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开始?确实。
释然默默转身,贴着墙边走出屋子。
对于三房这样的情况,嫁女就如同过关。有太多的嫁妆需要准备,每一样都要用到钱。
释然很怀疑母亲会不会出去借钱?要嫁女,前头的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以及四太太她们,应该多少会表示表示吧?
但是,人家送了礼,以后都是要还的。
况且,也不能指望她们能帮到什么忙。从铺的盖的、从头到脚四季穿的,大到家具,小到一块香胰子,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嫁妆的多少,直接决定新娘子日后在婆家的地位。
嫁妆丰厚,公婆自然会欢喜;反之,就会被亲戚们瞧不起,往后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释怀是没有公婆的烦恼,可是,过门后用不了多久就要生儿育女,养孩子是需要花钱的。没有足够的嫁妆,急切时,就会连象样的典当物也没有。
若是逢着孩子有个差池,可不是要人命么!
所以,早在宋朝的时候,就有一位进士袁采告诫过世人,说是如果养了女儿,就当及早为她储蓄衣衾、妆奁之具,等到了出嫁的时候,才不会费力。
好些人家因为没有预先准备,到女儿出嫁时一时拿不出足够的钱,只好去做典当,甚至于把自家房子典押出去。
京城里的富裕人家给女儿置办的嫁妆,时下一般是二十四抬、三十六抬、四十八抬,取的都是代表吉利的双数。
而那些超级有钱的富商大贾,则多到百余抬。往往是光抬嫁妆,就要抬上好几天。那场面,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浩浩荡荡,引来万众瞩目、妇孺皆知。新娘子还没进门,这威势先就张起来了。
萧墙内外之第53回
自古有钱有势的谁敢惹?
说白了,嫁妆这个东西,就是个镇宅立威的东西。
至于京中普通的人家,嫁妆也基本会固定在十六抬或二十抬。
远的不说,就说莱阳地、栖凤镇吧。谁家嫁女儿不得准备个十抬八台的嫁妆?先不说嫁妆里都含着些什么,总归,这个过场是必不可少的。
除非是穷得出名的,且不怎么爱惜脸面的,一点嫁妆根本不值当让人扛,雇个有力气的,往肩上一甩,驼过去拉倒。
只是这种往往就会沦为笑柄,会一辈子给人记着,时不时翻出来嘲弄、取笑。
到那时,当事者心里有多难堪、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陶氏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一向要强的她,要如何解决这迫在眉睫的难题呢?
释然摸摸胸口,越发感觉那里的沉重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道理不通知当家的。
陶氏决定派二舅去县城走一趟,叮嘱老三一些注意事项,省得在未来姑爷面前失了礼数。
要去县城,就需要一辆马车。
街面上从事车马雇佣的唯一的人家,就是老癞痢头的儿子,谭麻子。
释容便要跟着二舅一起去,她想看看老癞痢头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看看父亲酒醉后的不二之选、“第二个家”。
刚走上大街,就瞧见杨家的院墙外,几个闲汉正围着一个人滔滔不绝。
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口若悬河的是杨家的一个家仆。说的是五姑奶奶的显赫与排场。
昨天午前,五姑奶奶启程回济南城了。可是,关于她的这次衣锦还乡期间的呼奴唤婢、挥金如土,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走远了,释容忽然叹了口气。
二舅摸摸她的头顶,吓唬道:“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给你娘听见了,非骂你坏毛病不可。”
释容故作沧桑道:“我是害愁啊……”
二舅乐了:“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烦恼吗?”
“我怎么不知道?”释容不服气,“身为家仆,当街对自家的主子评头论足,就算说的全是好话,也是大大地没有规矩。娘教过:财帛不外露,美妾不示于人。他们这是犯了大忌。”
二舅颇有几分性幸灾乐祸:“管他们呢!丢人现眼的又不是咱们。”
“二舅舅这话可是大大地不妥。”释容较起真来,“虽然说他们好了,没有咱一点好处。可是,都是一家子,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咱不也跟着倒霉?别以为我不懂,罪及三族。我早就把《大诰》全都背过了。”
她仰起脸,得意洋洋地等着表扬。
二舅频频点头:“好,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我们三嫚长大了。那些奴才白活了那么大,还不如我们三嫚懂事呢。”
“二舅舅又错了,你怎么能把我跟那些家奴家婢们相提并论呢?”
