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什么……
她突然抬头,然后又默默低下头。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不甘心被人摆布,你不甘心被人威胁。可是,你得有时间有能力去反击?”
“为了江州复兴,大夏民心安定,我无可厚非。可是你不同,当你受到威胁,当你被伤害,你可以反击。”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应该知道证据只是一张无妄的白纸,如果你真的愤怒,那么多给自己成长的机会,多给自己退路,好好的策划你的反击?”
“小……侯爷?”她抬头看着他。
这月下也许有很多人,也许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么近,这么远……
这么的好看……
又是这么这么的孤独……
“小泉,还是三小姐吧?”羽苒突然觉得失礼。
“不,小侯爷,叫我小泉,这样才不生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仿佛云开见月明,仿佛柳暗花明。我希望这世间总有一点不同是属于我的……”
“嗯……小泉。”羽苒想了想:“很多事情做的与你看到的都不是一个样,就如那一个字,明明只是你我玩笑之语,却演变成这样,因为人能做的实在太多……而你看不见的也实在是太多。”
“什么?”谷泉夭立即大愣:“您没有利用乐付雨为你当中间者,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对吗?你没有利用她?”
羽苒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自己一直是当事人,只不过二皇子把羽苒想的复杂了,海公公更是觉得羽苒深不可测。
他就在眼前,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当知道他利用乐付雨的时候,她还在责怪,原来只不过是错怪。
羽苒只不过巧妙的利用了二皇子的多疑与嫉妒,也
只不过巧妙的利用了海公公的猜忌与会取悦龙心而已。
那个杀字只不过是个闹剧,乐付雨与二皇子把小事扩大,却引来了海公公收场。
原来并不是羽苒利用乐付雨的妒忌心为他铺了路。
甚至,羽苒也没有利用过她……
好难受呀,她居然会怀疑他。
居然会怀疑到乐付雨冲进南书院打她三巴掌也是羽苒安排的。
想到这里,不由觉得酸涩难当。
“所以,小泉,你若真是很不甘心就好好的筹谋,毕竟人能做的实在太多,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你怎么了?”羽苒忽然看见她低着头,想哭却没有哭出来的样子。
“我想抱抱你。”谷泉夭没有经过羽苒的答应,甚至没有给他时间考虑,就像个渴望光的孩子,抱着羽苒。
冷寂的长街,夜幕渐渐冷却,漫天黄叶,缠缠绵绵的穿过大街小巷,吟唱着秋水的眷恋。
也许风还在动,可是它们忘记了吟唱……
也许沙漏还在流逝,可是他们忘记了彷徨……
也许星辰还在闪耀,可是他们忘记了徜徉……
也许什么也不是,可是还是也许……
也许很多年后,你会忘了我,可我知道我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你……
“你是不是受伤了?”他问道,清风明月太扰人,把人的清影吹得很长很长……
“没有。”谷泉夭像抱着一根浮木的孩子:“我肚子饿了,我自从进了那鬼地方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还有他娘的谁规定一天只能吃三顿饭的?”
羽苒:“……”
“总有饭桶给自己找借口,然后就发明了夜宵,现在想想这饭桶真他娘的伟大,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去吃第四顿饭……”
羽苒笑道:“谁也没有规定你一天只能吃三顿饭,法规是人制定的,人也可以更改,谁也没有权利去限制别人的自由。”
她就这样看着羽苒,看着羽苒的长袍就那样飘啊飘啊。
再看看四周,人散的早,夜来得迟,霜又不曾散去,只是可惜了良辰美景,对月对花。
“我仰慕小侯爷,一心一意,堪比日月。”她就好像魔怔了一般神使鬼差的拦住羽苒,冲动的说着那句重复的话,她以为这样重复羽苒就可以听见。
人无法许来世的誓言,她也不知道来世是否会遇到他,那么就这一心一意吧。
可是人听得见,也可以装作听不见呀,何必……要执着?
“你说你饿了?”羽苒笑道。
“是的,饿了……”谷泉夭低下头:“在你心里,一定很喜欢乐付雨吧,尽管她蛮不讲理,尽管她尖锐刻薄,尽管她荒诞无度……”
乐付雨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对她有亏欠。
羽苒默不作声,只是淡淡的走着,他整个人融在月光之中就好像一个孤独的发光体,全身都是光华,可是他却十分的孤独。
羽苒是个细腻的人,细腻到可以为她捻去发间的花,细腻到可以为她凉透手边的茶……
所以,只要他还记得,那么乐付雨在他心底的亏欠就无法弥补。
“我若出事了,小侯爷是否还记得我?”
“会,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
——只仅仅是朋友?
