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衣服破败不堪,那些人把她当做失足妇女,以为她要勾引北辰,其实她只想求一条活路,那些人觉得她太露了,觉得她不要脸,把她推下河里,我们只不过需要一条活路呀。”
“后来,一路转折,我来到了京都,好可惜我没有实力,没有实力跟北辰对抗,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给了我一条活路。”
“我能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现在如愿了,欠你的今日也换了,以后我谁也不欠。”
这些不幸的故事,谷泉夭似乎听得多了,多得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这个世界不幸的,如果只因为不幸而且怨恨,那么该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羽苒,他本来可以走的,本来当一个逍遥侯爷没什么,本来可以权倾朝野,可是他选择当忠臣。
“北辰其实可以走的,像他这样的人才,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了,可他没有走,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驳,我去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料到事情的结局一样,他穿好衣服等着我。”
“可惜了,这样的臣子,那样的君王。”
江潼笑得很随意。
谷泉夭看着他,没有说话,有个疑问,她不明白江潼为什么当初不去找二殿下而先去找北辰?
“正因为北辰是这样一个人,我才先选择拜倒在他的门下的,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有火眼金睛能看到一个人的才能,那么就是北辰了。在没有得到权利之前,我需要一个舞台施展我的报负,而北辰……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是了,这就是原因,因为有些人太正直,也太惜才。
☆、当局不愿醒
谷泉夭见到羽苒的时候,后者正在那颓败的桌案上练字,神情十分的专注,就好像他还在批注《史记》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悠远起来,此刻的羽苒仿佛还在沐浴着春天的暖阳,仿佛他还在闻着清晨的花香。
那颓败腐烂的气息随着昏暗之中的一点豆光慢慢的烧尽,羽苒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谷泉夭,他眼中的惊讶一闪即逝。
“小侯爷,我来看您了。”很平常的一句话,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
“谢谢。”依旧是平常的一句话。
良久……沉默。
相对无言。
为什么会如此,不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吗?
是的呀,有很多话要说的,比如对不起……
可是谷泉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不起羽苒的地方,她对他也算掏心掏肺了,只是那句对不起应该替自己父亲说的吧。
“我都知道。”羽苒搁下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呢?
“我带来了很多蓝花楹的花瓣。”
谷泉夭打开手里的袋子,偌大的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蓝花楹的花瓣,一时之间,封闭的室内花香熏人,就连烛光还时不时的跳跃。
羽苒淡淡的看了袋子一眼,目光转向谷泉夭,目光十分的随和,可是夹杂着一些别的情愫。
谷泉夭把袋子一抛,就像下起了蓝紫色的雨,非常的美丽,却也非常的……孤寂。
“您不是很喜欢这些花吗?”
羽苒依旧皱着眉头,直到繁花落尽,他才拂去手边的花瓣,笑了出来:“并不是很喜欢。”
这一下倒是让谷泉夭也诧异了,为什么不是很喜欢呢?
记忆中的男子总是一个孤寂的带着十分孤寂的深色在蓝花楹树下的。
“因为,它们开得太伤心了。”羽苒声音变得很轻,轻飘飘的,就好像一不留神就会随着烛光一起烧没:“就因为它们开得太悲伤,太绝情,所以它们的身边便不会有别的花开。”
“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待在它的树下。”
“不知道,习惯了而已吧。”
羽苒说得很随意,并没有像想象之中那样,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风度,那么一定是羽苒了。
谷泉夭看看这牢房,走到桌子旁坐下,她笑出声:“感觉你在这里过得还可以,起码没人烦你,最起码清净。”
听到清净两个字,羽苒笑了,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越是这样,就越是宁静,宁静的没有一丝感情。
“我好想在这里陪着你呢?”谷泉夭昂气头十分深情的看着羽苒。
羽苒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神深邃如潭,目光怜悯而愧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谷泉夭下意识的低下头,遮住嘴角的红肿,可是那一豆寒光是如此的扰人,将黑暗中的一切照得如此明澈。
“三小姐,万一我不在了,您就另嫁吧,毕竟一纸婚约,算不得数的。”
不知道羽苒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是怎样的感受,至少对于谷泉夭来说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
这是她喜欢的人,她曾经是那样那样的迷恋他,这个与她有缘的人,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他说婚约算不得数。
“为什么?您不是很爱天下人吗?我也是呀,您也爱爱我呀,就像我喜欢您的那样,稍微的喜欢我一点点也可以呀。”
“三小姐,你还小,还有很多你不懂,像你这么漂亮而聪明的女孩应该获得幸福的。苒福薄,恐怕有负小姐美意。”
“有什么不懂的,你说呀,你不说我怎么懂呢?”
