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事还要你来管?”
我有种触电的感觉,“别闹了,小蝶,我们回医院。”我把小蝶突然的发作归咎为病情。
“你滚,我不想见你。”
出租车转个弯,默默走开了。
“天!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忍不住喊起来。
小蝶没理我,转身要走,我跑过去,拽着她,小蝶发疯似地甩开我,“闪小亮,你才认识我几天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走,要不然我报警了。”
“不,我不信,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也相信你对我有感觉,”泪盘旋在眼眶,“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回医院啊,我们回医院啊,蝶,从你在阳台浇花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那天在超市,我跟你说上了话,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幸福。现在,你遇到了困难,我们为什么不同舟共济?你这又是要去哪?一根线,连着我的心,另一端,连着你,你要走,我的心就流血不止,如果你走了,倒不如今天,就让车从我的身体上碾过,让那些钢铁牢笼碾碎我的身体,滚滚车轮带走我心里的痛。让我照顾你,在你最需要被照顾的时候。”
“从来没有人真正对我好过,他们笑,我要陪着;他们哭丧着脸,我就得落泪。在他们眼里,我是物不是人,和花瓶一样,用来满足他们可怜的自尊心。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值得更好的,你是浅海里的豚,善良勇敢,但我只是海洋阴暗处的鲨鱼,凶狠残酷。不,你不会喜欢我的,我不值得你喜欢。”
“奥,天哪,为了你的爱,我什么都愿意,我不奢求你会爱上我,只愿你别嫌弃我对你的爱!”
“可是,小亮,我的病太难治了,我问过医生,我知道费用。我几乎身无分文,我还不了你的钱,我再也不愿意因为钱而委身于任何人,包括你,我只能走,给你自由,给你空气。你本可以拿那笔钱好好生活,租一个小房子,种些花,交一个女朋友,你年纪也不小了,正适合结婚,平凡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对于一些人来讲,却是无上的珍宝、永远不配享用的佳肴。”
“如果我为你花的钱成了你的负担,原谅我,蝶,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的病能好,你要远走高飞,我不拦你。你说过要教我弹钢琴,这些医药费,权当是提前预支的学费。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就算你不把我当恋人,你还不把我当朋友吗?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你大可以等身体好后工作,再还我啊。你难不成就打算一走了之,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朋友是用来相互扶持的,真的恋人也绝不是只有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再说,不就10来万块钱吗,等你工作,我工作,咱俩一起赚,不到半年也就赚回来了,你又为什么那么过意不去。你的病,只是一个小小的困难,如果连这都要逃避,可就不是我印象里的小蝶了。”
“当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为什么又重新点燃我的希望。你以为我想离开你吗,小亮,你对我的生活而言、对我而言,都是不一样的风景,离开这风景,我比你还难受。可我不能不走,我们在一起,注定只有悲剧;有些人,注定不配得到爱情,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惩罚。你不会懂的。你就放过我,让我走。”
我拉住小蝶,这一次,她没有甩开我。夏天恢复了炎热。
“你要走,就带上我,你要死,就算是地狱,一起去,你不想治病,你不想活了,全一起,我不管。”
“别说了!”小蝶声嘶力竭地喊着,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
我蹲下去,搂着她。风缓缓吹过,吹起地上的枝叶。小蝶的情绪逐渐恢复了。
“回医院吧,蝶。”
小蝶靠在我怀里,“我算是走不掉了,那就回去吧,不过第二次手术不做了,我们和医生商量下,接受药物治疗。”
“可光靠药怕没效果。”
“可我怕痛,怕刀子,尤其怕他们在我脑袋上动刀子。”
“那好,我们药物治疗,不过你得好好待在医院,别再出来兜风了。”
我跟小蝶回到医院,在医院门口,一个穿正装的男人凑了上来。
“是闪先生和闪夫人吗?”
“你是谁?”我不认识这个男人。
“是王先生介绍我来的。”
“王先生又是谁?”我一头雾水。
正装男搓着双手,“王先生嘛,嘿嘿,就是借……”
“好,我知道了,”我连忙打断他,“王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没告诉他啊。”
“王先生啊,大好人啊,而且,他想知道的事是一定有办法知道的,他知道你没工作,特地给我打电话,我分公司呢是上面新成立的,缺少人才,有个小组,希望你去领导。”
“不,我还要去照顾病人,我最近没时间,虽然很感谢,但我只能拂了您的好意了。”
正装男的手快被搓起皮了,“我的错,我没说清楚,王先生让我为你提供两个职位,一个是组长,一个是组长秘书,秘书吗,自然是你旁边这位小姐担任了,而且王先生特地嘱咐,什么时候等你爱人病好再去上班,薪水吗,嘿嘿,自然是高过平均水平的。”
我有些受宠若惊了,知道王某人好,不知道这么好。我看着小蝶,想听听她的意见:“王先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正装男抢着回答,“王先生是个富翁,但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看别人受苦受难自己就食欲不振还失眠,能帮到别人,他就能吃下饭睡得好。”
“那我们试试吧,”小蝶看着我说,“反正咱们两头死猪还怕开水烫吗?”
