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衣服,让你留下来看着孩子,你当时没有提出来你走不开吗?”
“我,我提没用的,我是给人家做工的,人家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没
有办法的。”
“你下楼去送衣服以后,家里还有谁在?”
“只有她在。哦,还有乖乖。
“你下楼前孩子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病的样子?”
“没有,我下楼前孩子很好的,他还在睡觉嘛。”
“你下楼去了多长时间,大约。
“大约,十分钟有吧,因为电梯要等啊,后来我在电梯口又碰上一个老乡,非
要拉着和我说话。
“你回来以后孩子正在哭吗?那时候你看见被告人在什么地方?”
“她正好从孩子的屋子里走出来,我看到她时她正从那边走出来。
“她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我问她孩子睡得好好的怎么哭了。她说不知道怎么哭了。我跑进去一看孩子,
啊呀吐了一身,而且人也昏昏沉沉很不精神,哭都没力气的样子。我回身出来还想
问问她怎么回事,一看,她不在了,她自己上楼去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孩子中毒了?
“那是天快黑的时候,孩子全身一抽一抽的,又吐又哭,哭也哭不出来的。我
一摸孩子发起烧来了,就赶快到楼上叫她,告诉她孩子病了要送医院的。她让我打
电话叫司机回来,我说来不及了,就坐出租车吧。后来我们就坐出租车,我问司机
哪个医院近,司机说东直门医院最近,可丁优非让司机绕远带我们到爱博医院去,
结果第一次中毒就差点把孩子耽误了,医生讲再晚五分钟孩子就没命了。
检察官满意地顿了一顿,接下又问:“孩子第二次中毒之前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吗?当时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保姆回答:“没有,就是我一个人在家,后来丁优就回来了。
“她回家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那时候大约是几点钟?”
“我在卫生间。我听到她开门进来,听到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的。后来我从
卫生间出来,看见她从孩子那边走过来。那时候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吧。”
“被告人进屋后,多长时间你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
“大概……五六分钟总有的,那天我肚子不适宜。”
“你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被告人,被告人的表情怎么样?”
“很尴尬的,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上楼了。后来我听到孩子又哭了,本
来睡得好好的,可她一回来孩子又哭了。我过去一看,又在吐。到了傍晚又是发起
烧来了,送到医院就没救了。”
检察官转脸面向法官,踌躇满志地微微颔首,表示:“我提问完了。”
法官的目光移向梅肖英,问道:“辩护人要求提问吗?”
梅肖英举了一下右手,表示有话要问。她的问话在我最初听来,并无任何惊人
之处,也无多少奥妙可言。
“证人。”梅肖英问:“孩子第一次中毒前,当时你送完衣服从楼下回来,你
第一眼看到被告人时,你在什么位置?”
“我一进家门就看见她了,因为孩子在哭,所以我一回家就往孩子的房间那边
看,就看见她了。”
“你第一眼看见被告人时,被告人在什么位置?”
“她好像是刚从孩子屋里出来么,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在孩子的屋门口。”
“孩子第二次中毒前,你第一眼看见被告人时,被告人在什么位置?”
“也是在那边,在孩子房间那边。”
“具体是在哪里,是在孩子屋里,还是屋外?”
“好像在门口吧,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样子。”
“证人,你说她好像是刚刚从孩子屋里出来,好像,是什么意思?”
保姆一下愣了,接不上话。梅肖英接下去问:“好像,是不是说她从孩子屋里
走出来,只是你的感觉,是你的推断。你感觉她是刚刚从孩子的屋里走出来的,对
吗?”
“她就是从孩子屋里出来嘛,要不她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去我们家里看了就晓
得了,孩子住的屋子外面就是一个空走廊,旁边没有其它房间的。她要不去孩子屋
里面,站在那里做什么!”
梅肖英马上接了她的话:“对,你说得没错。孩子的屋外是一条空着的走廊,
这条走廊约一米宽,二点一米长。走廊的出口与整套公寓的大门成十五度角,在大
门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孩子的屋门,只有穿过四分之三的客厅,也就是说,要从大门
朝那条走廊的方向走五至六米远,才能看到孩子房间右侧的门框。我向这幢公寓的
开发商索要了这套房子的平面图纸,我还去这幢公寓相同户型的一套待租的房子实
地测量了一下,我手里这份房屋平面图请证人看一下,是不是和你家的户型完全一
样。”
经审判长许可,法庭工作人员从梅肖英手中接过图纸,递到保姆手上。保姆对
图纸这种东西显然有些陌生,端详半天似乎找不着方向。审判长连问了两遍,她才
含糊地点头。
“差不多吧,和我们家差不多。”
梅肖英接下来替那保姆做了结论:“证人,你刚才说孩子第一次中毒前你到楼
下送衣服,回来后刚一进门就看见被告人了。你又说被告人当时站在孩子房间的门
口,而你当时的位置,即便是你那时已经走到了客厅的中央,你都不可能看到孩子
的屋门。孩子第二次中毒之前,你是从卫生间一出来就看到被告人了,而在这套公
寓一层卫生间的门口,你就更不可能直接看到孩子的屋门。也就是说,你认为被告
人是从孩子屋里走出来的,只是你的感觉,只是你的推断,或者说,只是一种猜测,
是不是?”
