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借吹风机,家里的坏了。”
嘉禾呆呆地“噢”,随后快速地拿出吹风机,递给他顺便叮嘱,“快点儿吹干吧,小心感冒。”
☆、辞旧(2)
吹风机的声音在嗡嗡嗡作响,嘉禾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另外一只手在程简的柔软的头发上反反复复地翻弄,脑子里稀里糊涂,说好的应该是他自己吹头发怎么就变成了她亲自上阵呢。
嘉禾只记得,当时像是回放慢动作一般,她盯着程简缓缓靠近吹风机的手,在他将要接过去的那一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来帮你吹。”
动作定格,程简的手就那样伸在半空中,唯有一双看向她的眸子闪了闪。
嘉禾干笑,动作迅速地收回拿着吹风机的手,随后从她的书桌下抽出椅子,脚尖在木地板上轻微地摩擦。冲动是魔鬼啊,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啊,咋弄都收不回来。
温热的风从风筒逸出,随后感受得到手指从发间穿越而过,掌心的柔软、动作的轻柔。身前是嘉禾站立着的身影,挡住了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视线,程简低垂着眸,抿着唇,两只手分别垂在身侧,有水流滴在手背上,然后顺着脉络一点一点地流落到指尖,最后轻不可闻地滴落于地板上。
他喊:“嘉禾。”
吹风机盖过他的声音,将他的声音淹没在嗡嗡嗡地噪音之中,他半张着的嘴犹豫半晌,终是归于沉默。等着头发半干了,他抬起手拿过嘉禾手里的吹风机,关掉。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房间,两手空空的嘉禾站在一边,程简还坐在椅子上,只是双眸看向她的方向。他眼中是她看不清的情绪,她的胸腔中是紧张到无以加复地心跳。
就连空气里也处处流淌着紧张,嘉禾的耳朵不由主慢慢烧了起来。这种等待着他说话的过程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和折磨,嘉禾想着。
程简清缓地声音终于传过来,“六点了,下去吃年夜饭吧。”
嘉禾:“……”
赶紧地将吹风机塞进柜子里,她风风火火地冲下楼,耳朵上还有着未退却的红晕。见着嘉禾爸还在厨房里忙活,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端菜上桌。
嘉禾爸记得程简上楼去,但是没瞧着下来,于是问:“程简呢,不是问你借吹风机去了吗?怎么这么久就都没下来。”
嘉禾解释:“爸,我告诉你现在的男人比女人吹头发都还麻烦,要求好好捯饬捯饬,吹出一个好的造型出来。有这么一个要求,时间自然就长了。”
嘉禾爸疑惑地看了自家闺女儿几眼,怎么总觉着哪里有点儿问题。奇怪归奇怪,他手上还拿着锅铲,忙活得很,也懒得去多想。
万事俱备,只差去外面放鞭炮了。嘉禾早早地就拿着打火机在门外候着,只等着嘉禾爸示意就行。今年不同往年,在老家过年,嘉禾爸特意准备了好几条鞭炮,房子里里外外都张贴着喜庆的大红色,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温馨。
嘉禾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嘉禾爸的身影,她小跑去大门边,手碰到冷冰冰的铁门,门恰好开了。
嘉禾爸眼睛有点儿湿润,“女儿,我和你一道儿去放鞭炮。”
噼里啪啦地声音混合着烟雾以及火星,嘉禾爸的声音听起来浑厚而沧桑:“嘉禾啊,这么多年了,爸爸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和你妈闹离婚也没能顾及到你,给你造成了心里的伤害,当年也没能考上个好的学校。也总是没能好好地抽出些时间来陪你,后来吧想着有时间了,女儿又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这个老头子要你来陪的话,又耽误你的时间。
女儿,对不起,一直没能尽到做一个好父亲的责任。”
嘉禾轻声回:“爸,你一直都是我的好父亲。”她停了会儿才继续,“我也都知道,这么多年来您都不会回家过年,就是因为害怕家里还存留着她的气息,即使已经很多年都过去,可是仿佛只到年关将近的时候,您还是会怀念她。今年不一样,老爸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远方“嘭”地一声响,烟火四下散开,五颜六色,最后刺啦一声消失于黑暗中。
“我家的女儿啊,怎么这么招人疼呢。”嘉禾爸仰着头,看天边星云。和过去挣扎了那么多年,耿耿于怀,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和过去说一声告别,真好。
突兀的铃声响起,嘉禾想都没想,接通。里面传来的是宋小朗模模糊糊地呓语,像是喝醉了。说话时连舌头都在打结,“嘉禾,新、新年快乐。”
停顿几秒,嘉禾淡淡地回:“你也一样,新的一年祝你有个新的开始。”
那边人似乎清醒了些,说话连贯利落多了,“嘉禾,你还喜欢我吗?”