“好啊,好啊,这是我的名片,等你们打算上班了,Call me就ok了,等着你们哟。”
正装男坐上一辆黑色汽车的后座,走了。
小蝶在医院又待了两星期,平安无事,医生也同意小蝶进行保守治疗。回家后又调养一星期,我和小蝶便决定去正装男那碰碰运气了。
第 6 章
公司离市中心不远,在一幢写字楼的二三两层。第三层是高级职员办公的地方,像我和小蝶这种小组长和小秘书,只好挤在第二层。职员还算正常,虽然算不上和睦,但到底,还算客气,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就暂且把这里当成一个跳板吧,毕竟在这,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我和小蝶讨论过,我们应当自食其力,凭真本事为自己赢来衣食住行的基本保障,而不是靠这种几乎是施舍的援助。
和小蝶的相比,我的工作更多一些,所以早晨的饭菜就由小蝶去街上买了,不过她说自己很喜欢早晨出去。天微微亮的时候,光线并不凶狠,花香也还没被汽车的尾气玷污,飘散在空中,让空气带着丝丝香甜,经过一整夜的洗礼,一切都清新如初污秽不再。包子铺的对面是小广场,那是小蝶每早都要去散步的地方,可惜我因为经常忙到深夜,很难早起,也只是陪小蝶去过零星几次而已。
吃过早饭,我和小蝶便赶地铁去市中心。地铁站里,人潮如海,来来往往,无数陌生的面孔围困着我们。不过,这些,都丝毫影响不到我和小蝶,我的世界只有她,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我,其余的风景都变成了灰白色,只有我和小蝶一起到的地方才会多姿多彩。站台里有长发男子用喑哑的嗓音卖唱,他唱的最好听的,是一首叫做The sound of silence的歌——这是一首我和小蝶都最爱的。当他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和小蝶就不顾迟到被扣钱的风险,依偎在一起,耐心将它听完。音符漫开去,在用心欣赏的人耳中,可以盖过人群的嘈杂,让疲惫的心暂时将生活里的倾轧忘怀。
“蝶,你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小亮,你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你应该发现,我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说知心话。以前把我当“朋友”的倒是有许多,但那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一旦他们从我这得不到好处,他们就再也懒得理我,就算我快要死了,他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多少个夜里,我没事可做,电影电视剧统统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也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就跟夜说,跟寂静说。夜是我的不离不弃伴侣,寂静是我最忠实的宠物。”
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小蝶就会出去,或在KTV,或是电影院,在看过的电影中,最有印象的是美队三,我们虽然心疼美国队长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顾一切,但也反感他只顾自己感受的做法。小蝶说,美队从来没融入过钢铁侠他们,他朝思暮想的、无法忘怀的,只是和他同一时期的朋友和战友们,至于钢铁侠,不过是美队用来填补空虚的替代品,所以当旧人再次出现,美队就宁愿毁灭一切也要保护他。
日子甘甜如蜜,没有烦扰。小蝶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以前苍白的脸上,现在时常挂着两片浅红。除了晚上各自回房,我们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只要分开一会,心里就空荡荡没有着落。我们有说不完的话,编不完的趣事,吐不尽的槽点,当实在是不想说话时,我们就一言不发,保持沉默,在寂静里,我们用眼神交流,用灵魂倾诉:我们不发一语,却已经尽诉衷肠互通心曲!苦难已经远去,幸福定会牢不可破,就算再有风波,我和小蝶都能一笑而过。
一天早晨,小蝶特别高兴,话也特别多,连珠炮似的说,往往一个话题没说完,就转到下一个话题,我跟不上她的节奏,全程只能嗯,呀,哦这样,时不时再使劲点点头,证明我是听懂了的。那次谈话里,我只能记得小蝶跟我说,她新认识了一个姐姐,叫白木可。她说白木可三十五岁左右,但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身材不矮,头发简单扎在身后,眼神沧桑,很少言笑,但笑起来又很孩子气。小蝶还对我说白木可至今单身,独来独往,气质不凡,一开始让人不敢靠近,但一旦谈上话了,就会发现白木可阅历丰富,谈吐幽默,思想深刻,观察细致入微,对人的内心揣摩得一清二楚。
还好白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