释容愤愤然地表示抗议。
“对了,对了,是二舅舅糊涂了。”二舅忍住笑,忙不迭地道歉。
释容这才稍稍气平了些:“奴婢们什么身份!太爷和老太太就不能好好管教管教他们,由着他们满大街胡说八道地。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要是给坏人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江洋大盗那里去,最后来个打家劫舍,可就糟了。”
二舅深不以为然:“哪来那么多大盗,朗朗乾坤,你以为负责治安的都是吃闲饭的?”
释容寸土不让:“老太爷还是老人儿呢,自己家里的奴才都约束不住,还要说什么?老人们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别人怎么着,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点,要是有人天天盘算着要揍我,我肯定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香。”
“谁?谁敢揍你?”二舅气势汹汹地虎起脸。
“比方说——”
释容的声音突然就没了,几乎是跳着藏到了二舅的身后。
旁边的胡同里冲出来一队孩子,拖枪曳棒、喊打喊杀着。领头的可不就是威震一方的王大胖!
两下子几乎撞个满怀,王大胖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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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墙内外之第54回
二舅的高大和拼命四郎那森冷的眼神,对他一个半大孩子来说,都是莫大的压力。
一贯欺软怕硬的他很清楚,镇子上哪些人可以欺负,哪些人绝对不能动。
陶家就是后者。
实在是陶老太爷在地方上太有名了,几十年没有过一丝偏差,从不会在人前人后说别人的是非,都说老太爷比“六出寺”以前的方丈还慈悲。
就连杀猪的爹,都对陶老太爷客气三分,见了面,该作揖就作揖,不敢有丝毫的慢待。
而对待杨家老太爷,爹他可是背后不止一次地骂过“老东西”、“黑心狼”。
王大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狗头军师、糊涂喽啰们可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心要给他扎架子、壮胆,就不约而同地将木剑、标枪、木棍在地上、墙上捣得咚咚响。
一边制造着声势,一边异口同声地念:“大嫚你再巧,到底是姨娘养;二嫚你再强,终究是个女郎;三嫚娇滴滴,娶作美娇娘……”
二舅的声色登时变得狞厉,受指向王大胖一伙人,斥骂道:“谁教给你们的?说!再唱一句试试!”
泼皮们受到惊吓,蜂拥后退。待到以为安全了,折过身来继续唱。
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地猖狂。似乎吃定了二舅抓不到他们,拿他们没咒念似的。
“容儿别听那些混帐话,也别告诉你娘——二嫚你干什么去?”
一错眼的工夫,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的释然毫无任何征兆地冲向了前方。
当二舅试图呼唤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不管不顾地朝叫嚣的人群砸过去。
那么大一坨,要是给砸到,别说是人,就算是头牛,也要给砸出个血窟窿来。
那是要出人命的!
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人群像是沸油中溅入了冷水,“滋啦”一下子炸开了花。
到底有没有人受伤不清楚,但只听得鬼哭狼嚎声惊天动地。
一群乌合之众瞬间作了鸟兽散。
罔顾身后二舅歇斯底里的呼喊,释然紧紧咬住王大胖,手中高举着一截儿臂粗的木棒,撒丫子狂追不休。
王大胖哭爹喊娘慌不择路,鞋子跑掉了也顾不得捡,一心想着逃命、逃命。
长这么大,他几时碰到过这种事?身后的那个人,杀气腾腾,简直比他爹的鞋底子还恐怖。那股子不死不休的戾气,像一团铅云,任他跑再快、再远,也没法儿摆脱。
“拼命四郎”不是个空号,他早就知道了好不好!
杨四郎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他原本就没再打算招惹她好不好!
他们唱的小曲儿,他只是背后唱过,算是出出气、泻泻火,从来就没打算当着她们姊妹的面唱,好不好!
敢丢那么大的石头,已经证明了她根本就不是个怕事的。
自己真是瞎了眼,今天怎么就跟她又撞到了一起呢?
不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错好不好!都是那群不长眼的家伙们干的蠢事,最后却要叫他来顶缸,真他妈的倒霉、倒霉!
这个事儿一定要说明白,不然,杨四郎绝对不会罢休。
可问题是,怎么样才能让她停下来呢?
在她停下来之前,他肯定不能先停下,不然,就等着挨揍吧!
那么粗的棍子抡过来,还不得痛死个人!
就算爹再厉害,可是不在跟前护着,远水解不了近渴,又有个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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