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医生,你和褚先生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到离婚这一步?”小周护士问道。
慕子依怔怔的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久很久,慕子依忽然笑了,对小周道:“没事了,我没事了,还麻烦你跟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我送你回家吧。”
小周护士见慕子依还是不愿意多说,也不再多问,只是说:“不行,你喝了酒不能开车了,魏巍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们送你回家。不论如何,你今天是不能再开车了。”
慕子依站定,看着小周护士扶着自己的手,心里是一阵融融的暖意,这样的时候,有人在自己身边关心着,告诫自己不许开车的感觉,还真好。子依拉住小周护士的手,轻声说:“好,小周,有你在身边真好。”
小周护士大概也有些触动,反握这子依的手,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没有再说话。
慕子依又一次收拾行李准备去参加培训的时候已经是初秋微冷的天气了。俗话说秋高气爽,此时的清澈蔚蓝的天空,正如子依的内心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带着空城的死寂。她心里的那座小城,坍塌的彻底,是一座难以修复重建的废墟,是一座飘荡着无数回忆的游魂,建立了无数曾经的坟冢的一座废墟。
等她看到自己身旁座位上的林亦扬时,颇有几分惊讶,这新来的医生才上岗十几天就培训,果然人才和人工是不同的。同样的博士学历,有人就能是人才,像自己这样的,只能算是人工了。慕子依想着,悄悄的勾起嘴角嘲笑自己。
“慕医生吧?”林亦扬主动打招呼。
“是我,我是慕子依,林医生您好。”慕子依也回应道。
“方才看你笑的开心,莫非是这全是英文的医学专著上有什么好笑的内容?”林亦扬微笑着问道。
慕子依无奈也只能跟着笑笑,道:“是啊,这里恰好有一个有趣的医学实例,不由的笑了笑。”
林亦扬不是心理学出身,但还是真的看过慕子依手里那本书,知道没有什么有趣的医学实例,可两人也没熟悉到打趣开玩笑的地步,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各自看书办公,没再有什么交流。
培训学习是半封闭的,在一所临近城市边缘的医科大学里,学生们没把学校装满,于是学校就承办了这样的一次面向全省的培训。
校园里景色十分清新雅致,到底是在城市边缘,空气清新,弥漫的都是树和花的味道,很少听见马路上有疾驰而过的汽车。子依踏着青石的林间小路,看着从树叶间漏下的细碎的阳光,看着下水井盖上古朴的铜钱花纹。到今天,离婚三个月,财经报表也走到下一个季度了,可为何心中的牵挂,却一日比一日强烈,丝毫没有销声匿迹的征兆?
褚妈妈连着几天吃不下饭。许娟肚子里的宝宝诞生了,粉嫩嫩的小婴儿长着肖似褚彦的五官,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褚彦对这个孩子,可是说是没有丝毫的感情。褚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褚彦了,自从和子依离婚以后,夜不归宿成了家常便饭。褚妈妈说过几次,褚彦便用应酬随意敷衍过去。
许娟伺候了婆婆几日,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在生了孩子之后做出了入主褚家架势。被褚妈妈的里里外外的说了一顿,算是安静了。
褚妈妈对着丈夫的遗像,不知哭了多少回,好好的家,就这么着散了。
☆、假面
褚彦静静的看着黑着灯的屋子。
子依不在,可是这里有她的气息和温暖。褚彦知道,子依去培训了,所以他才敢整夜整夜的停留在子依的楼下,看着灯火寂灭的整栋楼,慢慢的沉浸在曾经美好的回忆里慢慢睡着。有时在车里,有时用偷偷藏着的备用钥匙,留在屋子里,搂着带着慕子依味道的枕头。
这是他许久都难得到的安眠,是他很久都难以找到的安静。
子依思念着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迫切的想要回去。
家,她有些不敢触及的词语,吸引着她的每一个感官,每一丝牵念。
子依拖着旅行箱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了家门。
屋子里光线朦朦胧胧的,从落地窗里看得见对面楼上的霓虹灯。沙发上隐隐越越的有一个黑影。子依猛地按开灯。
沙发上的人已经已经站了起来。
旅行箱砰地一声倒地,子依的双唇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我……我……以为你不会……”褚彦有些慌张的辩解着。以为你不会回来,所以才会在这里找寻我们的回忆,寻找我心底的思念。他太了解子依的个性,要断一定不会有丝毫的拖沓,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不管心底有多深思念。
子依轻轻的闭上眼睛,泪珠透过密密的睫毛滑落。
“我,这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的。”褚彦说着,转身慢慢的走向子依,轻轻的擦过她的身边,打开她身后的门。
“褚彦……”子依轻声呼唤着回头,望着近在咫尺侧脸,多少次梦里萦回的一张脸,多少次在无眠的夜里思念的脸。才短短三个月,却像是隔着整个世纪,到了世界的另外一头。
褚彦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子依,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抬着双臂,却悬在半空中颤抖着。
子依抱住褚彦,把自己埋在他怀里,颤抖着抽噎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要怎么开口,她的前夫,她已经告别的爱人,她已经破碎的爱情。她要怎么诉说她的思念她的痛苦,她要怎么说她的不舍。可即便是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他们的曾经,已经只能是曾经了。不论怎样都,回不去了。
她该怎么做才能遗忘,怎么做才能不再那些回忆的梦里,哭醒。
褚彦能感受到胸口的衣服的湿热,能感受到子依轻微的颤抖。他紧紧的拥抱着,子依,想是要把这种感受嵌入胸口。从此再也不忘怀,再不忘怀。同样的热泪,流进子依披散的黑发里浅淡而熟悉的发香,勾动着再也难以找回的过往。
“你不该来的,我们不该再见面的。”子依埋在褚彦的胸口叹息着。
“我明白。”褚彦只说了三个字。
他明白,他们都明白。可谁又能控制呢?
