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让我感慨万端,心想这女人在枯燥冷寂的牢狱之中,怎能不念自己的乖
乖儿子?她的这个儿子,从怀胎十月,到阵痛分娩,一粥一粟,养至周年,竟然为
了金钱,为了三百万巨款,而一朝割舍,让人不免对她此时的眼泪,和那一匙一匙
送出的亲子之爱,不知该给几分同情,几分责备。不知她是咎由自取,还是被逼无
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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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仇慧敏的模样,大约二十多岁年龄,五官脸盘虽不及优优青春朝气,但眉
目神态,也还比较秀丽。在她施予母爱享受天伦的时候,姜帆把凌家保姆叫到一边,
面目严厉,声音低迪,嘀嘀咕咕地问着什么。保姆忽而摇头忽而摆手,不断地解释。
我抬腕看表,心里纳闷,不知凌信诚与优优,何故一直未到。
其实在我已经到达医院的时候,信诚与优优尚未离开家门,或者说,他们是在
出门之际,被两位不速而来的警察,拦在了屋里。警察向他们出示了证件,客气地
表示有点事情需要占用他们一点时间。
于是二位差人被请进客厅落座,他们坐下后看看还站着的信诚和优优,便露出
淡淡的微笑,反客为主地招呼他们一起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对他们要谈的事情,
从表情上看,信诚和优优都有些意外。
警察说:“我们来,是为了你们那个小孩的事。那孩子叫乖乖对吧?”
凌信诚说:“对。”
“你是孩子的父亲?”警察先问信诚。
“对。”信诚说:“我们做过DNA 的。”
警察又转向优优:“你不是孩子的母亲,对吧?”
优优点头。
凌信诚有点紧张,迫不及待地反问警察:“孩子又出什么事了?”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半笑不笑地问道:“出什么事你们不是早就知道。”
凌信诚语塞片刻,似乎一时未能明了警察的意思,他愣了一会儿再问:“中毒
那事?”
警察说:“中毒?中什么毒呀?”
警察的表情凌信诚看得出来,那是明知故问。但他还是照实答道:“那几天他
不知吃了什么,呕吐、发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警察问:“吃了什么?”
凌信诚说:“医生说孩子血液里乙二醇的含量过高,乙二醇是什么东西我们也
搞不大懂,医生说具体原因还没有查清。”
警察说:“晤,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因为孩子中的这个毒,就是你刚才说的
那个乙二醇吧,确实比较少见。所以我们想了解了解到底怎么回事。”
从警察进屋优优就一声不吭,始终由凌信诚与他们对话交谈。凌信诚说:“乙
二醇也是我们听化验的医生私下里说的,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
警察说:“孩子中毒时你在吗?”
凌信诚说:“不在。我和几个人在贵宾楼饭店吃饭,是她给我打的电话,我直
接赶到医院去的。开始我还以为孩子只是一般闹闹肚子,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
这时警察再次把目光移向优优:“孩子发病的时候都谁在家?”
优优一直在听,冷不防突然被问,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啊?呢——保姆在,
呢,我也在。
“谁最先发现孩子有中毒症状的?”
“……是我吧。
“你当时和孩子在一起吗?”
“没有。孩子在楼下,我在楼上,我正好下楼想去厨房一趟,听到孩子在哭,
哭得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我就喊保姆。可保姆没在。我就站在孩子的门口往里看,
可屋里没人。孩子自己躺在床上哼哼。我就想孩子可能是病了,可我又不敢进去…
…”
“你为什么不敢进去?”
警察打断优优,表示疑问。优优犹豫了一下,说:“孩子有点怕我,见我就闹。
所以……所以我也有点怕他。”
“孩子为什么怕你?”
警察似乎跑了题,别有兴味地穷追不舍。优优十分尴尬,求救似的去看信诚。
信诚一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笼统地解释:“我那小孩不是她生的,所以,可
能不太认她,有点见生。”
警察继续执著于这个话题,还是盯问优优:“你觉得,孩子为什么不认你呢?”
优优对警察执意纠缠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反感,这是一个最令她难堪和不快的话
题,但她还是忍着,她说:“小孩子的想法,我哪知道。”
“是不是你打过他,或者平时对他较凶?”
优优还未答话,凌信谈抢先解答:“没有,她对小孩从来不凶。”
“那为什么孩子怕她。孩子嘛,只懂简单的情绪反应。是不是你不喜欢这个孩
子,孩子看出来了,所以……”
“不是的,”凌信诚再次接过警察的疑问,替优优回答:“不是的,我那小孩
以前受过刺激的,可能有点条件反射。”
“才一两岁的孩子,受过什么刺激?”
凌信诚和优优,都沉默下来,谁也不愿启口似的,但警察疑问的目光停在他们
脸上,始终不肯移去,逼得凌信诚不得不往事重提:“半年前我们父母出了事。他
们被人打死的时候,这小孩在场。”停了一下,他又说了句:“她也在场。”
这两位警察大概不知道凌家的这段痛史,怔了一下,表示歉意:“啊,对不起。”
不过他们还是接着问下去:“孩子见你就闹,你也怕这孩子,那你们在一起怎么生
活呢?”
