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抱着一摞连夜整理出来的卷轴,抱在怀里微微的发凉。
“奴婢参见北辰侯。”一排宫女福身。
这一声惊动了在水阁用膳的皇后与太子。
纷纷看向这里,羽苒抱着卷轴走过水廊,走进水阁。
皇后看过来,目光灼灼,手下的筷子微微的一滞,细不可察的在碗里一点,溅出一滴汤汁——好烫。
宫女递上手帕,蚕丝手帕用过之后直接丢在一边,拿起银质碗里的水喝了一口吐进金质的盆里。
羽苒从容淡定,低敛眸子,傲若雪中梅。
撩开衣袂,单膝跪地:“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小侯爷快起来。”太子宗嘉瑞笑道:“小侯爷抱恙在身还如此操劳,该保重贵体才是。”
羽苒将卷轴交给身边的太监:“这本是微臣的本职,”
“小侯爷辛劳了,还没用过早膳吧。”苏皇后笑得异常温柔,吩咐左右:“准备碗筷。”
“谢皇后娘娘隆恩,微臣只是一粟尘埃,安敢染日月之光辉。”再次跪下,态度更加恭烈:“请恕微臣告退。”
皇后深不见底的眸子淡了下去,淡淡的看着这个自称微臣的紫衣少年,五味杂陈。
“母后,小侯爷有要事在身,我们不便强人所难。”
苏皇后才反应过来,挥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韵味。
羽苒面对一盏孤灯久了,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母慈子孝。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有没有后悔过?
有没有后悔将他丢在蓝花楹树下?
这么多年,她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
抬头看天,阳光明媚。
只是这风,有点冷。
☆、佛寺的美物
谷泉夭反骑着马同车夫聊天。
那车夫平时不苟言笑,但是这次却仿佛与她聊得来。
不苟言笑都是装的,因为北辰侯不爱笑,所以主子不笑这些当奴仆的自然不敢笑。
其实北辰侯大多数没时间管他们的。
“你家主子平时喜欢什么?”她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那车夫是真的不知道呀。
羽苒对谁都是一样的,不会喜怒于形,要知道他喜欢什么真的有点难。
准确的说,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讨厌的。
“比如他喜欢做什么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这着实让车夫有点惊讶,这不像是个千金小姐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你就告诉我,我们是朋友呀!”(汗,小泉泉,你这句话骗了多少人呀!)
“小人只是一个马夫,怎敢与小姐称朋友,不敢,不敢……”
过了半个时辰,情况是这样的。
车夫坐在马车上,拿着酒袋喝得晕乎乎的。
“三小姐,咱们从今往后就是好哥们了,你都不知道小侯爷平时多无聊,没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有事的时候也把自己关在书房。”
“你的意思是书房是他的房间?”
“基本算是,书房前面的石子路的尽头才能直接连接到他的房间,只是他很少回房间。”
“那他以后娶了夫人是不是也要睡书房?”
“按这样发展,应该算是。”
好激动,本小姐还在里面睡了一夜呢?
车夫举起酒袋,挥在空中。
“来,三小姐,干了这杯,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小人一定会告诉你。”
“好,”谷泉夭笑道:“那你家小侯爷喜欢什么的女子?”
“这个真不知道,应该是温婉贤良的,小侯爷业精六艺,才通古今,最好会点诗画什么的。”
“胡说,这样才没情趣呢?他不苟言笑,应该喜欢可爱活泼一点的。”
“你这么一说——”
“怎样?”
“没道理。”
当时谷泉夭那个暗自神伤呀。
车夫仿佛看见什么,立刻站起来,用袖子擦擦嘴,将酒袋藏在衣服里,颤颤兢兢的。
“怎么了?”谷泉夭扭头,顺着目光看过去,羽苒走过来。
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甚至并没有看见他们,看着不远处的地,仿佛在想着什么?
走近的时候不由得皱皱眉。
车夫毕恭毕敬,生怕羽苒怪罪他。
谷泉夭在马背上跳下来:“是我逼他的,跟他没关系,小侯爷,你怎么入宫这么早?”
羽苒淡淡的,没有怪罪他们:“你为什么不回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本来回家去的,我老爹喝醉了酒,正到处找我呢?”谷泉夭瘪瘪嘴:“我就出来了,然后就跑到这里来找你的。”
“然后,你就灌醉了我的车夫?”
“反正也无聊嘛。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发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去哪儿?”
“小侯爷还没用过早膳吧,正好,我也没吃饱,我请您吃饭呀。”
羽苒扶额,冷酷如刀锋的面容顷刻间换上淡淡的无奈:这丫头,真是在乡野长大的?
她掀开车帘,礼貌的说个请,说完之后便将手背在身后,一只脚站在车沿上,平衡感保持的非常好。
“马夫就不要去了吧?”