保姆结巴了一下,似乎被这种文字游戏弄得有些乱了,以为有什么陷阱,不免
出语踌躇。但她最后还是答道:“啊,我就是感觉她刚从屋里出来么,不然孩子怎
么会哭。她不碰孩子孩子很少很少哭的。”
保姆的声音虽大,但气势已露出些勉强,露出色厉内在的败相。梅肖英机智地
并不恋战,并未穷追猛打,甚至没有给保姆继续说下去的半点缝隙,便用斩钉截铁
的语调向法官示意:“辩护人的问题问完了。”使保姆意犹未尽的争辩被戛然而止。
梅肖英的提问显然让两位出庭支持公诉的检察官发觉自己也有一根软助,我看
到他们神色凝重地交头接耳,紧张地讨论应变的对策。接下来又有几项证据和鉴定
呈堂公示,但公诉人和辩护人均未多加置评,在法庭进入辩论程序之前,一切都进
行得波澜不惊。
法庭辩论照例先由检察官做出支持公诉的发言,口气虽慷慨激昂,但内容多属
重复。主要强调被告人因为自己的个人利益而残忍地杀害儿童,并且一次不成又来
二次,可见毫无人性,社会影响恶劣,主观恶性极大,要求法庭依法从重惩处,以
保护儿童,伸张正义。在公诉人发言之后,辩护人梅肖英做了辩护发言,同样咄咄
不让,列举公诉人提供的人证物证,逐一加以分析评判,认为所有这些证词和鉴定,
均无法绝对证明被告人肯定犯有起诉书中所指控的罪名,因此,依据无罪推定和疑
罪从无之法律原则,要求法庭依法宣布被告人无罪。
梅肖英为自己的分析排列了如下顺序:第一、公安机关在被告人丁优的住处搜
出的丰田汽车防冻液,因被告人确有正常用途而不能作为被告人用其毒杀儿童的定
案物证。被告人那一阵正在学习汽车驾驶,使用的正是一辆丰田汽车。那桶防冻液
原来放置于汽车的后备箱中,因汽车刹车和转弯时总是发出晃动,因而被被告人取
出,存放于储物间内。公诉人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被害儿童血液里的乙二
醇毒素,肯定源自这桶防冻液中。第二、被告人自我描述的关于被害人两次中毒发
病前的情形,情节合理,逻辑畅通,公诉方的证据无法得出其不能成立的结论。按
照被告人的说法,被害人第一次中毒发作前,保姆下楼去送衣服,被告人在楼上听
到被害人不停啼哭,遂下楼前去察看。看到被害人的屋门大敞,被害人独自躺在床
上,被告人因担心引发被害人对她的恐惧反应,故而未敢进屋。控方证人的证词中
说被告人好像从屋里走出,应属个人主观的猜测,并非亲眼所见的事实。被害人第
二次中毒发作之前,被告人回到住处,因为想请证人帮她找出她用的一只皮箱,故
而去被害人房间门口探望,见证人不在屋内随即退回,并未进屋。而现场的房屋平
面结构也证明证人两次见到被告人的位置,均无法看到被告人是否从被害人屋内走
出。第三、公安机关在对证人钱志富的询问笔录中,钱志富只说了他在何年何月何
日何时,用自己的汽车载被告人去了案发现场,并没有看到被告人在案发现场做了
什么。而被告人在接受公安机关审讯时,已经说明自己因与凌信诚的关系发生一些
问题而准备回老家仙泉,走前回到凌信诚家来取自己的东西,可见,被告人是有正
当理由进入案发现场的。对钱志富的询问笔录只能证明被告人曾经进入案发现场,
不能证明其确有投毒行为。第四,爱博医院提供的血液化验证明只能证明被害人死
于血液中乙二醇类有毒物质过量,也不能证明就是被告人有意投毒致死。第五、姜
帆等若干证人关于被告人与被害人关系紧张,被害人不能接受被告人的证词,可以
证明被告人存在犯罪动机,但不能证明被告人已经犯罪的事实。
综上所述,尽管被告人具备了犯罪的时间,具备了犯罪的动机,具备了犯罪的
工具,但没有任何一项证据,足以证明被告人确实实施了起诉书中所指明的犯罪。
因此对被告人的指控是不能认定的,是不能成立的。
梅肖英的辩护发言,洋洋洒洒,滔滔不绝,让旁听席上的听众,全都鸦雀无声。
辩护发言结束之后,检察官再次要求发言,进行辩论。但检察官的二次发言并
未提出新的观点和新的证据,只是强调虽然没有被告人投毒的直接证据,但间接证
据客观真实,非常充分,互相印证,来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