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本王长大的地方。”朱棣骑在马上,清冷的眸子望着四周,一丝伤感流露,“没想到有一日,会这样回来。也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回来。”
身后几十万的燕军,高扬的“燕”字旌旗呼啸飘飞,所到处,无人不闻风丧胆,规避退让。
“王爷,前几日探马传回消息,盛庸他们已经南下,似有异动,但现在还没摸清楚他们具体的路线。”朱能说道。
朱棣平静道:“全军放慢速度!”
“是!”
“王爷,”张玉皱眉道:“咱们是不是太快了?如今很多将士不能适应南方气候,身体已经出现了病症,您看,我们是不是稍作休整,在进军呢?”
“不行!”朱棣一口回绝。
“王爷,同样的失误,不能再犯,何况,这次是咱们自己的士兵力不可支了。”张玉苦心道:“您看,咱们的士兵日日铠甲加身,南方气候潮湿,很多人长了湿疹毒豆,休整几日……”
“前面是哪儿了?”朱棣强行打断。
张玉只好讷讷,打开行军地图,“凤阳府的泗州。”
“所以,前面就是淮安府了?”
“正是。”
“如今是谁在守淮安?”
朱能答道:“是荣国公,梅殷。”
“本王的妹夫。”朱棣说道:“本王从未见过他呢,如此不受允炆重用,都这个时候,还亲自上阵守前线,以后见到他,本王一定要好好重用。”
这时,陈亨飞马赶过来:“王爷,我军后方被盛庸大军袭扰!”
“中军变前军,前军跟本王速速回援!”朱棣扬鞭抽马,率军援救,虽然是突袭战,但由于燕军猝不及防,还是死伤很多。
打退盛庸以后,朱棣不得不停止前进了。“盛庸敢在这里突袭,他必定有据守点,立刻查探清楚!”
一日后,探马回来了,“王爷,泗州西北方向,宿州的一处小县城,囤积大量朝廷守军,防守严密!”
朱棣攥着拳头,“西北方向,在我们的后面,这个盛庸!”
“王爷,现在当如何?”
“不拿下他,本王不得安心!”朱棣心如火烧,“立刻回军宿州!”
“是!”
燕军进驻宿州,朱棣亲自率小股人马,去打探屯兵的小县城,灵璧。
张玉看到情况,略感不妙,蹙着眉头道:“王爷,您看,他们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看来他们不打算和我们开战呐。”
朱棣冷眼看着,道:“不打算开战,难道本王任由着他们袭扰吗?”
“王爷打算强攻?”
“本王要逼他们出战!”朱棣转头,冷冽道:“调大军过来,包围灵璧,斩断他们所有粮道,只是一个小县城而已,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是!”
很快燕军气势汹汹的四面合围了区区小县城,火真那个大嗓门日日冲着城中高喊,期望能够兵不血刃。
张玉陪着朱棣巡视军营,“王爷,这也幸亏是火真将军,要是换个旁人,怕是没有这么一把好嗓子了。”张玉抿嘴笑着,看向又站在高处大喊的火真。
朱棣眉宇微蹙,幽深的眸子自这次发兵就没见过笑意,左右环顾,“你看,那边的几户人家,烟囱吹出来的烟不是往上飘的,而是往地下扑。”
“王爷是说天气?”
“这几日天气燥热,但是由此看来,”朱棣望着那烟势,“这几日会有大雨。去做准备吧,今夜攻城!”
张玉失色,“王爷想要强袭攻城?”
“盛庸不顾百姓死活,本王又何必在乎?我们驻扎野外,一旦下起大雨,必然会疏于防守,被他们钻了空子,我们这些日子的合围就没有意义了。”
“属下知道了。”张玉转身,去交代此事了。
很快夜幕降临,燕军早早吃了晚饭,整装待发了,朱棣仰望着夜空,的确没有多少星星,黑幕般的夜空格外寂寥无边。
朱棣缓缓抬手,身后士兵点燃信号弹,瞬时夜空一抹亮色。
燕军攀城而上。
可奇怪的是,忽然城门打开,一将领率兵出城,朱棣一看到此,再不可错失良机,赶紧上马迎敌。
瞬时,朝廷军大乱,来不及拨马回头,很多人摔下马来,一时间,马嘶鸣,人冲杀,激战许久……
交战几个时辰,朝廷军被燕军制服了。
更深露重,子时已过,朱棣提着刀,横扫着战场,这时,朱能跑过来,“王爷,抓到平安啦!”
朱棣豁然抬头:“在哪儿?”
“穿着士兵的衣服,企图逃跑,已经被扣在您的大帐了。”
朱棣嘴角上扬,转身回营,只见一人穿着血迹斑斑的士兵衣服,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
“朱棣,你篡逆帝位,有违臣德,谋夺侄权,有违父尊,你简直欺师灭祖!不会有好下场的!”平安被绑得直不起腰来,甚至都没有看到朱棣的脸,依旧破口大骂,因为他们太熟悉了。
朱棣坐在他跟前,淡淡笑道:“知道吗?你曾经是本王的部下,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本王作对,你对你的旧主,可算得上忠心?”
