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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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爷刀-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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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也防着谁,连说句话全绕着弯,哪似我们爷俩,想什么讲什么,要什么做什么,一根肠子到底,放个屁都不忌讳,大叔,红尘十丈,却比不上这个山墩子,这间山神庙碍…”抹了把老泪,吉百瑞松开君不悔,故做豪迈之状:“来,孩子,不悔,让我看看你,仔细看看你,这些日来,可是连做梦都不离你的人影……晤,你胖了些,也结实多了,气色挺不错,穿着打扮也很光鲜,怎么着,孩子,这一阵在外面混得还有点名堂吧?”

君不悔含泪笑了:

“全是大叔的恩赐,俱承大叔的夹磨,好歹不负你老的期望,没给你老丢人;另外,大叔交待的两件事,亦全替大叔办妥了!”

吉百瑞脸上深刻的皱榴舒展开来,每一条纹理之间都似浮漾着笑意。他连连点头,宽慰又振奋的道:“好,好孩子,干得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走眼,没有认错人,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前,得你传我衣钵、续我亲情,此生此世,夫复何求?”

君不悔深挚的道:

“不是大叔沾我的光,乃是大叔成全了我,若非大叔,我又到哪里挣一席之地、扬一方之名?大叔才是我再生的父母,是我不二的恩人……”吉百瑞呵呵笑了,笑得好痛快,好舒心,他直搓着手道:“乖乖儿,好孩子,算你有孝心,重情义,这么个好儿郎,打着灯笼也难寻。活该老子我有运气,端端挑上了你,几年老福,有得享了!”

君不悔笑道:

“何止几年老福?俭省着花,三辈子都用不完!”

差一点就手舞足蹈起来,吉百瑞口沫横飞的道,“咱们爷俩好不容易盼着这重逢之日,少不得庆贺庆贺;不悔,神案底下还藏着三个干馍,一块腌疙瘩头,半锡壶老酒,东西是欠缺了点,但情深意厚胜似山珍海味,先凑合一顿,你再把外面的经历仔细说与我听……”君不悔一指鞍后的两大包行囊,压着嗓门道:“好叫大叔高兴,我早就瞅准了今天到家,要和大叔聚上一聚,在经过镇上的时候,业已将酒食办齐了,都是大叔爱吃的东西,有风鸡、卤羊肉、腊牛肉、鸭脑肝、芝麻烧饼,外带一只现炖的水晶肘子,一把大葱白,还有两斤二锅头,今晚上要好生与大叔醉上一醉……”“咕”咽了口唾沫,吉百瑞谗像毕露:“这可真是打牙祭了,不悔,实不相瞒,自你走了以后,我这日子便过得越发辛苦啦,往往三顿省做一顿吃,偶而打只野狗野兔什么的就能熬上好几天,但逢上天寒地冻的辰光,这些无主的畜牲也都缩头躲了起来,想弄上一只,谈何容易?那就只有挖点山荀薯根凑合着,吃得嘴巴能淡出鸟来;有时候,也到镇上逛逛,使点小巧妙,玩点小把戏,多少骗几斤大米,抓两把粗盐回来填饥调味,提起荤腥,业已久不知味罗!”

君不悔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他忙强笑道:“大叔,我向你老保证,自今以后,你永不必再受这样的折磨与煎熬,苦日子已经过去了,往后的年岁,大叔是穿不完的绫罗,吃不尽的海味,住广厦、唤仆从,好一派老太爷的风光!”

吉百瑞叹了口气,苦涩的道:

“你不是在逗我高兴吧?不悔,听起来好像是痴人说梦,不甚真切……”君不悔诚恳的道:“我说的全是事实,大叔,就如同我在你面前一样的毫无虚假,我怎敢骗你、怎能骗你?大叔,你走了老来运啦!”

凝注着四起的暮霭,那浮沉飘移的烟氲,在夕阳的映照下灰蓝里透着一抹紫红,有些捉摸不定的虚幻意味,情调带着点凄冷落寞,吉百瑞生恐期望中的未来也感染上这亲的幽忽无常,一颗心不觉又往下拉坠,形色问复涌起一片无可掩隐的苍凉……老年人的情怀易于感伤,多趋悲戚,想法也免不了较顷向萧索黯淡,这是因为老年人业已失去了大半的人生岁月,自认辰光蹉跎,又为来日忧悒,观念上便难以开朗,尤其是一个饱受坎坷、历尽沧桑的老年人,长久以来的生活磨难与生命的艰辛,就益发加深了他对世事的疑虑和猜忌,连一桩单纯的现实,亦不敢轻易认同,总以为还有某些冥冥中的因由在操纵,有某些不存在的窒碍在阻挡--吉百瑞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绪,君不悔能以体会,也不禁深深叹息,如此一条顶天立地、威慑两道的英雄汉子,等到老来,却也叫时光消磨得这般犹豫,被生活压迫得这般迷惘了。

扶着吉百瑞的肩膀,君不悔向山神庙里移步,边低缓的道:“别胡思乱想了,大叔,这些年来的苦日子真也难为了你,竟把一个当年睥睨天下的刀中之雄作践得壮志斑驳,豪气颓沉,连明摆在眼前的美好未来也认为是一片虚幻了…………大叔,你就是我的爹,是我人间世上至尊的亲人……”说有多少的金银财宝,有多少的人生美景,都不比君不悔这段话来得中听受用,来得使吉百瑞内心塌实;脸上的阴郁立时一扫而空,他满足又欣慰的道:“好孩子,我就等你这句话,就在等你这句话啊,老来有依,天下还有比这更顺心的事么?他娘闯荡江湖大半生,我姓吉的总也算找着条根,盼了个指望啦!”

