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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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爷刀-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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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雾水的君不悔瞧着这父女俩十分迷惑的道:“有什么不对么?方伯父,我该没有冒犯你老吧?”

方梦龙哼了哼:

“你没有,但或许你的某一个亲人有。”

君不悔苦笑道:

“这不大可能吧?我在这人间世上少有亲人,况且我也确知便有限的几位亲人,皆不曾与伯父相识,又何来冒犯之说?”

方梦龙生硬的道:

“小友,你说你的师父是任浩?”

君不悔忙道:

“任浩确是家师……”

方梦龙摇摇头,神情更见阴晦:

“小友,我练了一辈子刀,也会尽天下用刀的无数名家,谁是此中能手,我不仅了若指掌,更深悉所擅长短;凭任浩的造诣,决计调教不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来,原先我只是猜测你个人的资质禀赋或有异人之处、待我目睹你的刀法,查看过你的配刀,才断定你是另有师承!”

君不悔微现窘迫的道:

“伯父,任浩是家师决没有错,不过我现在的刀法,是我大叔另外传授的……”,双目骤睁,方梦龙急促的道:“你大叔?你大叔是不是叫吉百瑞?‘大天刃’吉百瑞?”

君不悔略感意外:

“正是吉大叔,伯父,你老认得我吉大叔呀?”

忽然发出一阵带有哭音的惨笑,方梦龙的嗓音颤抖:“我认得他,我当然认得他,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点一点的将他挑拣出来;一个人如何忘得了残其躯体,毁其声誉,更严重损伤他自信自尊的不世之仇?忘不了,任是谁也忘不了!”

怔愕半晌,君不悔慑窒于方梦龙的悲愤枪激情怀,禁不住说话带着结巴:“怕--伯父,你,你是说,呃,说我吉大叔和伯父有仇?”

方梦龙坐直了上半身,眼下的肌肉抽搐,双颊颤动,嘶着声道:“不错,他是和我有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的一条右腿,便是被他生生斩断,我的半世英名,由而付诸流水,这些痛苦与屈辱,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我的心,侵蚀我的灵魂,午夜梦回,脑中所现和眼底所映,尽是吉百瑞那张狞笑的丑脸,那把血淋淋的傲爷刀……”吸了口凉气,君不侮艰辛的道:“刀没有罪,伯父,它总是配合主人的心意行事,而它当年的主人,如今也垂垂老矣,不复英壮之时的傲岸刚烈,岁月能以消情磨志,伯父又何苦如此刻骨难忘?”

方梦龙冷厉的一笑:

“我为何如此刻骨难忘?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失掉一条腿的人是我,因为遭到身心折磨的也是我,伤害者与被伤害者之间,感受截然不同,你能忘怀,吉百瑞能忘怀,我却永远难以宽释!”

方若丽走到父亲身边,轻轻蹲下,伸出双手按抚着父亲的手,她发觉这只手好冷好冰,透着汗湿,微微颤抖;她仰起脸儿,眸瞳中泪光隐隐:“爹,女儿知道爹的痛楚,明白爹的怨志,但爹啊,这到底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从爹受伤退隐,不问世事以来,我们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平静,也很安逸吗?再没有血腥的争纷,再没有烦心的苦脑,爹的情绪已逐渐稳定,想法越见开朗,为什么--爹,你老人家又待钻回牛角尖,这样的摆不脱、放不下?”

方梦龙喘息着道:

“因为我恨,小丽,我恨碍…我恨吉百瑞,恨他的傲爷刀!”

合拢父亲的那只手到自己的掌心,方若丽低柔的道:“记得爹一再说过,江湖上尔虞我诈,武林中奸狡互见,纯粹是一个弱肉强食,钩心斗角的黑暗世界,爹也说过只有妻女血亲才是爹的安慰,只有这个家才是爹全部的心灵寄托,爹,娘和女儿就在爹的眼前,爹就在家里,又何苦再去争一时的意气,掀揭已经长合的伤疤?”

方梦龙沉默了一会,才暗哑的道:

“小丽,直到今天,我仍记得吉百瑞的刀锋切斩我左腿时的感觉,那一刹间并不很痛,仅觉得肌骨一阵冰凉,身子好像突然失去重心,体内的热力猝而宣泄一空,人似乎在云端飘荡,两眼看出也炫花一片,却是血红的斑赤的一片,在我晕绝的瞬息之前,吉百瑞狞厉自得的丑脸已深深印人我的眼底,刻在我的脑际,每一回思,清晰如昨……小丽,使刀的人败在刀下,强者受挫于强者,这样的凄楚怨恨,不是你如今的年纪能以体悟的……”床上,君不悔怯怯的接话:“怕父,我,我能体悟……”重重一哼,方梦龙道:“你不是我,如何体悟?”

君不悔嗫嚅着道:

“我……我也有过类似的遭遇,虽然体肢未损,却几乎碎了心……”方梦龙定定的望着君不悔、道:“你真也有过这样的绝望沮丧的经验?”

点点头,君不悔恳切的道:

“我没有理由骗你,伯父。”

方梦龙的形色稍稍缓和了些,他似乎想追问君不悔那次“经验”的内容,略一犹豫却又改了口:“小友,你那大叔吉百瑞目下境况如何?”

