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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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生活-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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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凌老板”。凌荣志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高大宽敞的客厅,连阿菊都不甘一人
寂寞也跟了进来,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一路东看西看。
主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一声凌老板之后就不用再加介绍,但客人的身份让优优
有些为难、她不知该怎样介绍那位其貌不扬的李文海。她既不知道李文海的公司叫
什么名字,也忘了问他在公司里到底任了什么职务,她只能仓促而含混地说了句:
“这是我大哥,这是他秘书。”秘书就是指德子。她想凌老板应该明白这个所谓的
大哥并不是亲的。
还有阿菊,更不知道此时该如何介绍了。阿菊跟进来做什么?
凌老板看上去很随和,至少优优能感觉到,董事长今晚的心情很不错。他显然
能看出优优带来的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大角色,但他仍然让他们在客厅里那些干
净贵重的沙发上坐下了,还喊自己的太太倒茶来。
凌信诚的母亲应声在卧房的门口露了面,告诉丈夫孩子醒了她走不开,凌荣志
只好笑笑对客人说:“家里人刚刚都出去了,那你们就喝点饮料吧。”
凌信诚的母亲又在屋里叫丈夫,叫他赶快接盆热水来,不知是孩子吐了还是尿
在床上了,卧室里的动静听上去有点乱。优优赶快站起来,对老板说了声我来吧,
便跑进卧室去帮忙。她原来不知道凌信诚的母亲要盆热水是做什么,进了屋子一看
到那只新买的摇篮床,当然立刻看懂是怎么回事了。
再看不懂那不成傻子了,优优后来把话说得很难听,她对我说,她当时一眼就
看出摇篮里躺着的,就是凌信诚的那个私生子,看来这个命好的孩子已经登堂入室
地成了凌家的人。
凌信诚的母亲是见过优优的,知道她是信诚公司的一个小职员,便不客气地指
使优优到哪里去拿盆子,再到哪里去接热水。优优跑进旁边的储物间找来了一只洗
脸盆,又跑进卫生间去接热水,再端着盆子回到那间卧房里,帮助信诚的母亲清理
孩子的屎和尿。孩子已经醒过来,非常乖,一声不吭地看优优。优优两手托着那孩
子,让信诚的母亲给孩子擦身子,她和那孩子彼此对视着,头脑中却完全是空白。
这时,她听到客厅那边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同样的声音连着响了好几声。凌信
诚的母亲被吓了一大跳,手里还拿着毛巾便想出去看。刚刚走了一两步,卧室的门
就被撞开了,优优还没看清进来的人,就听见砰砰两声响,凌信诚的母亲朝后一仰
就摔倒了,摔得声音也特别重。
紧接着,优优看到了血,又浓又艳的血浆从凌信诚母亲脑袋下面漫出来,顺着
每一根实木地板缝,快速地被地面吸走了。几乎同时优优也听到了自己的叫,那叫
声既尖厉又刺耳,她从没听过这么恐怖的叫,那叫声让她几乎呕吐起来了。
优优手里的孩子大概是被枪声和叫声吓着了,放开嗓门哭了起来,但只哭了一
下就摹然噎住,全身上下不住地打抖,嘴里一声一声抽着倒气,瞪圆的眼睛僵直地
看着优优!
孩子的模样让优优完全无措,她手足麻木地托着那个惊恐的生命,就像托着一
个不停蠕动的怪胎。她的身体也随着孩子发出同样的颤抖,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那
只已经垂下的乌黑的枪管,和立于门端满脸狰狞的“文海大哥”。
李文海转身出去了,优优还在原地发着呆,她的胸口剧烈地跳动着,双脚却像
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时,她手中的孩子突然重新哭了出来,那裂帛般的哭声惊
天动地,吓得优优几乎将他脱手扔掉。她不知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是逃出去还是
在这里守着孩子。
这时德子跑进来了,优优注意到他的手上没有武器。德子急急地冲优优叫了一
声,叫的什么没有听清。见优优站着没动,德子冲上来要抱孩子,优优拼命地不肯
撒手,但德子还是把孩子从她僵硬的手上拽了出来,胡乱地放进摇篮床里,然后拖
着优优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优优大声尖叫不肯移步,她的叫声和摇篮里的哭声响彻屋宇。德子给了她一个
耳光,她挣扎着踹了德子一脚,那神经失控的一脚踹得很重很重,不知踹中了德子
的肚子还是他的下身,德子惨叫了一声坐在地上,地上还躺着凌信诚的母亲。那个
死去的女人看上去只不过四十来岁,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失血过多,脸上的颜色白
如素纸。