“嗯?”羽苒不明就里。
“喝酒不赶车,赶车不喝酒,我怕他把马车赶到沟里去。”到了这个时候车夫终于知道谷泉夭存的是什么心了。
车夫欲哭无泪呀……谷泉夭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的身上去了。
正值春末夏初,多少信徒来来往往。
伽罗寺外,
善男信女来来往往。
寺庙内,繁花开遍。
沾染了诸佛的灵气,那些花开得很逼人,极尽本能的开放。
如同传达着满天诸佛的旨意,善男信女膜拜祈求祝福。
谷泉夭并没有如那些信徒一样上香,拜佛,祷告,卜卦。
入得了她的眼的是漫天的鲜花来来往往奇怪的人群,比如小偷。
羽苒也没有勉强,接过洗礼过的香,并没有拜上三拜,直接双手握住香插入那香灰之中。
“施主。”一得道高僧走过来,俯首,羽苒也同样俯首表示礼貌。
一看羽苒的穿着,非富即贵,再看看他身边的高手,确实是贵人。
羽苒眼里深邃不见底,冉冉风华倾尽了那伽罗寺一寺的繁花。
“大师有事请讲。”
“贵人到访,贫僧稽首了。”高僧道。
“大师有事请说。”
看着眼前清贵孤傲的少年,高僧甚至觉得上天有点残忍。
显赫的家世,倾天下的权势,美的不能亵渎的容颜……
给了这么多,却给不了完整的,连正常人本该有的感情都不能有。
这个人明明是上天的宠儿。
可是,可是上天却不曾对他有半点怜悯。
“施主,老僧有一言:施主入世太深,这样对施主并非一件好事。”
羽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冷悒,孤傲。
“谢谢高僧指点,只是,如果万事都任由其发展,这世界更不会有北辰侯。”
他握紧手,仿佛要把一切紧紧的攥在手心:“万事万物都有其发展规律,这个世界,适者生存,所以能抓在手心的才是自己的,可是得到多少便失去多少,所以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忍了。。”
得到了多少,便失去多少。
只能争。
看着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谷泉夭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信牛鬼蛇神。
“姑娘?”
“大师有何指点?”
“姑娘为何不拜神?”
“那只不过是石头刻的,是死的,没什么好拜的。”
高僧脸上的表情一滞,有点难以置信。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竟然能突出这样的话。
谷泉夭斜看了一眼那佛像,神情轻蔑:“若真有佛,拜了这石像,它亦不会度我。若是无佛,砸了这石像,它又能奈我何?”
寥寥几句,高僧双手合,鞠躬:“阿弥陀佛。”
这个女子,说不出的傲然,那种傲隐藏在骨子里。
与羽苒不同的是,羽苒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
谷泉夭拍拍手,拉着羽苒往外走:“当然大师不必害怕,我不会砸了你的石像,我爹会揍我的。”
那繁花沾染着灵气开得异常完美,只是远处石桌旁一棵巨大的蓝花楹树。
树的周围都落满了蓝紫色的花瓣一层一层,极其霸道,以至于周围并没有花开。
风一吹,宛若轻纱飞舞。
花飞,蝶舞。
笒笒凡世光华,顷刻间,将一切岁月在流光之中定格。
信徒太多了,梦幻的场景让人感觉——莫非神仙也来拜佛。
那就感情多买点香,多给点香油钱。
这神仙都来拜佛了。
冷将桌子凳上的落花收拾干净,羽苒从容的坐下。
“三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请我吃饭?”
谷泉夭抓抓脑袋:“那个,我爹他喝醉了,我没敢回家拿银子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骗我爬到这佛寺?是打算化斋?”
“这位帅帅的客官,请问客官要吃什么?小店亏本经营,欢迎食用霸王餐,如不好吃,佛像给你砸。”
谷泉夭装模做样扮起店小二。
羽苒不语,深若月下潭的眸色,笑意清浅。
少顷,羽苒深思片刻,张唇,嘴角笑意浮现:“那金陵清水鸭?”
谷泉夭心里一愣,这小侯爷实在是太太坏了,明知道这是佛寺,明知道她身上没钱,还这样狮子大开口。
实在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么的可恶。
她当时还在小心翼翼的,她这样想的,倘若我今天近一点,明天近一点,迟早有一天可以走到他身边的,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卑微而小心翼翼。
“客官,金陵有几千里,等做好再送过来,您就只能吃馊的。”拜托,这是佛寺,不能杀生的呀。
“五元神仙土豆鸡?”
“客官?有鸡,有土豆,但是捉不到神仙。”我最讨厌吃土豆了。
“碧粟粥?”
“客官,您大病初愈,不能使用属阴性的食物。”
“……”
“那有什么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