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步于看她忙碌,心中这才平衡了些,指着鹅黄色的那匹,“就它吧!”
银杏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这个颜色好一些,客官您要几尺?”
达步于直说道:“你看多少合适就剪多少!”
银杏将布拿去柜台,达步于趁她心情好。忙问道:“你们这铺子不小,货也不少,怎么就你一个人看铺子?”
“我们少爷刚进货回来,剩下人都在后院忙着咧!”
达步于听他提起进货,顺势说道:“我刚才像是见到你们东家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像是这店里的伙计。你们东家怎么雇这么一个长相可怖的?不怕他吓跑了客人?”
银杏摇摇头,拿出尺子的和剪子,心不在焉答道:“我们夫人心善。看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可怜,就留他在店里帮忙。”
“听说他脸上好长一道刀疤,一听就不像是好人,你们东家难道不害怕他以往得罪了人,往后仇家找上门?”
银杏拿起尺子量布,低头解释道:“我们夫人说,他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山长水远来吴县,既当爹又当娘,就冲他爱护孩子的心。想必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至于仇家寻仇,高?既然敢在吴县常住,想必就是不怕有人找上门吧。”
银杏量好了布,放下尺子,准备下剪。
“听你这意思,他还还不是本地人?若是本地人,乡里乡亲总有人对他知根知底。若是外地来的,不清楚这人底细,小心他往后坑了你们去!”
银杏听了这话,只觉得这汉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想他也算是一片好心,银杏只得说道:“多谢客官提醒!高?这人虽样子可怕了一些,却是个好人,我们也看了他一个多月了,错不了!”
达步于只接着劝道:“一个多月哪够?有些人你认识了好几年也未必看得清!如今到处不太平,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妙。不知那高?是哪里人士,跑到吴县来作甚?”
银杏忍住心里的气,抬头笑道:“客官,我看您对我们店里那伙计好奇得很,不如我将他叫出来,让你问个够,可好?”
达步于轻笑一声,“我只听人说他长得吓人,却没近看过,倒真是好奇他长什么样子。他若真愿意出来,我倒是乐意瞧瞧他长得到底有多丑。”
银杏打心眼里鄙视眼前这人,一个大男人瞎操心也就罢了,毕竟心思也好的,虽跟个多嘴女人似的聒噪,勉强也就忍了。只是,他说出的话也真是刻薄得很。嘲笑高?长得丑,他自己何曾有半分俊相?
银杏气得干脆放下剪子,布也不打算剪了,直说道:“客官,小店有个规矩,若是有客人一次买超过三匹布,吴县城内我们负责送货。您若真好奇高?的长相。只需多买上几匹布,我让高?给您送过去。”
“那敢情好!你刚才说的那些,每样给我来一匹,就让高?送!”
银杏听了这话,眼睛睁得牛大。她就是随口一说,这人还真信?
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银杏只得冲帘内喊了一声,让高?出来。
她挑了粉红、湖绿和藕荷色的布各一匹,放在柜台。
高?掀了帘子出来,身后跟着文静和高飞。
文静见了达步于,惊呼道:“你是昨日跟那个奇怪的叔叔一起的!你们真的来我们家买布来了?”
达步于只看着那所谓的高?,一脸惊愕。
“客官,盛惠六两银!”
银杏这话才让达步于回过神,他假装摸了摸袖口,一声惊呼,“啊呀,今日出门竟是忘了带银子,我改日再过来买!”
眼见那汉子径直出了店门。银杏急得想骂人。
“说是没带银子,只怕就不是冲买布来的。好在刚才我没一剪子剪下去,真要剪了,他还不想要,咱们不就亏了!”
文静忙安慰她道:“杏姑姑,你不要生气啦,他可能真的忘带银子了!我昨日见过他,他跟一个很奇怪的叔叔一起,他们昨天好像就想来咱们家买布。”
银杏听她又提起一个奇怪的男人想来绸缎庄买布,突然想到昨日自己见到的那个,忙细问文静和高飞,那男人长相如何。
银杏一番询问之下,这才确定果真是同一个人,急得直跺脚。
“昨日那个非要挤进来凑热闹,今日这个装没带银子,竟是一起寻咱们开心。往后他们再上门,我再也不理了!”
高济面上轻笑,心中却一阵思量。
看那汉子方才的神情,分明认识自己。
他眯着眼,心想,有些该来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是夜,待高济从文记绸缎庄回到住所,天已经黑了。
才刚进堂屋,他便察觉出不妥,只赶紧将怀中早已熟睡的高飞轻放到床上,关了房门,就着屋外的光亮,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他倒了两杯水,开口说道:“既然来了,赏面喝杯水再走!”
“时隔五年,想不到高将军还是如此敏锐!”
伴着这句话,房梁上飞下来一人。
高济看清来人陌生的脸,笑道:“时隔五年,想不到慕容恪将军还是如此谨慎!”
