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你回去吧。”我半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摆摆手:“那我走了,你快上去,再见。”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上楼。因为回去晚了,手机又没开,被母亲叨念了一阵,她煮了面给我,我端到茶几上吃,边看边看电视,正在播放综艺节目。
炎热的暑假开始了,每天睡到很晚才起来,做午饭给小宣吃,送她去兴趣班,然后一个人去图书馆待到四点多,再去接小宣一起回家,玩会儿电脑,母亲回来了帮忙做饭。晚饭后去散步,回来后洗澡看电视,有时做功课或者上网看电影。差不多一两点才睡。优哉游哉过完了酷热的假期。
开学后,教室门牌换成高三一班。年级主任召开动员大会,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传说中黑暗的炼狱般的高三来临了,我却没有觉得多痛苦,只是作业量又增多了,要背要记的东西多了,每个月一次的模拟考试,平时每周一次小考,若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一定跟不上。但阿思是例外的,她也不是不努力,成绩却直线下降。
“小莺,你帮我补习好不好?”阿思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啊,什么时候?”我边收拾书包边问。
“放学后,帮我梳理一下当天的知识点就好了。”
高三开始要上晚自习,一般从七点半到九点。因为怕不安全,路东哲每天晚上都等我一起走。他买了辆自行车,上学路上没再在公车上遇见他了。他说过要接我上学,我拒绝了,被母亲看见,一定兴师问罪,刨根问底,誓不罢休的。
高三已经开始整一个月有多,大部分人进入紧张的学习状态。有时候会感到周围的人很陌生。从书堆里抬起头环视四周时,头顶的白炽灯似乎一天比一天寂寥和苍白,直至视线只剩下明晃的光团。光团里浮动的微尘是时光过滤后遗漏的不经意的回忆。
最近又开始做奇怪的梦,每天起来都特别疲惫,在公车里一路昏睡到学校。那个好心的同班同学每次都把我叫醒,然后拉着我一起去教室,除了阿思和欣容,她也是我的好朋友。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路东哲才接近我的,她试探出我对路东哲没意思,就去和他告白了。当然,没成功。打那之后她就没再坐公车上学。原来所谓的好朋友是可以那样,利用完没价值了,就抛开。真感到悲哀。
还好还有阿思和欣容始终在我身边。欣容被选为排球队队长,课间在小卖部遇到她,她请我和阿思喝饮料,陈大伟也在。自从那次朝他发火并说了那些气话,觉得有点抱歉,还好他没放在心上。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欣容付出那么多,却没有半点儿回报。他告诉我,欣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两个人的感情是超过友情和爱情的了,彼此认识了那么多年,太熟悉对方,不能成为恋人。而云梓天才是那个她爱的人。他不想破坏他们,他不想她不高兴。
上帝是公平的,虽然欣容失去了完整的家庭,但是却有那么多喜欢她爱她在乎她希望她幸福的人。
上帝其实也是不公平的,于我而言。它将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回不来的地方。
☆、第十章
高思
从未有过的狂躁,冲进家门跑到房间把门锁上,甩掉书包,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那种感觉,好想把所有东西摔坏撕毁。当我听到欣容和小莺的对话,好想走过去,给欣容一巴掌,可是我不敢,所以我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希望能清醒一点。
以为所有一切都雨过天晴,却忽然晴天霹雳。云梓天美好的形象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他,已经脏了,欣容也是。我最爱的两个好朋友,在心目中砰的一声支离破碎,碎片狠狠割痛我的心脏。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已经这样了。
欣容不想让我知道,她让小莺帮忙筹钱,小莺面露难难色。那点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她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钱,只有我才能帮到她们。
小莺连续几天没精打采的,和她说话半天未反应过来,她一定在烦欣容的事情,不止她烦,我也烦,心情很糟。在想用什么办法既能把钱给到小莺手上帮她们,又能不被知道的方法。后来无意间遇到路东哲,才想到可以利用一下他。
“帮我一个忙,把钱给小莺。”我把装了钱的信封递给他。
他迟疑了一下,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还千叮万嘱让他别说钱是我的,就当我不知道,没参与这事。他将信将疑的。我知道只要是和小莺有关的,他一定会帮忙。
考完试的那天,我偷听到她们第二天去医院。当天晚上正好陈大伟一家来家里作客。借着参观我家的理由,把陈大伟带到后院。我能断定,陈大伟不知道欣容的事,于是告诉他。他怒气冲冲的要去找云梓天,我制止他。
“先别激动,他们明天就去医院了,你现在去找他只会坏事。”