她祈求般的看着他,总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可以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真是小孩子。”羽苒轻笑出声,笑得十分的孤寂,他伸出手擦干净谷泉夭的眼泪,十分的细腻温柔。
“小泉,其实你是个好姑娘,我说真话,谢谢你这么的喜欢我,你教会我很多……”
羽苒说话的时候,谷泉夭的眼泪就一直掉一直掉。
他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一个又欠了另一个。”
之后是什么话没有人知道,因为都不重要了,对于他们这些光阴,很快的过去。
羽苒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谷泉夭该听的话没有听进去。
痴儿……痴儿呀!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羽苒透过那天窗向外看去,可是看见的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偶尔透过来的一丝月光还夹杂着尘埃照在这颓败的牢房中。
“辰时。”谷泉夭回答,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黑漆漆的,难以知道外面的时光。
“你说得对,这里很清净,清净的不知道时间?”羽苒轻笑出了声:“可是这浪费了多长时间呢?这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如果可以做事情的话,那该能做多少事呀!”
“小侯爷。”谷泉夭怒道,“生命这么的短暂,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呢?活得开心一点,活得潇洒一点。”
“你说的,我都知道,人能做的实在是太多,不能做的也太多,为什么不多做一点事情呢?毕竟活着太不容易了。”
活着太不容易……
那种声音轻飘飘的,飘在天空,然后消失,谷泉夭听着总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羽苒说得没错,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做那么多的事情,能做的,不能做的,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为什么不多做一点事情呢?至少那个时候,谷泉夭是这么想的。
“我想知道,是我爹想要杀你吗?现在谁能救你?”
“想杀他的是陛下,而你爹只不过是颗问路石罢了,你真当你爹有多牛?”
壬訾逍狠狠的瞪了谷泉夭一眼:“我爷爷也压根没想到,这一年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你爷爷?”
“是的,我舅舅杀了我爷爷,我母亲杀了我父亲,可是真正杀死他们的是那毫无飘渺的权利。你爹只不过是颗棋子,而北辰侯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当棋子失去了价值,或者这个棋子无法掌握,那么就到了弃子的时候了。”
谷泉夭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稻草,将稻草一圈一圈的圈在手指上。
空气忽然变得凝重,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最后一丝空气。
这些,她不会不知道,当时羽苒花了一个月就打败了南王就埋下了祸根,他觉得人世时光实在是太短,所以抓紧有限的时间,做有限的事情,却从来没想到自己的锋芒变得这样的强。
“你说得不错,你爷爷并没有败,他是病死的,而且走得很安详。”
谁能想到,反贼南王壬序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羽苒呢?
“我在想,如果他在十年前,也就是花甲年月,我都不一定能够胜得过他。”
壬訾逍认真的听着,好像说着跟自己没有关系的话,反正他对这些也不关心,对于爷爷辈那些丰功伟绩,他觉得很遥远,他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活在老一辈的阴影下。
“你爷爷确实是个英雄,而我的侥幸就在英雄到了暮年,可是这些也是最不幸运的,因为我无法真正见到那个时代的壮阔。”
“反正你也快死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壬訾逍毫不客气的讽刺道:“虽然老子很讨厌你,但是,老子也的确佩服你。我有时候在想,我如果物点正业,你就得靠边站,可是现在看来,就算老子物正业,也做不到你这个地步。”
他说话的时候,羽苒听着难免露出难堪的面色,如果你听习惯了之乎者也,有个人在你面前喊老子老子一定不会习惯。
“反正你要死了,老子暂时就不讨厌你了。”
“你才要死了呢?你全家都要死了。”
“老子全家都已经死了。”壬訾逍冷淡的回了谷泉夭一句。
谷泉夭一愣,她才知道自己的有口无心无意之中伤了别人的心。
她当时意识到这一点,可是那句抱歉永远无法说出口。
有些人就是如此,他无论对你有多好,你就会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并不懂得去珍惜。
可是当这个人不在了,才发现原来身边少了一个人,才发现自己欠了一句抱歉。
明明灭灭的豆光之下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只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苦涩慢慢的繁衍。
谷泉夭一听到死就害怕,因为害怕死亡,所以她就要想办法活得更好。
可是一发现要孤独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