“我平安,吃的是皇粮,忠于的皇上!”
“你与本王曾经一起作战,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如今却要你死我活,本王不忍心,平安,留下吧。”
平安扭头闭眼,根本不看他。
☆、跨过淮河
“王爷!杀了他吧,他可是攻打我们的头号大将呐!这种人根本留不得呐!”
“是啊,王爷,这小子既然不肯投降,留着没用啦。”
“王爷,把他的人头挂在城楼上,也叫那些再敢阻挡咱们南下道路的小子们看看,说不定能省下不少事呢。”
以朱能,张玉,陈亨为首的一众大将纷纷建议。朱棣摩挲着手指,火红的烛光映着眸子,灼热却冷冽。
“平安,本王是不可能放了你的,但是,本王还是不想杀你,”朱棣扶他起来,一边给他松绑,一边道:“纵然你如今这般看待本王,但是本王依然念着旧日情义。”
“王爷!您可不能干糊涂事呀!”火真粗着嗓子。
“来人!”朱棣扬声,“送他去北平!赐府宅,好生招待!”
平安眯眼道:“你想收买我?”
朱棣抿嘴一笑,“但愿本王能做到。”
“休想!”
“带走!”朱棣看着平安被抓,还是很高兴的,“战果如何?”
朱能奏道:“连同平安在内,一共活捉了三十多位将领,俘获三万多士兵。”
朱棣虽然高兴,却有一事不解,“咱们攻城时,为何平安大军会忽然开城?”
“哈哈哈……可说呢,要不是他们自己打开城门,咱们还没有这样收获呢,哈哈哈……”
“带过来个人。”
朱能很快提溜来一士兵,此人一见到朱棣就跪下了,哆哆嗦嗦的,大气儿也不敢出。
“本王问你,为何打开城门?”
“回,回燕王殿下的话,城中粮食没啦,平大将军是打算带着我们突袭,出去,出去找粮食的。看到,看到信号弹升空,以为是突袭信号,所以,打开城门……”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那士兵被他们吓得不敢说话了。
“下去吧。”
火真道:“把咱们进攻的信号,当做是他们出城的信号,哈哈哈……笑死老子啦。”
张玉等人忍俊不禁。
朱能很快一本正经的回禀道:“这一仗几乎消灭平安全部人马,属下查看过了,他们大概出动了六万左右,城中基本上空了。”
“很好。大家辛苦了。”朱棣脸上笑着,可是眸子里还是没有笑意。
“王爷,如今咱们再没有后顾之忧啦。”火真叉着腰大叫着。
张玉道:“将军此言差矣,咱们进军太快,很多情况都是我们不知道的,就像这次灵壁之战,事先我们根本是完全不清楚的,才会被他们打了偷袭。所以,后面是否真的没有什么大军了,我们谁都不知道。”
朱棣望了眼张玉,没有说话。
朱能点点头,“张将军说得对,王爷,末将也认为,我们该休整一段时间了。我们出兵才三个月,已经来到凤阳府了,前面就是淮河了,的确太快了。很多的士兵都是疲惫作战,眼下刚经历一场大战,还是休整一段时间为好。”
朱棣没有说话,一个人走出了大帐。
“王爷,”张玉走路尚有些吃力,还是追上去,“王爷,属下知道你着急,但是属下……”
“本王知道你们是对的。”朱棣打断道,“急速行军,疲惫作战,地形不熟,这些问题,本王心里很清楚。”
张玉没有说话。
朱棣抬头看着上玄月,“不知道为何?最近本王总是梦到萧儿,闭上眼睛就是她,心里,总感觉不安。”
“属下明白,是因为您离小姐越来越近了,”张玉叹气道:“从咱们这儿到京都,不过两百多里路,快马半天就能到了。王爷心里不能平静,属下可以理解。”
朱棣强按下心里的思念,神色黯然,“命全军休整吧。”
“是!”张玉抱拳退下,立刻去安排了。
朱棣苦涩,萧儿不愿意回来,她到底要如何?真的希望她只是单单的等着自己去接她……
果然,没有几日,燕军探马回来:魏国公徐辉祖沿淝河一线陈兵数十万。
徐辉祖?大名报入燕军,众人都皱眉了。
“娘的,还真多事!”火真大骂。
朱能皱眉道:“东昌大战的时候,就有他,此人极其骁勇善战,不过,朱允炆念着他是世爵王侯,就把他调回来了京都,此人绝非平安可比,的确是个麻烦。”
“而且……他还是……”陈亨望了望朱棣,下面的话不好说了。
朱棣微微一笑,“而且他还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子,妙云的长兄,本王该叫他一声,大哥。对吗?”
陈亨讷讷的笑。
“你们怕本王手软还是心软?”
“末将不敢!”
“这里是本王长大的地方,这样的事,难免。但是一码归一码,本王不会拿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做儿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