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闺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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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闺中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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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娘笑笑,安抚道:“人是活的,银钱是死的。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咱娘俩活得好好的才最为重要,钱没了,还能再赚不是?”

    沈晚心里却仍是舍不得,叹道:“那可是你攒了许久的,都是你的血汗钱。”

    宦娘摇摇头,不再说话。她不愿为死物操心难受,倒是极为庆幸身上还带着从药铺赵掌柜那儿拿来的膏药。她瞧着沈晚神色不对,肯定是肩颈处又刺痛起来,却怕她忧心,忍着不敢告诉她。

    “娘,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敷膏药。”宦娘柔柔地笑着说道。

    沈晚听了,心上酸涩,复又低泣起来。

    宦娘边给她敷膏药,边无奈地笑着道:“娘当真是个水做成的人儿。哭多了最是伤身,娘当那泪珠儿不要钱的么?那每一滴都凝着人的精神气儿呢,千金难买。”

    “是娘耽误了你的前程,娘怨自己少不经事,被人蒙骗。”沈晚泣道,“宦儿,你当真不曾怨过娘吗?”

    宦娘手上微顿,随即笑道:“小时候被人丢石头,泼脏水,当真怨过娘。后来渐渐长成,我便明白,北叟失马,焉知是福是祸。娘若不犯错,便不会有我。旁人若不欺侮幼年的我,我便不会想着上进。娘一直说我若生在世家大族的话,定是做当家主母的料,可是娘想没想过,若我做贵女的话,定然会与其他贵女一般行径,成日里只知道琢磨妆容衣饰,不敢大声说话大步走路,说不定还得裹小脚……福祸相依,咱娘俩要做的,便是努力为之,转祸为福。”

    沈晚自觉没用,连忙擦了眼泪。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若非有女儿在旁支撑,沈晚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母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宦娘提点沈晚不要沾那雨雪和雹子,沈晚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雹子噼里啪啦地敲着窗子,其间甚至不曾断过。宦娘因平日要早起作活,早已养成了在寅时与卯时(约凌晨5点)交替时醒来的习惯。只是今日醒来,宦娘不禁心生讶异,只因那窗外依旧黑洞洞的,毫无破晓之色。

    她轻手轻脚地绕开沈晚,穿鞋下床。轻轻将门掀开了一条缝,宦娘眯眼向外看去,惊见天色甚为妖异,暗红、深紫、墨黑三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笼罩了整个苍穹,令人看来便心头沉闷,生出一股压抑之感。

    她蓦然将门阖上,心中终于确认,此次变乱非同小可,天下怕是要秩序大乱了。

    对男人而言,乱世乃是良机,高低贵贱至此重新排列。时势造英雄,无名竖子可跃然一变为公侯勋卫,公侯勋卫亦有可能沦为提牌执戟的微贱之人。

    然而对于女子而言,乱世却是莫大的灾祸。风云开阖,时局动荡,女子便成了悬疣附赘般的拖累,命如土芥,苦不堪言。

    这般心神不宁地径自思量着时,宦娘耳边忽地响起了一阵敲门之声。

    她急忙开门去看,却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康嫂子。

    但听得她道:“小叔子手下的兵来接咱们了,快唤醒你娘准备准备罢。小叔子在荣华道有间闲置的府邸,里面有水有粮,能撑上不少时日,咱们赶快走罢。”

    宦娘心底庆幸,连忙去唤沈晚。二人没什么好收拾的,沈晚想让朔阳侯的兵士去隔壁院子里拿她们母女攒下的银钱,宦娘却硬生生地拦下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去。沈晚没了辙,只好听从女儿的安排。

    宦娘也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仅仅露出一双凤眸来。她与康嫂子及沈晚一同去了大堂,但见朔阳侯坐在堂中,见她们来了,站起身来,凛声道:“人已齐了,速速启程罢。”

 第5章 身世

    第五章

    杏花巷太过狭窄,车马均难以进入,只能先由这五六兵士护送着李家众人走出巷子,到宽敞地儿后再换乘马车。

    宽广无垠的天空中,漆黑、殷红、黛紫等诸色交杂糅合,分外妖异。电闪雷鸣,怪风盲雨,冰雹如阵一般打来,幸好诸位兵士均头戴竹篾编结围成的笠帽,口围红斤,衣着劲甲,宦娘等人则捂得严严实实,手执由将士带来的红油伞,由兵士护着,小心前进。

    将士带来的红油伞乃是宫廷制物,远比民间伞物润泽得多。新鲜猪血与熟桐油经熬制后涂刷至棉伞上,看上去单薄如纸,实则却分外结实。

    宦娘边随将士走着,边细心借电光打量四周。许是因为雨水冲刷之故,沿壁之上未见丝毫血迹,又许是将士先行清理之故,亦不曾有骇人尸首。

    忽地自一旁的墙上伸出个脑袋来。

    那人借着闪电光芒细细打量之后,大喊道:“你们这些拿大刀吃皇粮的,给我们个准信儿!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给我们个交待!”风雨如磐,他喊得声嘶力竭,甚为凄厉。

    他此话一出,四周人家均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墙头边上便伸出许多人头来,有的头戴斗笠,面色麻木,沉默不语,有的嚎啕大哭,悲哀欲绝,更多人随着那带头儿的声讨起来。

    朔阳侯蹙眉,急着昂声道:“都回屋子里好好待着!这雨雪雹子均有异状,贸然沾身,恐有不测!”