“呀,小侯爷,你手臂流了很多血?痛不痛?”说着她就小心翼翼的凑上去。
羽苒没有说话,看着艳丽的血有点愠愁,於是疼痛,於是又冷又傲。
脸上有层薄汗,在月辉下宛若渡了一层霜。
他似乎想起了那个带给他伤痛的女子,谷泉夭看见羽苒在笑,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那个人,高高在上,那个人,敛尽繁华,那个人,绝世无双。
这个笑,说不出的孤寂,却也夹杂着别样的情愫。
懵懂的,无知的,有特别的情愫流淌……
此刻差不多子时刚过,晚风轻扬,有点寒意。
“你想不想回北辰侯府?”谷泉夭突然问道。
羽苒淡淡的看着她:“还有更好的去处?”
那里就像一个牢笼,如果每天不回到笼子里,他就无处可去。
“有的,我之前的那个家。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想去看看?”
“嗯,我怕我爹揍我。他不允许我回到过去的,那里又破又乱,不去也好。”
“那就去看看吧,我心既天堂。”
——我心既天堂。
在那街巷的尽头,有一排贫困区的房子,颓蔽矮小,一排排一件件的挤在一起。
甚至这么多人人家还没有一户富人的房子一半大。
门窗都是由木板钉着,有的甚至还有的倾斜。
周围散发着难闻腐烂的气息,地上堆积的赃物一叠一叠的,连路都凹凸不平。
也许是夜太黑,也许是路太难,他们走得异常的艰辛。
羽苒伸出手,紧紧的拉着谷泉夭,一步步走向那其中的一间鸽房。
房屋已经蒙了灰尘,半拉拢着的木板门因轻轻一推而轰然倒塌,顿时溅起灰尘无数。
屋子里有一方铜镜,已经绣迹斑斑,几支珠花却也黯然失色。腮红已经变成黑色,花钿已经落满了灰尘……
谷泉夭的母亲一定是一位极其爱美的女子,纵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却也依旧如此讲究。
谷泉夭翻了翻橱柜,翻出一盒药,她用衣服搽去灰尘,笑容满面:“这是我母亲做的药膏,我小时候经常出去打架,然后我娘只会一边哭一边给我搽药。”
“你母亲一定心灵手巧吧?”
“可是那有什么用?”她笑道:“她就死在那张床上的。”她指了指背后的床。
或许那不□□,只是石头堆砌的。
谷泉夭翻出一堆吃的,都是一些干货,保存得非常好,生了火,两人一夜都围在火炉旁边。
谷泉夭很小心的给羽苒上药,有股很清凉的感觉,羽苒看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火,以及吊在火上的罐子。
“这些干货都是我娘晒的,已经好多年了。”谷泉夭坐在羽苒的旁边。
“我今日有口福了。”
“我煮得不如我娘煮的好吃,每年过节,我娘就喜欢给我煮各种好吃的。”
“我有点羡慕……”
“羡慕什么?你出生高贵,有那么多人宠爱,年少封侯,家庭富裕,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
“其实,这周围的孩子都很怕我。”
“因为你打架没输过?”
“哈哈,对的,这周围的孩子没少被我揍,就连很多小混混收了保护费,然后一半是上交给我的。准确的来说,我是从七岁就开始收保护费了。”
七岁,是羽苒封侯的年纪。
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
“我记得八岁的时候,这里有个叫刀疤的,我打不过他,然后被他拿走了我所有的钱,后来我抓了两条毒蛇放到他的被窝里,当时他的叫喊多么的销魂,此后他见我就绕三条街走。”
“你的童年这么有趣?”
“是呀,非常有趣的,后来回到了谷府,什么都要以谷府的脸面出发,然后就没有那么有趣了。反正我小时候很不幸但也是很幸运的。人要学会苦中作乐,然后才发现任何事不都那么回事。”
“小侯爷呢?我想您以前也并不是那么的快乐吧?”
“我?”羽苒觉得很诧异,仔细想想:“我的生活就像一张白纸,没有色彩。”
“为什么?人为什么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因为如果仅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也不会称为人了。那应该是神吧……”
“小侯爷的母亲呢?这么晚了不回去,她一定很担心吧?”
羽苒陷入沉思,良久,苦笑一声。
“我很羡慕你,你有个好母亲,有个爱你的父亲,心疼你的哥哥,找你茬的姐姐。”
“我就一个人,从很小就一个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变得凄迷,有种环环萦绕的忧愁。
“羽烛夫人不爱你吗?”
“她只会敬我。”羽苒苦笑,那种带着自嘲的笑:“我的家很复杂,我出生的时候有不好的兆头,父亲厌我,我娘不得不把我遗弃,后来被母亲收养,可是她敬我,却不爱我。”
“那你找到你亲生父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