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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冰知道大漠上的女子没那么多忌讳,遂笑问:“珈蓝姐,你喜不喜欢四王爷?”
珈蓝没想到钟离冰会问得如此直白,竟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纵是已近三十,面上依旧飞红了,低声道:“我自是倾慕于王爷,所以才愿嫁与他。”
钟离冰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四王爷喜不喜欢你啊?”
珈蓝道:“王爷喜不喜欢我,那全凭王爷的心思。王爷喜欢我,那便是我的福分了。”
钟离冰道:“你这是在四王爷府里太久了么?大漠上的女子都当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就将你的幸福寄托在一个心思不定的王爷身上吗?”说着又是话锋一转,“不过,我猜四王爷肯定喜欢你,要不然,他到这儿来就任,怎么会只带着王妃和你呢?其他的妃子,不是还都在京城么。”
珈蓝叹了一声道:“王爷确实宠爱于我。可他出京城只带着王妃和我,也不过是因为她身后是右相府,我身后,勉强是萨顿罢了。这宠爱又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我自己心里也都明白。”
钟离冰听闻此言,不禁伤感。这后宅当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容易的。
钟离准赴了宴,见这一桌子菜也并没什么食欲,原是跟着钟离冰吃过的美味太多了。不过,不管怎样,钟离准还是云淡风轻,与拓跋熠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
宴席上,拓跋熠果然在酒酣之时笑问:“我听手下的人说,这几日大王妃是调皮得紧,日日都在窗子处射箭玩。我府里的侍卫见过的世面太少,这几日还真是被吓着了。所以,我就出面求大王爷一个人情,大王爷回去,也多劝劝大王妃吧。”
钟离准笑道:“四爷这恐是为难我了。您也知道,我与她自小相识,自也知道她的性子,没那么容易劝得住。她自小生性暴虐,尤其喜欢像一个猎手一样,看着猎物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没有朝着您府中侍卫的后脑射箭,已是好的了。您应也知道,她是我世妹,我娶她,也不过是娶这一个身份。所以四爷应也明白,我的劝,她不会听的。是以,我代她给四爷赔个不是,这几日在四爷府中小住,给您添麻烦了。”
拓跋熠诡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只有向大王爷道一声遗憾了。用不用我寻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送给你做侧妃啊?”
钟离准拱手道:“不必了,多谢四爷费心。”
自那个宴席以后,府里的年轻侍女们都在传,东跨院的第三进院子里住着一个暴虐成性的女子,将院子里的侍卫玩弄于股掌之中,令府里草木皆兵。一时间,府里的下人都对钟离冰议论纷纷,越传,便越是离奇。
那天钟离准刚回来的时候,钟离冰就对钟离准抱怨道:“阿准哥哥,你可真会说!你就这么牺牲我的名声,你也不怕我跟你算账?”
“那你来吧。”钟离准坦然伸开了双手。
钟离冰登时没了气,只笑道:“现在咱们院子里就像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钟离准道:“这不是正中下怀。”俄而话锋一转,“不过,相信谨亲王很快便能看破咱们的伎俩。所以,你现在再跟他们玩,他们应不会再动摇了。而且,咱们周围的防卫,一定会加强。”
“对啊,所以他们防后院,咱们就得走前院。你不是说不能起冲突么,那咱们就继续用我的方法,偷偷走嘛。至于时机,就只能靠你把握了。”
“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钟离冰走到床前,抱了自己的被褥下来,铺在地上:“今日轮到我睡地上了。”
钟离准不动声色地把钟离冰的被褥铺回到床上,淡道:“地上凉,这几日你都睡床上。”
钟离冰犹豫了片刻,没推辞,左右她和阿准哥哥也从来都没客气过。不过从前,她竟从没意识到,阿准哥哥也是这般细心,因她这一日恹恹的,他察觉到她来了月事。
钟离冰躺在床上,翻身朝里对着墙,久久不能入睡。
听着钟离冰翻来覆去,钟离准知道她没睡着,便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阿准哥哥……”钟离冰叫了一声。
“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感觉我被你骗了。”钟离冰嗫嚅道。
“为什么这么说?”钟离准问。
“因为……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真的嫁给了……嫁给了你……”
“我……”钟离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为化解尴尬,他便转言问道:“今日你跟珈蓝姐都聊了些什么?”