他坐在雕花椅上,脸色难看。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她们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但我觉得你有知情权,所以才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他点点头,看样子还在努力消化刚刚听我说的事情。
第二天我有偷偷去医院,在医院对面二楼的西餐厅捡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医院门口。
陈大伟走进医院,隔了好久,才看到云梓天扶着欣容,他们进了出租车走了,然后是小莺和路东哲,一前一后离开。事情都办妥了,结束了。感觉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流失了,说不清楚是什么。
离开西餐厅,见到卫臻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进来,眼神交错时,没有以前那种恐惧不安,反而是他慌张躲开。很想告诉他七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可是不是现在,小莺说的没错,我想过完高中剩下的一年。
暑假来临时,收到琳表姐的结婚请帖,和奶奶、父亲飞去加拿大参加婚礼。后来我和奶奶留在加拿大过完暑假才回国。虽然不喜欢那么多人吵吵闹闹住在一起,但比起是是非非,我更愿意吵闹一些。在陌生的国度,空气那样清新,日光那样温和,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回乔城那一天,烈日在头顶睡得我晕头转向。到家后,放了一浴缸冷水泡着自己,顿时舒服多了,然后调低空调的度数,爬到床上好好睡一觉。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清晨□□点。吃过早餐,练了一会儿琴,整理好书包,过几天就开学了,作业还剩一大堆。怎么也写不完,只好又求助小莺了。
开学后有一段时间功课跟不上,小莺答应帮我补习。她的头痛又开始犯了。那天放学留下来帮我讲解刚发下来的英文卷子,讲到一半,停下来,翻书包找药。她竟然带着两小瓶药来学校。我要看时她夺了回去塞进书包。
“普通的药,没什么好看。”
可是我明明看到一连串英文,不是什么普通的药。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她不告诉我,说不定欣容知道。那天晚上我打给欣容,欣容支吾了半天才说:“她的脑袋里,长了一颗瘤。”
“怎么可能!啊!”我从椅子上翻了下去,摔痛胳膊。
“你怎么了?”欣容问。
“没什么。”我起身扶正椅子坐好。
“你上网,我发点东西给你看。”她说。
我开网页上的邮箱,欣容传了一幅截图,是小莺的日志。看完后我傻了眼,怎么可能,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得了这种病呢?我宁可相信是她编出来的故事,也不愿相信那个可怕的事实。
每天在学校见到她,她像平常那样,认真上课,课间和我聊天,聊最近看的书和电影,有时会趴在堆满课本练习册的桌子上睡觉,真害怕她就这样趴着一睡不醒,所以更多时候我会找她聊天,或是拉她一起去洗手间或者到走廊去。想给她制造多一些回忆。
她送我的太阳花,已经茂盛到需要一个大一些的花盆,吴妈帮我移植好,依旧放在窗台上。我再也不会忘记给它浇水了。下雨天它不会开花,晴天它会开得很繁茂很鲜艳。每朵花只开一天,枯萎的花瓣轻轻捏掉,过几天又会长出新的来。它那么顽强,小莺也会活下去的。
日子很平静地过去,冬天已经很深了,11月15号云梓天生日,今年他没办派对。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条短信去祝福他。虽然之前那件事令我对他产生厌恶,但我依然喜欢他。有好几次在校门口见到他骑在自行车上等欣容,我都会幻想有那么一天,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的人会是我。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撞倒他的黄昏之前,我一定会让钟叔好好开车,注意别撞到任何人。如果可以,我不想遇到他。
临近期末,学校组织高三全体学生参加一个成人礼宣誓仪式。读完誓词,年级主任在台上口沫横飞,慷慨激昂地发表长篇大论。完了之后,一个班接一个班到公告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人很多,我和小莺手挽手向公告板挪动,轮到我们了,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笔,我很快写好了名字,小莺写了“袁”字,“莺”字还未写完就晕倒过去,笔尖在纸上拖了长长一横。
“小莺,小莺……”我蹲下来扶起她。
周围一片混乱,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小莺忽然口吐白沫,吓了我一跳。
“报120啦。”
“快背去医务室!”
“她怎么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却没有一个人帮忙。欣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二话没说背起小莺往医务室跑,我帮忙扶着,以免她们摔倒。班主任这时才过来,也跟着我们往医务室。
欣容把小莺放在医务室的床上,她的脖子和衣领都沾了白沫,我从校医的桌上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校医问了几句关于小莺如何晕倒之类的。欣容拿起桌上的电话要拨120,校医和班主任制止了。
“只是晕倒而已,不用那么做。”校医说。
“可是她吐白沫。”欣容情绪激动。
校医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