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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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生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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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事!
倒是跑在前边的那人,能看出非常年轻,话也不说便冲了上来,伸手想要扯开
他们,“你先把她放开,放开!
李文海猛地一掌,掴在那人脸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果断异常。随着那重
重一掌,优优一下认出来了,那挨了耳光的青年,竟然就是周月,就是她夜思日想
的情人。而后面的那位老者,就是那位白发苍苍的教练。
优优兴奋极了,她也知道周月挨了这样一掌,反应不难估量,其实在她做出估
量之前,发怒的周月已经用一串快得令人窒息的组合拳,几乎在刹那间就让身体比
自己粗壮得多的李文海跌跌绊绊,人仰马翻。
李文海打着滚地爬了起来,疯了似的向周月扑将过去,呲牙咧嘴像要拼命的样
子,两人顿时打成一团。老教练似乎并不担心徒弟吃亏,他扶起优优慢慢问道:
“你没事吧,他是你什么人呀?你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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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优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不知道她和李文海之间,是否属于认识,又算什
么关系。这时候一辆巡逻的警车开过来了,警察的出现使他们的问话与回答,以及
那两个少壮男人的厮打,全都骤然中断下来。
他们都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里。
优优被问完情况放出来时,周月和他的教练早已离开。他们在这个事件中的角
色,是一对见义勇为的市民。警察给他们做完笔录留下电话又表扬几句,就让他们
走了。
优优本想当面道谢,尤其是对周月。这场英雄救美的奇遇使周月在她心中的形
象,更加大放异彩。她想了很多表达感谢甚至爱慕的词藻,并且一再鼓足开口的勇
气,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袒露心迹的时候,却发现周月已经走了。
警察问优优家在哪里,要不要叫家里人接她回去。优优说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出了派出所没有直接回家,尽管天很晚了,但她还是绕道去了
那所她以前几乎天天都来的业余体校。她本来幻想能在这里见到周月,但结果非常
现实。体校的大门关着,里面的灯也黑着,整条街道都静静无声。优优在黑暗的门
口发了阵呆,眼里心里茫然若失。
第二天优优前往一家公司招工面试,她报考了那家公司的会计部门。但她整整
一天神不守舍,还在想着该找什么机会,向周月表达谢意,甚至,从此和他交上朋
友。
那天面试完了,优优去找阿菊,阿菊从服务学校毕业后在一家三星饭店干了三
天,因为把饭店里的毛巾带回家去,被经理发现除名,后来一直在“香港街”倒卖
服装。“香港街”是仙泉最大的假货市场,德子的一个哥们儿在“香港街”支了一
个摊子,平时就让阿菊看着。一条登喜路的领带十五元,一件都彭的衬衣五十元。
五十元阿菊还嫌太贵,告诉优优其实不值。
优优找到阿菊的摊子,跟阿菊说了昨晚的事情。阿菊正忙着吆喝生意,因此听
得心不在焉。但她看得出来,优优兴奋得两眼发直,嘴角一直挂着幸福的笑意。优
优求阿菊给她出个主意,见到周月该咋表示。阿菊看出优优不大对劲,于是皮笑肉
不笑地问道:哟,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优优连忙掩饰:没有啊,人家帮了我我不
该谢谢人家么?阿菊说:要谢你怎么不找他去?
阿菊的话一下子把优优点化,要谢怎么不找他去!问题就是如此简单。从“香
港街”里出来,她并没真去体校。她还是乘了公共汽车回家。晚上,她像往常一样
坐在灯下,想给周月再写封短信。给周月的信有一年没再写了,一年的话都积压在
内心,但提笔茫茫却不知该写什么,开了两次头都最终放弃。
那天晚上优优很晚才睡。当屋子终于黑了,当远近万籁俱寂,优优才能进入自
己心造的幻境。在这个幻境之中,想象可以任意驰骋。有无数夜晚,就有无数想象。
优优想象过周月站在拳击冠军的领奖台上,接过优优送上的鲜花笑语,有很多人围
在四周,向他们鼓掌祝贺……在这个想象之中,优优不知不觉,把自己也划进了受
贺的范围,仿佛她和周月,已是一个公认的整体,仿佛周月是属于她的,或者反过
来,她也属于周月。
她还想象过,她和周月走进一片仙境般的山水,无忧无虑地种田、放牧、做诗、
画画、还大声唱歌,过着无人打扰、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们彼此的呼唤和欢笑,在
山野中回响,有如天籁般空灵。优优常常在这种响在天际的笑声之中,带着嘴边的
微笑人梦。
夜里的梦越美,越浪漫,早上醒来就越茫然如失。新衣柜上那面让人眼亮的新
镜子里,一切如旧。整个屋子甚至显得比任何一天都要灰暗无光,和优忧心里的颜
色一样。
这个颜色笼罩着优优的白天,白天优优依然要为寻找工作出门奔忙。优优的学
习成绩这几年在班里名列前茅,对分配却未见丝毫帮助。大姐一见到优优无所事事
地呆在家里就摇头叹气,姐夫也整天把脸板着沉默不语。优优也沉默不语,但那是
因为她心里有了别的事情。
终于,数日之后,优优决定,到仙泉体校去找周月,她决定向他祖陈心迹。在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优优的心情出奇地平静,她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命运相助,因为
有无数声音在她耳边说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能不爱?