慕容恪坐下,端起一杯水喝了,直说道:“此处不是在我慕容家的地盘,自然是谨慎一些为好!说起来,还是你厉害一些。你这些年带着孩子东奔西走,想必也没时间钻研武艺,才一进门就知道有人在,确实了不起。”
高济轻笑一声,“辅国将军大晚上光临寒舍,想必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为了夸我。有话直说!”
慕容恪放下杯子,“文英不是娜仁,你离她远一些!”
“我当年看着公主死在我怀里,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公主……”
慕容恪看着眼前满脸是笑的高济,不得不承认,他与五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高济只继续笑着说道:“五年了,我早就想通了!且不说公主已经死了,便是她现在活着,心里也只有你,而我却被她视作地底泥一般。比起公主,我倒觉得文老板更好一些。我跟着公主身边那么多年,几乎从不曾见她对我笑过。文夫人却不同!她虽和公主长得极为相似,性子却大为不同。她待人温厚,温柔和善,飞儿也很喜欢她,还说看到她就像找到了娘亲的感觉……”
慕容恪终于明白他有何变化,少了以往的偏执,多了份淡然。五年前,慕容恪对他的执着甚为不解。如今他的这种变化,却让慕容恪更为不喜。
他眉头一皱,直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我慕容恪的夫人?”
高济并未打算隐瞒心中的想法,反问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么会不知道?”
慕容恪心中不满,质问道:“你这是要告诉我,你觊觎我的夫人,还打算向我宣战了?”
高济冷笑一声,“我是想向你宣战。而且我相信自己定能比你先赢得文夫人的心。”
慕容恪简直不知他如今的自信从何而来,气急了反笑。
眼见慕容恪稳操胜券的神情,高济直说道:“六年前,她能出走,想必就是对你死心了。如今要争她的心,我未必会输给你。我记得,飞儿跟我说过,安安想撮合我和她娘,让我当他的爹爹。说起来。我比起你,倒还多了一项优势。我若没记错,在他人眼里,将军夫人如今是在蓟城辅国将军府吧?不如慕容将军高抬贵手,成全了我,只等以后见了文老板叫一声高夫人就是。”
慕容恪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陡然升上来。
“她若真是高夫人,那也是我高玄的妻子,和你高?没有半分关系!”
慕容恪说了这话,径直出了高济住所。
下午达步于回客栈向自己禀报,高?就是高济,他就怀疑这人有其他目的。如今听高济说了这些话,他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他不知她过去的六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了,他绝不愿看到别人诋毁她,更不能忍受别的男人对她心存觊觎。
要解决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有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才能完全安心。
以后如何,日后再说!
先将她带回去,再想其他办法让她憎恨自己,到时候她便不会为了自己而死。
对!这是个办法!
次日,宋家成衣铺被买下,慕容恪化名高玄,接手成衣铺。
契约一到手,慕容恪径直去了文记绸缎庄。
达步于多嘴问了一句,慕容恪只答道:“去找文老板谈生意!”
慕容恪一进门,银杏抬眼一看是他,忙低头装看账,并不打算说话。
“这位姑娘,在下高玄,刚接手隔壁街的成衣铺,想找你们老板谈谈生意!”
慕容恪这话一出,银杏更不相信,只慵懒地回了一句,“我们老板不在!”
“杏姑姑,娘叫你进去!”
文静蹦蹦跳跳出来了,身后跟着宇文陵。
银杏抬头,看眼前这自称高玄的男人一脸不满,直说道:“瞪着我干什么?我们老板就在后院,我刚才就是故意说谎骗你!你们能寻我开心,我就不能骗你么?”
银杏掀了帘子进去,又退回来,嘱咐宇文陵道:“少爷,这人满口谎话。自己来捣乱不止,昨日还派别人来捣乱,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眼见宇文陵一脸不解,慕容恪拿出刚签的契约给他看,解释道:“在下高玄,过来想找文老板谈谈生意!”
宇文陵昨日便听说宋家要卖成衣铺,不曾想只过一日就卖出去了。事发突然,他虽觉得奇怪,却还是庆幸。这些日子,光听宋张氏骂骂咧咧,他真恨不得好好将她教训一番,偏偏阿姐不许自己动手。如今她就要搬走了,自是再好不过。
心中虽欢喜得很,宇文陵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银杏的话,未失警惕。
“我们只接散客,不接大单子。你若要开成衣铺,该批发布匹,得去娄县找马老板,那会便宜一些。你要做在吴县生意,怎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慕容恪还未想到该如何解释,文静插嘴说道:“舅舅,他不喜欢马伯伯!上次马伯伯来下聘,他还说我不该高兴。”
慕容恪听了这话,神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轻咳一声。
“我和马老板确实有些误会,这才过来找你们!我确是诚心诚意要与你们做生意,若是方便的话,还请让人进去找文老板谈谈”
眼前这人的神情、声音,甚至尴尬时的动作都和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模一样,宇文陵望着“高玄”,心中惊骇,刹那间恍然大悟。
他只笑着对文静说道:“安安,舅舅要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