还喜欢吗?她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在某一个转弯的街角或者是下一条道路的出口处遇见,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大步上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为什么这么对我,还是假装淡然无谓地擦肩而过?她不知道,可是当她真正遇见的时候,却发现心境是异样的平和,再也掀不起波澜。所以还喜欢吗?喜欢,但那时高中的嘉禾,对于现在的嘉禾来说,宋小朗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物,哪里谈得上喜欢二字。
嘉禾:“如果我现在说喜欢的话,你会信吗?你不会,因为你清楚你明白,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去原谅,去放得开。就算我放下了,我不在乎了,你在乎,你会放在心里,而且对你来说那就是个难以解开的疙瘩,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宋小朗,喜欢你的是多年前的嘉禾,不是现在的嘉禾。”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嘉禾垂下手,将手机关机,今夜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远在另一座城市里的房屋里,空旷无人,除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的宋小朗,周身摆满了酒瓶子,整个客厅里都被充斥着酒气。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在不断震动,无一不是发来新年的祝福消息。
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他几乎要与着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过了好一会儿,他挣扎着起来,整个人走路都不稳,弯弯扭扭,跑去拿手机,像是要做什么急事。
反反复复地拨打,手里传出来都是机械化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终于放弃,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歪斜着身体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窗外五光十色的世界,只觉得黯然失色。
—
嘉禾做了一个很多年前的梦,她和程简刚上初中的那会儿。同样是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那时嘉禾爸不给零花钱让她去买烟花,于是她私底下鼓动程简带她去,一定要悄悄地买不要被发现。程简答应了,程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小卖部买烟火,她尤其高兴,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她歪着头去看程简的侧脸,无意地说:“程简,你对我真好,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呀?”
骑自行车的少年车龙头忽然一歪,两人都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好在没什么大碍。嘉禾气鼓鼓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骑自行车带人的烂技术。”
程简什么都没说,推起自行车就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脚步有点慌忙,甚至将嘉禾都遗忘在了后面,直至嘉禾大喊大叫,他猛地回头,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买烟花的时候,她打着小心思,反正想着程简差点儿将她忘了丢在路边,就坑他一回,程简肯定不会说什么。结果没想到程简将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了她买烟花,让她高兴了好半天。
他们两个想着正正经经地跨个年,于是两个人在门口换着打瞌睡,想等到午夜十二点,为了保持清醒,他俩还轮流着睡。程简睡着了她就猛地掐他的腿,然后听见他闷哼一声;她睡着了程简只是轻轻地摇醒她,到后来她睡意真来了,程简便让她睡去了。迷迷糊糊地,即使闭着眼睛也感受得眼前有光在动,有火花在飞溅。她还以为做梦来着,努力眯开一条缝瞅了瞅。丝毫没有察觉是程简一个人在那里放烟花,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好像是仙女棒。程简拿着点燃的仙女棒,慢慢地蹲在她身旁,看她,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而她并没有听清。
再一次回想起来,她却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拿着仙女棒的程简,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嘉禾,我长大后娶你好不好,真地真地想娶你。”
而当时已经瞌睡虫上脑的她,只觉得耳边好痒,换了个边继续睡。却在换边睡的时候,身体一抖,陡然站立,看着面前已经燃烧殆尽的仙女棒,大喊一句:“呀,跨完年了。”
接着便软趴趴地要往地面倒,程简好笑地接过她,眼眸里尽是无奈,“新年快乐。”
☆、迎新(1)
年初三,一般人都是在走亲访友,互道一声新年好的时刻。而嘉禾此时此刻却是坐在火车上,目瞪口呆地瞧着面前正在玩牌的四人组。她怎么也想不通,还真地说走就走了,她昨天也就随口一说,表示自己有旅游的想法。
嘉禾爸解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流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我也学学。”
嘉禾哑然,竟然毫无辩驳之力。
然而关键的是,自家老爹怎么把程伯伯一家也带上了,还都不带跟她吱一声。嘉禾无力地甩了甩头,将搭在腿上的衣服遮在脸上,开始补充睡眠。
旅游景点是自家老爹选的,G市里具有典型徽派建筑特色的古镇,历史悠久但是来旅游的人倒不是太多。因着地理位置算不上有多好,多丘陵路又不平,也没有直达的公路。
嘉禾一行人到的时候,原本阴沉昏暗着的天空,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洋洋洒洒如柳絮。嘉禾站在路边蹲着不断搓手,冷,彻骨的寒冷,这都比在自己屋里的时候冷上不知多少倍。
冷是一说,但这里风景是真美,嘉禾下车的时候就有些诧异,那些建筑民屋大多保存完好,将古镇的风貌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外街上有穿着长衫撑着雨伞在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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