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之夜'
白幼宁回到那座自清代就存在的园子,没错,这修筑了戏台和小桥流水的宅子是白家世代沿袭的遗产,白幼宁当初为了保住这块地不被规划成旅游景区,付出了让人垂涎三尺的代价。能够做到如此的大概也只有白幼宁了。
难免有人眼红,难免有人欲除之而替。
白幼宁在主屋的厅堂站定,面前是一大幅寿宴的壁画,据说坐在中央的老者就是白家的第一任当家,是他奠定了财富的基础,让白家得以延续至今。但如今壁画的色彩已经随著墙皮暗淡斑驳,没有什麽是能够在岁月中保留的。白家已经从富贾走上黑道,回不了头。
白幼宁的父母俱是死在这条不归路上的,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他曾经对著父母亲的牌位发誓,必将为白家的香火繁盛鞠躬尽瘁。但是後来他遇到了江城子,他便对女人失了兴趣,不管身边的长者催促得再紧,也一直倔到了而立之後,直到身边再没有人来催他。那些用尽心力提携培养他的长者早都入了土了。
他为了一个只得远远观望的少年,背弃了诺言。
这是孽债。
白幼宁转过身,问那总是跟在他身边沈默不语的青年:“你说,我到底是要快活一世,还是千秋万代?”
青年眉目清秀纯良,眼中露出复杂的微光,沈默良久,才说:
“如果这世必定快活不起,倒不如缄口不言,听天由命。”
白幼宁被这话深深刺中一般,半晌才露出个明豔的笑来。
“确实快活不成啊。”
不管江城子再怎麽不情愿,对上胡駸狡黠又讨巧的笑容,还是贴身跟著他,做起了保镖。
“为什麽保镖还要跟到你家里去?”
“你以为工作量只是八小时?”
江城子无奈,只好甩上包跟著胡駸进到他家的别墅。
跟江城子想象中不一样,要请保镖的少爷的家居然只是幢普普通通的两层小楼,他在玄关换了鞋,有些忐忑地走向客厅,但是预想中胡駸的家长也没有出现在视线里。
“我说,你爸妈不在家?”
“当然啊,我一个人住。”
去死……
“那你还需要我保护?带保镖不就是给你爹娘装装样子吗?”
“嘘。”
胡駸竖一根手指在嘴边,完全无视了他的保镖,弓著背往厨房走过去,江城子一脸被惹恼的表情被晾在原地,等胡駸从厨房转出来了,手上还挂了团灰色的毛球。
等他走近了,把毛球举到瞪大眼睛的江城子面前,江城子的脸瞬间通红,直烧到了耳根。
“噗,虽然知道你是单线条属性,但不用附带这种卖萌体质吧。”胡駸笑吟吟的,那毛球用爪子抹了一把脸,“喵”了长长的一声。
江城子的脸更红了,并且有呼吸困难的趋势。
“这是小王八,我养了三年的。”
“……你给猫取这种名字?!还有,什麽卖萌啊?”
“江城子。”
“啊?”
“咱们一块养小王八吧。”
“行啊……”
“你又脸红了哈哈。”
“操!”
所谓的“一起养小王八”,就是每天送胡駸回家以後还要被拐带(?)进屋。胡駸意外的像一个刚交到朋友的小屁孩,热衷於粘糊糊的友谊。江城子是没所谓啦,他除了刚开始不太情愿以外,之後就完全被小王八的色诱和胡駸的厨艺栓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很好拐带的男人典型。眼福和胃。
这天的天气预报说,台风会在晚餐时间抵达。
但是一直到江城子把果盘都扫光,抱著小王八在地毯上睡著的时候,窗外还只是那种最矫情的小雨。
胡駸在江城子的身边坐下来,浮花地毯的质感和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在擦黑的傍晚莫名显得清晰可循,胡駸试著转移一些注意力,但是可能酒精真的对他产生了作用,他在麻痹与朦胧的脑神经之间,摇晃著凑近了江城子,首先是手指相触,这本来是有意的举动,但是当他真的碰到江城子的食指的时候,他居然有点慌张,而且那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具象成为一杯滚烫的酥油茶,淋在他的神经末梢上。
然後是肩膀,把肩膀抵过去。接著是额头,把额头也抵过去。
最後是鼻尖,把鼻尖也抵过去了。
闯入鼻腔的是更浓烈的酒气,混著果盘里的苹果香,胡駸并没有忘记,今天哄著江城子喝下去几杯“不会醉”的白葡萄酒,江城子也比他想象的不胜酒力,最後晕在了一堆水果的馥郁的香气里。
“胡駸……你丫把我当朋友麽……”
胡駸吓了一跳,那点酒似乎也醒了,但并没有及时离开江城子的脸,观察了一会,发现对方仅仅是睡不安稳在讲梦话而已。
“不把我当朋友还对我那麽……好……”
“但是……我就觉得信不过……”
“就觉得……唔……”
“觉得信不过就对了。”
胡駸凑了过去,轻轻在对方的嘴角啄了一下。
“我怎麽可能把你当朋友。”
又换了个角度,抿住了对方的嘴唇。
“呵,江城子……”
江城子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麽轻抚了自己的脸一下,好像是柔顺的布料,意识在慢慢复苏,听觉就跟上来了,是巨大的雨声。
只有雷光能照亮的客厅,江城子清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胡駸湿漉漉的眼睛,那层温润的水光比起已经掀起窗帘直逼耳边的暴雨来说,要惊人太多了。
胡駸再次狠狠咬住了江城子的嘴唇,甚至更为享受地闭上了眼,闪电打亮在他脸上,那种神经质的镜头把江城子活活吓了半死,等他伸手推开对方,留给他的只剩一个相当餍足的表情。
“我……我擦啊!!”