进得庙来,天色已经晕暗,君不悔动作熟捻的找出两截残烛,两张棉垫,先请吉百瑞坐下,点亮烛火,这才出去将行囊拎入,摊开囊袋,就像变戏法一样,将一包又一包的吃食加连壶老酒摆置满地,有些东西还透着温热,那股子浓郁油香,便益发引人食欲大动了。

三杯落肚之后,吉百瑞一边啃着鸡腿,拈着腊牛肉片,一面细细聆听君不悔叙述这段时间在外的种种;他偶而颔首,偶而感叹,却是眉开眼笑的光景多,识人得人,老怀堪慰,君不悔的喜怒哀乐,得意失意,不也就和他老人家息息相关,如同身受了?

于是,君不悔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双手捧呈在吉百瑞眼前:“这是魏祥交付的银票五十万两,京里‘泰和宝’的老字号、光是分店就遍布南北七十二家,信用牢靠得很,大叔请先收着--”吉百瑞怔怔的望着手中这叠厚厚的银票,烛光晃映下,银票上殷红的铃印与墨字交织着鲜亮的炫花;五十万两银子,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这是代表了一种何等自豪的身份层次?以前,只要有了这笔钱财的一成、不,哪怕一百分之一吧,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那么贫苦,如今这么丰厚的一笔钱财就摆在眼下,吉百瑞却竟有一股反常的淡漠感,好像他欠缺的不是天下通宝,好像这人人趋之若骛的黄白之物对他已经没有切身的影响了;叹喟一声,他不由感触万千的道:“奇怪,有了钱,这钱却一下子变得不重要啦,不悔,你猜我现在怎么想?我半点也不激动,丝毫也不觉欣悦,这么大的数目,似乎与我没什么关连,宛若是另一码不相干的鸟事……银票,你收着吧。”

君不悔正色道:

“大叔,这是你老应得的钱,其中有你的血汗,有你的屈辱,有你不能平的十余年怨愤,大叔,你该留着,你取之无愧!”

喝了口酒,吉百瑞塞了一片腊牛肉在嘴里咀嚼着,模样像是五十万两银子,比不上他喝酒吃肉来得有兴味:“不悔,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放在你那里比放在我身上更要可靠,我老了,莫不成还能带着大票银子进棺材?固然这财本是我的根源,收回却全赖你的力量,钱是我们爷俩的,你如何支配就代表我如何支配,全给你去运用了;朝后,不要忘记摆几文在我口袋里零花就行--你小子吃肉,还怕我只啃骨头?”、君不悔为难的道:“但,但大叔,钱是你的,我也不会管钱,别花冒了……”哈哈一笑,吉百瑞道:“去你娘那条腿,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爷俩还分什么彼此,你要怕花冒了,花冒了亦无妨,你从前不是说过,光凭你去打零工,也能养活我老人家么?何况还有这么一间四面通风的破庙住着,万一真到了那光景,正好落得自在清闲!”

君不悔还在犹豫:

“话是这么说,可是--”

挥手丢掉一块鸡骨,吉百瑞也等于拦阻了君不悔待要往下说的话:“别再罗嗦了,咱们就这么决定;还有,你提到挑拣的那家买卖,指明是‘鸿利绸缎庄’,这间店,将来也归你去管,我年纪大了,操不得这许多闲心!”

君不悔呐呐的道:

“大叔,经营绸缎布匹,我纯属外行……”“咔嚓”咬下截水漓漓的大葱白,吉百瑞津津有味的咂着舌头:“做生意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学就会,以前你练刀,没人指点入门的诀窍,看着是个笨手,只要一旦上了路,不也千变万化,横吃八方?生意事到底难不过刀上下的苦功,再说,找人掌柜也行,按时去看看帐目,查查存货亦就够了!”

手上还拿着另一包文件契据,君不悔道:“这是绸缎庄的转让书约和帐册,大叔要不要过目?”

又喝了口酒,吉百瑞一抹嘴角,吁了口气:“一概由你作主处理,我懒得去伤脑筋。”

君不悔只有把东西放好,陪着喝了小半杯酒,边也拈了根葱白嚼着:“提起那魏祥,约莫是舒但日子过久了,不但功力未见特别精进,志气胆识也颇生消磨,起先,我还以为他这一关最是险恶,不想却较盛南桥那场拼斗顺利得多,没费什么大手脚,我完了事……”吉百瑞脸孔微赤,打了个酒呃:“人就是这样,有了钱便不免顾惜生命,而财富的增聚与豪奢的生活,往往亦便侵蚀了志节骨格……不悔,日子过得太好或太坏,都容易改变人的本性,早些年,魏祥不是这等窝囊和好妥协的货,表面上不是,所以我才认为他有几分操守,才吃了他的大亏!”

君不悔谨慎的道:

“我不曾取他性命,只挑断他的两足主筋,叫他也尝尝废人武功的滋味,这样做,不知大叔是否赞同?”

吉百瑞的面容在烛光摇曳不定的光影里,呈现着一抹深沉的幽苍,他感慨的道:“到底也算几十年的交情,能退一步,便退一步想,你给他的惩罚,亦足够了,大家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得宽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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