不久之后钟离准便明白自己是多虑了,他已听见了钟离冰均匀的呼吸声。他不禁笑叹,阿逆从小就是这样,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这一日晨起如常。接连好几日都睡在床上,钟离冰感觉身上的疲乏都消去了不少。
钟离冰故作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对钟离准道:“好了,从今晚开始,你睡床上吧,攒足了体力,也好跑嘛。”
“不必了。”钟离准抬手,“时机可以,咱们今晚就走。”
“好。”钟离冰悦色赞同。半晌她又面带忧色,“咱们一旦能把消息递到京城,整个谨亲王府就倒了,到时候,珈蓝姐是不是也……”
钟离准叹了口气:“倘若此事当真能成,我也只能替珈蓝姐叹息一声。若是皇上仁慈,或能不株连,保府里女眷一命吧。”
这一整日,他们都在静待着夜幕的降临。离逃走的时机越近,钟离冰便越是惴惴不安。不知怎的,似是痴了心一般,突然对钟离准说:“走之前我还想见见珈蓝姐。”
钟离准挟着钟离冰的双臂问道:“珈蓝姐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钟离冰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也没说什么。就是那日她似乎不太开心,她说什么王爷带她和王妃来,是因为王妃的身后是右相府,她身后勉强算得上是有萨顿,还有什么王爷对她的宠爱几分真几分假什么的。”
“右相府!”钟离准陡然一惊,“谨亲王带管王妃来是为了牵制右相府,这么说,他意图谋反,右相府,八成是同谋。”
钟离冰亦陷入了沉思。
夜幕降临,钟离冰收拾好东西,只待钟离准言说一句“走”,他们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待到月上中天,钟离准起身道:“走吧。”
钟离冰背上那一身叮叮当当的兵器,跟在了钟离准身后。
他们贴着墙根朝前院摸过去。既然防卫的重点都在他们所居住的后院,那么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就一定是前院。钟离冰早就打着“本妃要在院子里散心”的旗号,把整间府邸都摸清楚了。
只见得面前一亮,钟离准和钟离冰都驻步。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免不了要动手了。
“是我。”对面的人解下自己的披风,露出面目。是金泽珈蓝。
“珈蓝姐!”钟离冰不禁百感交集。
珈蓝压低声音道:“我没有恶意。我知道你们要跑,我是来劝你们不要跑。咱们同是大漠上的人,我真的不忍看你们……”说着,她以袖掩面,上前两步续道,“那日我偶然听到王爷与靳大人密谈,王爷似乎对你们起了杀心,王爷根本不是只加强了你们院子的防卫,是加强了整个王府的防卫。如若这时候你们顶风作案,岂非是自投罗网!”
说话间,看守的侍卫已然围了上来。
钟离准和钟离冰都不知道珈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只知道耽搁的这些工夫,他们再次错失了良机。
“放肆!”珈蓝厉声呵斥,“我与大王爷和大王妃在此散心,你们若是令他二人受了惊,担待得起吗?”
侍卫们忙行了一礼,赔笑着下去了。
钟离准和钟离冰一言不发,只朝珈蓝行了一礼便回去了。珈蓝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一时间心中矛盾非常。确是她的出现,让他们此番走不成了。她不知道王爷到底想干什么,她只知道王爷既然软禁了他们,就一定会让他们活着,如果他们强行要走,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回到房里,钟离准和钟离冰对月沉思良久。
钟离冰突然说:“要不,我们打出去吧。”
“不行!”钟离准脱口而出。说罢,他坐下,眉头紧锁。
“为什么不行?”钟离冰追问。
钟离准依旧是沉默。不管钟离冰怎么问,他都是沉默。
阿逆,我不是对自己的武功没有信心,也不是怕死。伊赛的男儿,本应无所畏惧,可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你的安全,我根本就不敢放手一搏。
这一日,钟离冰睡地上,钟离准睡床上。钟离准没想到自己在这间府邸又睡了一次床。
夜深了,那应当是人们睡得最深的时候。
极细微的风吹草动,钟离冰猛然惊醒,抬手拔剑直指破窗而入的不速之客。钟离准亦是陡然警惕。同样的套路,他们的反应,绝对是比高大人迅猛多了。
面前的人竟没反抗,抬头直视钟离冰的双眸。
“表哥!”钟离冰手腕脱力,剑落了下去。
水彧眼疾手快,接住了剑,没令它发出一点声响。
钟离准半怒半忧:“钦彣兄何苦至此!”
水彧道:“谨亲王意图谋反,知你们被困城中,我来带你们离开!”
“现下的情况,我们怎么走!原本只有我们两个,现下你又搭了进来!”钟离准险些一掌击在桌上。
水彧不动声色,冷冷地说:“当然是打出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不行!”钟离准斩钉截铁地反对。
水彧淡道:“我料到你不一定会同意。我们就用最简单的方式决断,谁打赢了,就听谁的。打斗动静太大,恐怕惊动了看守,我们便只用一只手。”
钟离冰心中微动,这与她选择与洛韬了断的方式,不约而同。
钟离准沉吟了半晌,微微颔首:“好。”说罢伸出了右手。
水彧手腕一翻,压住钟离准的手腕,一指击出,停手。
赢了。
他停手的位置,太阳穴,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