优优低头不答。
凌信诚说:“让他们尽量少接触吧,我想,也许孩子大一点以后,慢慢会好。”
警察边问边记,问到此处总算合上了本子。凌信诚以为他们调查完了,但其实
没完。
警察说:“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孩子的房间?”
凌信诚说:“可以。”
于是大家起座,由凌信诚带着,去了孩子的房间。尽管屋里没人,但优优仍和
平时一样,只是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警察们在屋里东看西看,随手表面地翻翻。
没翻到什么。出来后又问:“其他房间可以看吗?”
凌信诚看看优优,优优板着面孔,不发一言。于是凌信诚对警察说道:“小孩
就住在这间房里,保姆也住这里,其他地方孩子很少去的。”他看到警察的目光顺
着楼梯往二楼膘去,又说:“楼上是我们自己住的,孩子很少上去。”
警察看看信诚和优优,信诚和优优也看他们,彼此僵持了片刻,为首的那位警
察淡淡一笑,把气氛缓和下来。
“那好,那就不勉强了。”
警察告辞走了,走的时候跟优优要了一张白纸,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人
名。警察把这张写了电话和人名的纸条,绕过优优,直接给了信诚,嘱咐他有什么
情况可与他们直接联系。
警察走后,信诚和优优也随后出门,乘车前往医院。一路上两人心情沉闷,彼
此并无多言。凌信诚问了句:乖乖生病的事公安局怎么知道的?不知是问优优还是
问自己。这个疑问直到很久以后凌信诚才慢慢弄清,当时公安局是从两个方面得到
了举报,一个方面来自爱博医院,因为孩子的症状过于蹊跷,送到医院时已陷于昏
迷,经化验血尿及嘴边的呕吐物,发现其中含有大量足以致死的乙二醇毒素。说明
这不是一般性食物中毒,很可能系人为投毒所致。因此值班医生事后向医院的保卫
部门做了报告,保卫部即与公安机关进行了联系。
中毒事件的另一个举报人就是姜帆。姜帆在乖乖人院的第二天上午再次来到凌
信诚家,讨要凌家答应付给仇慧敏的三百万现金。以前他多次打电话找凌信诚交涉
此事,但凌信诚把这类事统统推给了律师。律师表示钱只能交给仇慧敏本人,而且
之前还需与仇再签一份协议。姜帆前一天带了仇慧敏的亲笔授权书来到凌家,还带
来一帮朋友和一位律师前来助阵,结果与优优冲突起来,被赶出门去。第二天他再
次带人来到凌家,本想大闹一场,结果凌信诚与优优双双不在,家里只有保姆一人。
保姆也是刚从医院回家,来取乖乖的东西。姜帆从保姆口中,得知乖乖中毒的消息,
遂到医院打听。从医院出来之后,他拉上昨天与他一同目睹孩子在优优怀中挣扎哭
闹的几个“证人”,直接前往公安分局进行举报,矛头所向,直指优优。两方举报
双管齐下,于是就有了警察突然造访凌家的一幕。
其实警察在造访凌家之前,早已进行了一天的调查,访问了医院的医生和化验
师,还向姜帆再次取证。在前往凌家之前,又在医院对凌家的保姆进行了询问,将
孩子发病前前后后的详细过程,—一问清。最后,才去凌家,与“主要犯罪嫌疑人”
优优及中毒儿童的父亲凌信诚进行接触。而这一天,通过姜帆而得知乖乖病情的监
狱当局,特别批准仇慧敏前往医院,探望儿子。
因为警察的造访,延误了凌信诚前往医院的时间,让仇慧敏与自己的儿子,多
亲热了半个小时。虽然那两位狱警给母子相会的时间不会少于半天,但当优优和凌
信诚一同走进那间病房的时候,母子温情的场面便立即被你死我活的冲突取代。
首先发难的就是孩子的母亲,她情绪激愤地扑向优优,重重地一掌煽去,优优
猝不及防,被其击中面部。那一掌来得非常突然,不仅凌信诚和两位狱警都吓了一
跳,连我都感到格外震惊。因为我深知优优的个性,我预想到很快将有一场疯狂的
打斗,在这间屋里爆发,而那位首先动手的女人,必定不是优优的对手。但我猜错
了,优优站在屋子当中,一动没动,连被那重重一掌煽歪的头部,都侧向一边,一
动不动。屋里所有人都在刹那间惊住,只听见仇慧敏的破口大骂!
“你这个杀人犯!你想杀我的儿子!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毒死我的儿子就能
达到你的目的吗,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我的儿子会看着你死!
你别想再走近我儿子一步!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想碰他,你配吗!”
仇慧敏在大声叫骂的同时,还想继续施以拳脚,但被凌信诚及时挡住,两位狱
警也上来拉她。他们一齐抱住仇慧敏前冲的身子,拉住她挥舞的臂膀,把她向后拖
去。仇慧敏用足力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