台风终於来了,把窗框摇晃出惊天动地的响声,胡駸不说话,站起身去把窗关了,吹湿了大半个胸膛又施施然走回客厅。
接著随意地在江城子身边坐下来,就像无数个黑掉的没黑掉的傍晚,啤酒和兄弟情谊,畅谈两三个小时的坐姿。
“江城子。”
被吓坏的男生一动不动,弯曲的鬓角都好像在颤抖。
“我不会说什麽,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或者对不起啊,请当做什麽都没发生。”
“……”
“总之我不会道歉的。”
“……”
“我喜欢你,想跟你交往,就算我们都是爷们。”
“……”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听得懂吗?”
“废……废话!”
胡駸笑笑的,虽然是在只看得混沌的黑暗里,那种让江城子突然镇定下来的模糊轮廓,确实是笑容没错的。
“听得懂的话……是说明你接受了吗?”
接下来是一阵再次惊慌起来的碰撞声,江城子摸索著迅速站起身,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窗外台风狂躁得像要把人撕碎,身上还有浓烈的酒气,面前坐著个美少年,正抬著脑袋望著自己。
那双仰视的眼睛里,是闪闪发光的期待。
“不,不是,我靠,你他妈想干嘛啊!老子不是同性恋!”
胡駸是不是在这句答复後,眼光黯淡下来,江城子没来得及也没敢去留意,他像小时候躲避父亲的皮带一样没命地夺门而出,直冲进了世界末日一样的屋外,台风迅速包裹住他。
“江城子──”
江城子最後的意识里,是胡駸凄厉的叫声,他刚从酒精里解脱出来的大脑又迷糊了,只觉得这破锣嗓有够难听。
☆、'把所有的依托都绞了上去'
江城子醒过来的时候,胡駸并没有狗血地守在床旁,因为那小子也受伤了。
江城子有点艰难地活动了僵硬的脖子,在他扭过头的时候,看见胡駸正睁著眼一动不动地看著他,躺在隔壁病床上,头被包成了粽子。
江城子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江城子诈尸一样瞪著的眼睛,实在是那纱布包得太惊悚了。
“你……还好吧?”
“你说呢?”
这真是没创意的对白……
没等江城子开口,胡駸摇摇晃晃地撑著床头坐起来:“你是白痴吧?”
“哈?”
迎著江城子惊疑不定的目光,胡駸寻找著各种支撑点,愤怒地靠近他。
“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吹落的窗玻璃,那玩意儿差点砸死你!如果我晚一步,你就直接死在我面前了你知道吗!”
“……”江城子迟疑著摸了一下後颈,他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觉得眼下脑浆在头壳里还没安稳下来,可见那是场多恐怖的台风。
“你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脑子,就算要死也别他妈死在我面前啊!!”
“呃,我也……”
“你也什麽?没想到?还是不在乎?那我怎麽想你也不在乎咯?被我告白简介导致意外死亡,呵,这是什麽荒唐事你认为我能接受?!”
“对不住……”江城子动了动嘴唇,他被胡駸的怒气煞得有点懵,但是知道如果不是对方的话,说不定自己就真的要创造台风死伤的第一案了。
江城子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垂在胡駸面前,在那句要命的可怜兮兮的“对不住”出口以後,胡駸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
江城子鼓足勇气,慢慢抬起头,眼神闪躲半天,才不坚定地直视了胡駸:对不住了胡駸,我为所有的事道歉。
那酸软地收缩起来的心脏又缓慢地松弛开来,在胸腔里像是化成了一汪奇怪的温热,胡駸无法面对那双真诚愧疚的眼睛,想也没想就说:“算了,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逼你的话,你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出去。”
“江城子,你吓死我了。”
“以後别这样了,我以後再也不会逼你了,你就当我什麽也没说。”
“咱们做兄弟吧,只做兄弟。”
头似乎又开始晕了,江城子愣愣地,对面的男生神色痛苦,但明明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毫不踌躇的笑容啊,那张在雷光下满脸享受的又魅惑又可怕的年轻的脸,现在这幅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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