这一天黄昏她走出家门,走出那条窄窄的旧巷,走过她家那间生意清淡的小店,
她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她一路笑着走向仙泉业余体校。体校的大门像往常一
样敞开,一条人来人往的笔直大道,把优优的视线带向大院深处。田径场很久没有
修了,杂杂地长着荒草。球类馆也很陈旧了,门窗的油漆都已掉光。但最旧的还是
优优目光的终点,那座更旧更破的大房子。
那大房子就是拳击馆。
优优走到拳击馆,她看到门口停着许多小轿车,里面传来阵阵呐喊声,台阶上
还站了个收票的,她明白正有一场比赛进行着。这场面让优优不由自主停了步。白
天还蓬勃飞扬的自信心,在这个刹那却畏缩了。她仿佛看到周月一拳将对手击倒,
高举起双臂迎接掌声,有人向他献上一簇簇鲜花,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围在身上…
…优优突然省悟,她爱的男孩,是一个明星!是一个被赞扬和荣誉包围的宠儿,终
日沐浴着崇拜的目光,身后追随着无数拥夏……而她呢,她算什么,一个普通的女
孩,一个连工作都没有找到的女孩,一个只有胡子和李文海那种人才看上眼的女孩!
自信心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有时能自我膨胀得不可一世,有时又会糊里糊涂顷
刻瓦解,就像泡沫一样空虚易变,随时都可能失于无形。
“有票么?”
优优突然听见这样一声粗哑的喝问,这喝问显然是冲她来的,她慌乱中看到一
双细小的眼睛,带着些防范的目光正投在她的眉心。这声喝问优优全然没有预料,
精神上毫无准备,她下意识地摇摇脑袋,然后心里跳跳地,转身走开。
天色渐暗,路灯依稀,优优离开了拳击馆。她走过静静无声的球类馆,走过杂
草丛生的田径场,走过体校门口的传达室,走过她来时走过的纵横交错的立交桥…
…立交桥上的合纵连横让她心绪烦扰,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到自家的巷
口,巷口那间“志富火锅店”遥遥在望。那简陋的店面让她自惭形秽,她不知道她
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才能稍稍配得上周月。
她家的巷口有个公交车站,恰巧有辆加长的大公交遮了站牌,直到那长长的大
车子开出优优的视线,优优才意外地看到小店的门前有些异样。往常这时,还不到
上客的钟点,但不知为什么门口却挤满了人群。这些人显然都不是吃饭来的,他们
都站在门口,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店里张望。
优优挤近前去,也往里看,然后又满腹疑惑地挤进门脸,她隐隐约约看懂了眼
前的一切。她家的饭馆,这个供养着她的大姐和姐夫,也供养着她的生活的饭馆,
已经被人砸了个稀烂,几乎所有桌椅和柜子,全都断腰断腿,一面墙的正中,还被
砸了个碗口般的大洞,地上全是饭碗和盘子的碎瓷。厨房里的情形更加不堪。几乎
没有一样还能使用的东酉。优忧心惊肉跳,她没有见到姐夫,姐夫和几个伙计都让
派出所叫去问话,店里只有几个街道上管事的伯伯奶奶,在七嘴八舌地安慰大姐。
大姐只是抽抽噎噎地哭着,无话可说。
这天晚上大姐和姐夫围着优优,一个啼哭,一个吼叫:“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
么!你把这个家全都毁了!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是的,优优知道,即使姐夫不这么声嘶力竭,她也知道,这个餐馆,这个只有
六张小桌的火锅店,是大姐和姐夫集中两人的全部积蓄,孤注一掷的成果。现在,
它毁了,无法恢复,这全是因为她,因为她在外面惹了是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恶
人,所以,给大姐和姐夫,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大祸!
优优没有哭,没有解释和争辩。她咬着嘴唇走出家门,把姐夫失去理智的叫骂
和大姐软弱无助的哭泣,把街坊四邻的探头探脑和窃窃私语,统统抛在身后。她出
了家门便奔跑起来,她一路奔跑出了巷子。巷子的人口,那间火锅店仍然门窗洞开,
里面败象赫然,仍然有一群闲人茶余饭后,无聊地围观。优优目不斜视,跑向对面
的汽车站牌,她能感觉到身后有许多目光,许多讪笑,冲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公共汽车把优优带到了仙泉体校。体校门前的灯光尚未熄灭,还有不少穿着运
动服的男孩女孩,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优优跑到拳击馆的门前,已不见了昨天的
汽车和门卫,但里面的喧闹和嘈杂依然如故,偶有一两声短促而突然的呐喊,让优
优身心激动不安。
她走进这间许久未进的大屋,她看到那位鬓发斑白的教练,教练还和过去一样
站在台下,两手按着台面不停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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