彼此都为对方建起了只属于对方的小城,又怎么能轻易的变成废墟,磨灭掉。
深爱了那么久,又怎么能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让一切都消散不再存续。
这个霓虹流彩的夜里。
在这栋不必面对现实和回忆的建筑里。
他们牵着手在沙发上看经典的喜剧电影,笑作一团。
他们同推着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选着作晚饭的蔬菜。
他们挤在并不狭小的厨房里炒菜做饭,在新菜出锅的时候喂对方尝第一口。
可他们都明白,再没有机会重来一遍,一切,都会在黑夜消弭的时刻,与现实向对,面对再次撕心裂肺的别离。
褚彦帮着子依把饭菜一盘盘的端到餐桌上,倒一点红葡萄酒。简简单单的四个菜盘弥漫的香味似乎弥漫了整个房间,有什么,填满了那种空旷。
子依坐下来,轻轻的拿起酒杯,向褚彦微微一举,浅浅的喝一口,脸上带着迷醉的表情。
“子依……”褚彦刚要说什么。
“等一下。”子依拿起手机,一边向褚彦示意一边接起来。
“子依,子依……”褚妈妈在电话那一端急切的呼唤,“子依,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伯母,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子依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目光从褚彦脸慢慢移开。
褚彦方才想说出口的话却再也不能说出口,伯母,在他的记忆里,子依叫过伯母的,只有自己的母亲,在结婚前和离婚后。他们还能怎么办,隔着许娟,隔着那个孩子,隔着自己的背叛。
“子依,孩子病了,我在你们医院,可是儿科病房已经没有床位了,怎么办,怎么办!”褚妈妈的着急的喊着。
子依愣了一下,脸上慢慢露出苦笑,回答道:“伯母别急,我马上就过去。”
“行,那你赶快来,孩子高烧,我怕会出事。”褚妈妈道。
子依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感受,挂断电话,对着一脸黯然的褚彦道:“你的孩子病了,现在在我们医院,我们过去看看吧。”
“对不起,子依……我……”褚彦心绞痛成一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她再受一次伤害,怎么能?
“别说了。”子依轻声的笑着,“赶紧走吧,孩子高烧,伯母怕出事,已经很着急了。”
褚彦的话一点点的被沉默慢慢吞噬。
“别愣着了,去开车。”子依自己上了路虎的驾驶座,木木的看着前方,双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
褚彦无奈,只得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在儿科候诊室,抱着孩子的褚妈妈焦急的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怀里的孩子头上还带着输液针。褚妈妈的举着瓶子,胳膊酸了都不敢放下一下。褚彦心里头难过,褚妈妈也明白,知道一时半会儿想让褚彦从子依的阴影里走出来不大可能。褚家的后嗣,没准只有自己怀里这一个。
子依和褚彦一前一后踏入医院,赶往儿科。
“你先去找伯母,我去找医生联系一个临时床位。”子依淡淡的说,嗓音沙哑阴沉,压抑着什么。
褚彦点点头。按照子依的吩咐,找到了再候诊室的母亲,接过母亲怀里那个烧的脸红红的小孩,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阴暗的想法。如果这个孩子不复存在,是不是子依就能回来,是不是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褚彦低头苦笑……这个孩子,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骨肉,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么能抱着这样的念头。
褚妈妈看着一起出现的子依和褚彦二人,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些日子褚彦夜不归宿的缘由。也许,褚彦和子依还有希望,许娟已经放弃了褚太太的位置,这个孩子这么小,又这么可爱,或许,子依和褚彦还有转机。
“吕大夫在儿科病房添了一个临时床位,先过去吧。”子依走了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