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浅浅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这样的葛向东看起来很违和。但想到待会可以在院子里边吃烧烤边赏月,又无端的觉得高兴起来。何浅浅欢快的发出疑问:“大哥,你晚上有客人来吃饭吗?”
葛向东将烧烤架支起来,拿起夹子把木炭夹进去,皱眉道:“大过节的,来什么客人?”
何浅浅“哦”了一声,提醒道:“大哥,你有未接电话,记得去听一下啊。”说完,一阵风样的返身回了厨房,不一会儿端了洗净的食材跑出来,兴奋的告诉葛向东道,“大哥,你放着,我来弄就行。”
葛向东袖手在一旁指挥何浅浅加炭生火,见她眉飞色舞,跟个孩子似的兴奋样,一颗心也跟着快乐起来。
可惜,何浅浅积极有余,能力不够,生了半天的炭火只弄得一脸黑,没见半点火星冒出来。葛向东不耐烦了,接过火钳,大手一挥,满是嫌弃的表情:“洗脸洗手窜烤串去。”
何浅浅哎了一声,又乐颠颠的转身回屋内洗手洗脸,再出来时,葛向东已经成功生了炭火,且窜了不少烤串。何浅浅凑过去也不窜烤串了,将窜好的串放在烤架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看了半响,又凑过去闻了又闻,兴高采烈的道:“大哥,香味出来了,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葛向东坐在桌旁细致的窜串,特意窜了两三串蔬食,递给何浅浅:“别老盯着肉食,也吃些素。”
何浅浅欢欢喜喜的接过,上下翻着烤串,忙里偷闲问:“大哥,你爱吃什么?我给你烤。”
“随便。”葛向东对吃不吃烤串是完全没有兴趣,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很顺心顺意顺眼,告诉何浅浅道,“耐心些,熟透了才能吃。”
何浅浅是嘴馋肚子小,没吃多少便是饱了,可天黑了,月亮出来了还是舍不得离开烤架前,这个烤烤那个烤烤,再送到坐在帐篷边上看闲书的葛向东手里。
葛向东是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十五的月亮不算圆,但月明风清,偶有虫鸣,也算是良宵美景。
葛向东看书看得入神,以至于何浅浅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三鲜面条给他,他竟然愣了好一会儿。
何浅浅整个人都透着乐呵呵的喜气,在葛向东眼里,是透着傻气的好模样。何浅浅将碗连着筷子塞给葛向东,一双月牙眼亮晶晶的,在葛向东眼里比中秋的月亮还要有看头,他听见何浅浅欢快的声音:“大哥,生日快乐!”
葛向东接过,捞起面条吃了一口,愣了一下,问:“手擀面?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她不说,葛向东也能猜出大概来,他的生日应该是她从电话录音听到的。至于这手擀面,估计是他让她去洗手洗脸时,在厨房忙乎乎赶出来的,面条是徒有其形,吃到嘴里烂乎乎的,面糊糊一样。
何浅浅倒是很得意的抿嘴一笑,乐呵呵的盯着他将一碗面吃了个碗底朝天,告诉他道:“在我老家,过生日吃手擀面是风俗,我还是头一次做这手擀面,没想到还挺成功,呵呵呵。”
葛向东将空碗递给何浅浅,一本正经应和:“嗯,蛮好。”
上一次过生日吃生日面还是二十年前,他都快忘了,也早觉得自己是不需要过生日的人。
现在他是改变主意了,觉得以后每年过生日都是有必要的。他也不过才刚刚四十,人生也才走了一半,很有信心不管怎样,至少还能再过四十个这样的生日。
何浅浅抬头看着月色,喟叹:“大哥,你这生日真是好记,听一次就能记下了。不像我,每年过生日,我爸妈都是事后才想起来,也不怪旁人,连我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会记不得。”
葛向东翻了一页书,问:“什么时候?”