李文海这时再次出现在卧室门口,他催了一声快走!然后上来强拉优优。德子
咬着牙爬了起来,和李文海一道硬把优优拖到客厅。优优惊恐地看到客厅的沙发前
面,凌信诚的父亲尸横一边,头中三枪,血溅五步,绛唇半开,双目不合。这恐怖
的景象令优优不敢停步,她懵懵懂懂被李文海和德子扶持着,绕过尸体,走出大门,
一直被他们拽上了那辆红色富康。
优优看到,阿菊已经坐在汽车的后座,紧张地睁着惊惶的眼睛。这回是李文海
亲自开车,德子也仓皇挤进后座,汽车旋即开动起来,在灯光暗淡的林阴道中,急
急地行驶。那个时辰我乘坐的出租汽车刚刚开到瑞华别墅宫殿般的社区门口,正在
接受门卫罗嗦的盘查——这种社区通常只盘查出租汽车,对私家车则有些不闻不问
——当时我隐约记得确有一辆红色富康,从别墅区内放缓速度,稳稳驶出,从容不
迫地在我旁边擦身而过。
如果我当时不是被那两位负责的门卫横加拦阻,我必将第一个目睹那个血腥的
杀人现场。门卫在拦下我后,中规中矩地打电话到我所要造访的住户家中,凌家的
电话当然无人接听。门卫随即公平地告示于我:“瞧,我拨了两遍,都没人接。家
里肯定没人。”
主人不在,客人自然不能进入。我只好站在别墅区的门口,拨通了凌信诚的手
机。这才知道凌信诚正和他家的司机保姆一道,在附近的商场购物。他听说家里电
话无人接听,并未怀疑出了事情。“孩子刚接回来,可能他们都在忙吧,”他说。
他让我在门口稍等,他说他们正往商场的门外走呢。大约十分钟后,我看到了
凌家那辆宽大的奔驰。那奔驰在别墅区的门口,接上我进了大门,直抵凌家别墅。
凌家的门前一片寂静,楼上楼下的每扇窗户,都泄露着辉煌温暖的灯光。司机
停稳车子,又帮保姆搬运车内的货物。凌信诚则领我步上台阶,用自己的钥匙开门。
接下来的情形我不想再多渲染,细述那个场面肯定会让读者生厌,那也是我后
来一直试图回避的记忆,是多次让我半夜惊醒的恶梦。凌信诚那天晚上被送进了医
院,他的心脏显然不能承受这样的震动。我似乎成了那天晚上最先进入罪案现场的
人中,相对较为镇定的一个,也许只是因为我与死者并不相熟。
司机及保姆开始还试图对信诚的父母进行抢救,但死者的模样让他们几乎不约
而同地放弃了这个幻想。还因为当时更需要抢救的是凌信诚自己,他抱住母亲余温
尚存的尸体,未及哭便昏迷不醒。
在帮助抢救凌信诚之后,我因为相对镇定而第一个想到了报警。警察反应的迅
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让我对公安机关从此好感倍增。
那天晚上我在凌家逗留了很久,接受调查询问直到凌晨。凌晨两点我被警察准
许离开现场,又乘车赶往爱博医院看望信诚。信诚经过医生抢救,在他短短的人生
中不知是第几次转危为安,我赶到医院时他仍在药物的控制下昏睡。我找医生问了
情况之后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告诉医生万一有事可以找我。
我本想对医生说我是信诚的朋友,开口时转念又自称是他大哥。我这样转念缘
自忽然而生的怜悯,因为我忽然想到,凌信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举目无亲。
为了叙述的清晰我不得不遵循时间的顺序,按时间顺序我早该先把笔锋转向那
辆逃之夭夭的红色富康。那富康开出瑞华别墅之后随即放开车速,在夜晚无人的机
场辅路上仓皇狂奔。当汽车开进市区之后,都市夜晚的繁华才让车内的气氛稍有松
弛,车上每个人的心情各不相同,但从表面看他们都已惊魂略定。
李文海把车速放慢,并且开始和后座上的德子交谈。他们在议论今天的战果,
有多少现金,有多少珠宝和金饰……德子说他还从里面书房里翻出一块手表,好像
上面都是自钻,这种满天星的好表,少说也值几十万呢,只是变现不太容易。李文
海说只要是真东西,让利换钱没啥不易,回头看看是什么牌子,带到南方自会脱手。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优优的啜泣,李文海说:优优,这些东西也有你的一份,我们本
想早点告诉你的,又怕你害怕不肯带我们来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种事搅进来
要杀头的。不知者不为罪,成可进败可退,得了钱有你的份,失了手没你的事。我
他妈处处为你着想,你他妈还委屈什么!
阿菊伸出双手,搂住优优,优优似乎是第一次地,对阿菊温暖的怀抱感到陌生。
她不知道李文海的冷酷无情,还能无情到哪里,而德子与他,干这事是否蓄谋已久
;阿菊对这场血腥屠杀,是和她一样蒙在鼓里,还是早就串通一气。也许那一刻优
优什么都没法细想,她的思维也许还处于休克状态,只剩下少数知觉神经,支配着
张皇无措的情绪。
他们开近一个路口,很触目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警车。李文海和德子,一齐
屏气息声,阿菊也全身僵硬,搂着优优的臂膀,禁不住微微打抖。优优想喊,但刚
刚苏醒的一点理性,立即封堵了她的喉咙。李文海把那支手枪,就放在空着的前座!
他小心翼翼地驾车轻轻滑过路口。那辆110 巡逻车不知何故抛锚在此,对这辆鬼鬼
祟祟的红色富康无动于衷。
过了这个路口,又过了一个路口,危险似乎解除。李文海将车开进一条僻静的
小巷,一直行至小巷的深处,才悄无声息地靠边停住。
李文海关了车灯,看看四周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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