脸纠结的落在了瀛麓的胳膊上,“……疼不疼?”
瀛麓没理会玥琢的担心,厌恶的瞥了一眼康宁,转而对云晓乐道:“这东西应该不是你家里的吧?”
云晓乐尴尬的笑笑,简短的把康宁和他之间的关系解释一下,说到戎羲把他扔到墙上去的壮举,他很清楚的看到瀛麓左太阳穴上蹦起一个硕大的青筋。
“二哥,我知道是我鲁莽,”云晓乐说完后,戎羲忙不迭的接话道:“可那时我也没有别的法好想啊,我又不能弄死他。既然你来了,就麻烦帮……”帮忙吧。
“你啊……”瀛麓有心训斥幼弟,然而垂眸看看手臂上那只安静到诡异的笨鸟,又没心情废话了。抬起空着的右手打了个响指,他当空抓了一下,轻易的就把康宁从水泥墙里拽了出来,不等那刑满释放的家伙兴奋的喊叫出声,瀛麓随手向外一指,康宁整个人霎时便消失无踪。
云晓乐吓得一抖,连好不容易抱到戎羲娃娃的愉快心情都跑光了,“他……他哪儿去了……”
“自然是回他该去的地方。”瀛麓又一挥手,墙上的人形坑洞也跟着消失无踪,整面墙壁恢复如新。
瀛麓坐进沙发,把小乌鸡搁到大腿上立着,招手也叫云晓乐跟戎羲坐下,看着有点儿反客为主的意思,却并不令人反感。
过午的阳光穿过老旧的木格窗落在客厅的水泥地上,挂钟喀喀喀的挪着步,三人一鸟沉默的对坐,谁都不想先开口。
戎羲坐在云晓乐腿上,眨巴着眼端详他哥和那只笨鸟,直觉这俩人之间有猫腻。
戎羲是东海最小的皇子,也是他父皇母后的老来子,所以自幼便备受氏族中所有亲人长辈的宠爱。在一大群亲哥亲姐堂哥堂姐中,他和瀛麓关系最好,但他却一直都知道瀛麓对他好是另有原因。
戎羲是跟玥琢同一天同一时破壳的。
据说在戎羲还是新卵时,玥琢就已经在蛋里待了六百年,瀛麓从少年时期便寸步不离的在玲珑塔中守着这颗笨鸟蛋,每日除了抚琴和整理佛陀花的花圃,旁的事一概不问一概不管。
戎羲出生前数日,东海龙宫上空就彤云密布风狂雪密,龙宫内地震般摇撼不休,就连龙王专程自斗战胜佛那里请来定海神针,都镇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狂猛摇撼。
在此异象中,玲珑塔里须臾不离瀛麓衣内的玥琢却渐渐有了生气,蛋壳周围六百年不曾显现的灵气渐渐显露,暗淡的蛋壳也明亮起来。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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