    众人一听,其中大半都慌张下了墙头。

    朔阳侯又疾声道:“诸位街坊放心!吾国,吾官,吾军,必不会弃黎民百姓于不顾!水粮等事宜,必会尽快解决!”他为了令声音盖过风雨之声,大声疾呼,声音几近嘶哑。说完之后,又接连重复了数遍。

    大雨却仍有人不肯离去。

    时人最重风骨、名节、美誉,尤其对于读书之人而言,反抗官兵可使名声大躁,甚至传为美谈。便有一白衣读书人,头戴笠帽,坐在墙头,击节而歌,亢音高唱:“朱轮车马客,红烛歌舞楼。欢酣促密坐,醉暖脱重裘。秋官为主人,廷尉居上头。日中为一乐,夜半不能休。岂知阌乡狱,中有冻死囚!”

    这声音对于宦娘来说分外熟悉。

    这书生名唤做贾念学,与宦娘幼时相识,一同长成。贾念学对宦娘态度暧昧,若即若离,宦娘对他却是敬而远之。只是久而久之,仍是传出了流言,说是宦娘一心要嫁入贾家,便是做妾也心甘情愿,只是贾家老二贾念学对她情意不深,外加他娘亲不喜宦娘,所以亲事才一直未成。

    闪电乍现,周遭一瞬间亮若白昼。

    但听得贾念学笑道:“将军能出现在这席门穷巷里,必是为了来接熟稔之人。将军既带了五六兵士来,何不顺带着将我等也接走?将军既事先得了变故的消息,为何不告知我等,好令我等未雨绸缪?”顿了顿,他又提高声音,哑着嗓子道:“将军可知——我兄长变作怪物!我嫂子被我兄长破膛!我爹娘下落不明!尔等官兵,大难之前,只顾私情,不顾大义!”

    笠帽之下,朔阳侯表情沉着,并不慌乱。他微微扬手,兵士们继续护着李家家眷前行。

    他却立在原地,随即开口道:“我李绩,原驻守燕地,若非圣上有召,断然不敢擅离职守。今日刚刚入了京都,尚在休憩之期,明日才要去面圣,便想着暂且住在这杏花巷里。尔等说我事先得知变故,我确然丝毫不知!尔等说我只顾私情,我为人子女,此时此刻既有力护家人周全,且与我为官为兵的本分并不冲突,为何非要为了你眼中那大公无私的虚名而弃家人于不顾?”

    话音落毕,他疾步离去,不再多辩。

    雨势稍减,风声稍退。墙头上,那贾念学头戴笠帽,冷笑道:“我方才在那队人里看见了沈氏母女,怎么?那两个女人也是你的‘家人’?”

    宦娘当即停在不远处,耳闻甚是清晰,心上更是一紧。

    若是朔阳侯擅离职守,特意赶回接李家老小,那他便酿成了大错。然而他回京是“奉召”,入住杏花巷则是“常情”,遇上这天大的变故是“凑巧”,接走李家老小是“顺道”,一切均无错可觅。唯有宦娘母女,是“意外”,是“错处”。

    若朔阳侯答说是出于怜悯,或是顾念往日恩情……此时此地的街坊,哪一个不是出于怜悯?哪一个往日里没有交情?

    李绩心知此时此刻多辩无益,暗中有些后悔方才一时急躁,回了这白衣文人的话。他压低斗笠,疾步前行,噤声不语。

    身后,贾念学扬天大笑,复又歌道:“古来贤圣叹狐裘,一国荒淫万国羞。安得上方断马剑,斩取朱门公子头。”

    及至入了车厢内,众人都因为方才这事而各怀心思。沈晚胆子不大,暗暗着急,生怕因为这事而坏了朔阳侯的名声,招了李家厌恶。李老太太也有些犯嘀咕,不知自己要儿子留下沈氏母女是对是错,是否连累了儿子。

    李绩此时竟微微勾唇,冷声道:“路遇乞丐,我施以接济,这是善。其他乞丐见我出手大方,齐齐追赶我,我因财力不足,此时拒绝接济,难道便是不善,便活该受人诟病了吗?”

    李老太太看了眼宦娘,对着李绩斥道:“你这是什么比喻法儿?在外多年,愈发乖张了。”

    李绩却是直接转了话头,沉声道:“一会儿到了岔口,我与兵士们要先行离去,去燕王府上与殿下一同入宫。这两辆马车,驾车的人均是我的旧部,唤作王毅与郑甲。他们俱是可靠的人,但因受了伤不能再做兵士,我便令他们帮我看守在荣华道的院子,如今恰好能派上用场。届时他们会领你们到院子,听他们安排便可。”

    宦娘连忙细心听着,将李绩旧部的姓名牢牢记在心里。

    及至分道扬镳之际,李绩复又叮嘱道:“那院子左边的府邸,是圣上赐给另一将军的。他与我一样常年不在京中,因而院子是空的。至于右边,则是荣昌长公主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与公主府的人有所牵扯。”

    荣昌长公主府。

    黑暗之中,宦娘能感觉到身边娘亲忽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本以为是天气寒凉,娘亲旧病复发,谁知待李绩掀帘跃下车架时,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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