君不悔黯然道:

“很惨,老境颇为凄凉,至少比不上伯父的丰衣足食,生活无忧……令媛说得对,只有身边的亲人,和乐的家庭才是真实不变的,江湖风云,如同镜花水月,玄虚得很,压根不值追回流恋……”方梦龙怀疑的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吉百瑞刀流如魔,修为深不可测,在他伤我之时,功艺名声正如中天之日,渲赫天下,不可一世,而且据我所知,他私囊甚丰,又怎可能落到此等悲惨地步?”

君不悔强颜笑道:

“还乞伯父见谅,有关吉大叔的情形,我只能说到这里,但却句句是实,字字不虚,假着伯父尚有垂询,尚容日后视形势演变再为详禀。”

方梦龙喃喃的道:

“这老杀才,怎么说他也不会搞得这般狼狈……想当年那股气势,唉!”

君不侮沙沙的道:

“吉大叔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人亦苍老孱弱,憔悴不堪,他也常常自怨自艾,认为他有如今困境,或是报应,多年前,他杀生太甚,血债如山,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在我初遇吉大叔的时候,若非他曾当我面前展示刀法,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他是这么一位奇人,奇人如斯,一般庸碌之辈更能何求?”

方梦龙沉思着没有回答,脸上阴晴不定,然而,却流露着一股难以掩遮的悲悯之情--却不知是对他自己抑是对吉百瑞。

方若丽的面颊贴在乃父的独腿上,来回摩婆着:“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老人家固然委屈,那吉百瑞更是一片凄凉,无限的光阴,两位光阴的过客,都已这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就算你们此刻相对而视,也只看见彼此皤皤白发,满面风霜,镝锋虽利,亦削不断豪气的流逝……”君不悔感动的道:“伯父,亦请看在小侄份下,莫再使波澜徒陡,仇怨环接,我与小丽,都在向你老请命!”

方梦龙扶着女儿肩头缓缓站立起来,一步一跳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半侧过面孔,故意用一种冷淡的声音说话:“你好好将息养伤,小丽会时常来侍候你,另外,你的傲爷刀就搁在床下那口障木箱里,翻身伸手就够得着。”

望着方梦龙消失的背影,君不悔如释重负,心底涌起无限的温暖与慰藉,当他接触方若丽的目光,他知道对方亦已感受到他的心境了。

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君不悔已能下地走路,当然还得拄着根拐仗,非常小心的移动,三十出头,竞效小儿学步,其蹒跚滞重之状,连君不悔自己也觉得好笑。

十几天来。方若丽可以说随侍左右,亲奉汤药,那种婉柔殷切的关注情怀,几乎又是另一个管瑶仙;君不悔心中相当矛盾,更十分谨慎,他从来不识风流,却也明白风流债不能欠,尽管方若丽是恁般慧巧可人。

养息期间,不曾再见到方梦龙,方老夫人却来探视过多次,眉字眸神,仍然含蕴着慈祥和蔼,态度越发亲挚,但绝口不提那段昔日恩怨,模样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一般,然而,从方老夫人的矜持,自方若丽开朗胸神色间,君不悔心里有数--这一片阴霾雷雨,大概已将烟消云散了。

坐在后院的一张大圈椅上,君不悔浴着和煦的冬阳光辉,全身内外。觉得说不出的舒适熨贴,他微闭双眼,默默想着一些事,过去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沉思间一抹黑影遮住阳光,一股微泛乳香的芬芳沁人鼻端。

这股香味,君不侮太熟悉了,近日来,天天闻,时时嗅,怪的是永也闻不腻,嗅不厌,如果可能,真想盛一袋回去……方若丽的声音清脆又爽落,宛如一串跳跃的音节,透着感染人心的活泼愉快:“喂,君大哥,白日做梦,你都梦见了些什么呀?”

睁开眼睛,君不悔笑道:

“梦到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她飞舞到池塘边采莲,一下子和莲花合成一体,莲花就突然变得更皎洁,更明丽,一直往天空生长,然后,就被你吵醒了!”

方若丽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君不悔道:

“约模是伤好了,也有精神编故事给我听。”

君不悔道:

“不知还要多久才养得好伤?这一耽搁,又是大半个月了……”方若丽忙道“孙大夫说过,再十几天就差不多了,但一时半时却不能耗力使劲,仍须注意调养,要恢复正常,还得再加个把月辰光……”君不悔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样一来,短期内是走不成了,我还以为伤势痊愈,就是近几日的事……”方若丽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还受了内伤;孙大夫说,以你如今的进展,已算是相当快的了,换成别人,只怕仍下不了床呢;君大哥,你何妨静心将息,天大的事,总也得有体力才能办呀!”

君不悔笑得泛愁:

“话是不错,但事情悬在那里,心里兑也不塌实,早料理早安稳,我吉大叔正伸长脖颈等我回去哩。”

哼了哼,方若丽道:

“开口吉大叔,闭口吉大叔,那又狠又毒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依恋的?我看你满心满脑袋里只有他一个!”

对于吉百瑞的观惑,方若丽下意识中仍有着排拒与怨恨,这种反应,君不悔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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