“农历十一月十一。”
葛向东点了点头:“以后我提醒你。”
何浅浅闻言,笑了起来,是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打了个呵欠,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正相宜
翌日,葛向东开车,带着何浅浅奔老家而去。一路高速向北,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何浅浅老家在江北小镇落乡,古色古香,大都是明清时建筑。
小镇出名的有三样。
一是镇中心的寺庙据说是建在唐太宗时,香火鼎盛,何浅浅的爷爷自年轻时在寺庙门口摆摊算卦算黄道吉日兼写家信,如今人到九十高龄,依旧风雨无阻摆摊算卦,估计是因着高龄人又矍铄且白须飘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很有欺骗性,总之是何半仙的名声与身后的寺庙堪称齐名。
二是镇里有个以小镇命名的宾馆,长年累月专注于制作销售小镇闻名遐迩的特产,那是一种桶炉烧饼,亦以小镇命名。据说在革命时代,小镇拿出所有麦子磨成面粉做成烧饼,一担担抬到前线支援革命。现在的烧饼,与时俱进,有各种馅料,包括蟹黄馅料的,包装上也从油纸包发展到竹木藤编手提盒,价钱亦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何浅浅觉得最好吃的烧饼,还是记忆里爷爷在寺庙旁边给她买的那种没有任何馅料的桶炉烧饼,很有咬劲,越嚼越香。
葛向东闻言笑了一下,打趣她:“比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味道还要好?那回头带我去尝尝。”
何浅浅白了葛向东一眼,其实内心里也明白,如今再吃,即使还是同样的烧饼,也许真是吃不到记忆里的味道了。
她告诉葛向东,那时物资匮乏,爷爷也只有在生意好心情好,才会给她买一个,她总是舍不得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能吃上大半天。
那时爷爷总笑她,说:“囡囡啊,看你这小馋猫的样,你要是个乖孙,爷爷天天给你买来吃。”
她听了,转过身去,在无人处红着眼圈滴两滴委屈的泪水。
爷爷疼她,但是再疼,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娃的事实,爷爷盼星星盼月亮的,只指望何家香火不断,抱个金孙。
后来,爷爷如愿得遂抱得金孙,她再也没吃过那个烧饼。即使后来出来工作,有能力给自己买一个来吃,每次路过小镇寺庙,只远远看一眼,却始终不肯再去买来尝一口。
葛向东低低缓缓的笑了一声,笑骂她:“跟个烧饼较劲,傻不傻?越是在乎越计较,真是争气。要是找到那家,我买了来,看你吃还是不吃。”
他总是不自知,这样的似笑还骂,似宠溺又似怜惜,总能让人不自禁的便是怦然心动,成熟男人的魅力大抵如此了吧。
何浅浅的心,轻轻的颤了一下又颤了一下。
三是镇里有所省级示范高中,亦是以小镇命名,据说接连十年名列全省高中排行前十位,也是她的母校。
小镇人对教育的注重是与重男轻女成正比的,有多重男轻女,就有多注重教育。
因着这些年来,小镇经济向好,家家户户甘愿拿出积蓄投资到教育上面来。何浅浅粗略做过统计,早五年前,只要家里有小孩户口是在镇里的,就没有不在小镇买学区房的。围绕着中心小学、中心初中、洛桑高中,周边的房价堪比宜城,也算是寸土寸金。开发商是这个世上嗅觉最敏锐的一群狼,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江北小镇也不能幸免,拆迁、开发、扩张轰隆隆席卷而来。
何浅浅说到这里,脸上毫不掩饰对开发商的鄙弃,手指窗外新搬迁到西郊的洛桑高中,以及围绕新小区快速建立起来的高楼大厦,对葛向东道:“原先这里是大片农田,清明时节,漫无边际的金黄色菜花开得尤其灿烂,风中都是甜蜜的菜花香,那些走南闯北的养蜂人就会来这里,哪像现在,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空气中都是铜臭味。”
葛向东这次没有笑,将车停在路旁,对何浅浅道:“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走?”
何浅浅愣了一下,是没听明白的表情。
葛向东摇下车窗,抬手一指马路对面新建的成排别墅区,揶揄道:“狼虽擅长单兵作战,但满是铜臭味的狼还是得回狼窝才能拉得起一支迎亲车队。”
何浅浅瞬时明白过来,山大王这是巡山来了,忙拉开车门跳下车,对葛向东摆摆手:“我先回家去了,不影响您微服出巡。”
小镇是她的地盘,她自然比他要熟悉,葛向东由着她去,在车内看着她在路头拐了个弯不见了身影,这才调转车头。
区域负责人早得到通知,已等在门口,看到葛向东下车,倒是愣了一愣,没想到大老板竟是自驾来游,果真是当过兵就是不一样。
葛向东且走且听区域负责人的汇报,各处走了走,始终只听只看,不发表任何意见,直到走到一大片空阔地,这才抬手一指,问:“这片地原先规划是做什么的?”
区域负责人忙道:“属于三期规划,计划建六幢高层。”
“原先是做什么的?”
“买来之前是农田,以及几十户私宅。”
“三期规划请相关公司重新做可行报告,打造开放式生态园林。”
“啊!啊?”区域负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葛董,那样的话,买地的钱,投资建设的钱,都是赚不回的了。”
“这个无需你操心,你只需负责把园林给我建好了,回头自是论功考核。具体细节你们去操作,我只有一个要求,四月菜花满园香。”来年,百里花香总归多少能掩掉一些铜臭味吧。
区域负责人还是很难理解大老板的思维方式,守着这么一大块寸土寸金的地儿,自然是要用来生财的。不理解虽是不理解,既然钱是人家大老板的,大老板想怎么就怎么了。
回返的途中,区域负责人接着汇报另外一项任务,车队、婚礼司仪、宾馆……总之按照小镇规矩,嫁娶一应流程皆已商讨准备妥当。
何浅浅在寺庙门口寻到正在眯眼打盹的爷爷,老爷子以为来了生意,眯着眼递过去签筒,何浅浅噗嗤笑了一声。
老爷子立刻抬起头,盯着何浅浅瞧了又瞧,旋即又惊又喜:“哎呀,囡囡啊,是我家囡囡回来了啊——”说着,朝着左右摆摊的伙伴道,“看,我说我家囡囡一回来准往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