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
胸腔那蚀骨的疼痛令她几欲昏厥,可身下巨大的疼痛又一次次的将她拖回现实。
她看不见男子的眉眼,只听得到他冰冷的声音。
——瑾儿,你走不走。我给你机会让你走,可若你选择留下,那么,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地狱。
她真的看到了地狱。
她看到,那里,杂草丛生。
一片荒凉。
她断断续续的开口,声音破破碎碎,连不成句。
望哥哥……你……杀了瑾儿吧。
瑾儿……不要再痛苦下去了……
男子脊背猛然一僵。
眼眸深邃,看向她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眸。
一场几乎血雨腥风的肆虐,终于到此终了。
“苏苏,鱼烤好了,我扶你下车去吃?”
楚云天拉开帘布时,那墨衣男子正背对着他慢慢的整理衣衫,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眸又扫过蜷缩在角落里那布满青紫印记的少女躯体。
大大的眼中满是木然,唇上满是嫣红的血迹,苍白的脸上甚至干了泪痕。
“苏、苏苏……”
云天猛然上前一步,颤抖的手指解下自己身上的锦袍覆盖住她纤细裸。露的身躯,慢慢收紧,“别怕,不要怕,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回过头,喷了火的眸子紧紧盯着身后那毫无愧色的冷血男子,“她已经被你折磨至此,你还不满意吗?萧望,你到底如何才肯罢休!”
“到我玩腻了那日,自然便会罢休。”萧望抿唇,冷然嘲笑。
“你说什么!你把她当成什么!”
楚云天双拳紧握,狠狠积蓄了一掌的内力便向那人抡拳而去,可还未触及到他面前,便被轻易拦下。
男人握着他紧绷的手臂,还未用三四分力,那腕上似乎已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勾着唇角,笑的轻蔑,“想为你的心上人鸣不平,也该练好了功夫再来,莫不是你忘了上次谁将你打的剩不下半条命了?怎么,还想再重蹈覆辙么?”
手腕上传来阵阵刺痛,他的声音带着噬骨的愤恨,“魔头!我楚云天今日即便是死在你手里,也绝不会再让她回到你身边受辱!”
“是吗?”萧望反问,手上又慢慢的加了分力,“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
言罢,左手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勒住楚云天的脖颈,慢慢用力。
“不要……”
少女跪倒在地,纤细的手指紧扣着男人的衣角,凌乱的长发挡住了她的大半边脸。一场凌虐,她的声音更是沙哑的可怕,“放了他,我和你回去,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楚云天咬紧了牙,“苏苏,不许求他!”
“怎么办呢?你的大师哥似乎不太领你的情呢。”萧望看着那跪伏在地上虚弱身子,轻声低笑。
“求求你,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全都答应你……”
“全都答应我?”男人眯着眸,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好,那先把你身上的锦袍脱下去,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身子沾染上别的男人的气息。”
“魔头,你欺人太甚!”楚云天低吼。
萧望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却是笑意更浓,“瑾儿,脱掉,恩?”
银月锦袍慢慢滑落在地,破烂的衣衫根本遮不住她莹白纤弱的躯体,少女垂着眸,浑身上下满是死寂。
屈辱,下贱,生不如死……
萧望,不要再让我恨你了;求你,别再让我恨你了。
第三章 情深不寿
冷风吹起帘布,呼啸而过。
少女缩紧了身子,突然重重低咳了起来,一下一下,嫣红的血一滴滴砸在雪白的软垫上,沾染上一片绝望的红。
楚云天低垂着头,双目猩红的可怕,“萧望,你把解药拿出来,你快点把她身上的毒解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顾一切要把她带回到你身边,最后只是想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一拳,重重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对了,她身上还有毒,我倒是差点忘记了。”萧望摇摇头,轻笑道,“怪不得你们要来这城郊湖畔,原来是希望尘兮道人可以帮她解毒,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楚云天心头猛然一颤,“你来云水涧做什么,你是不是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谁人不知,尘兮道长乃武林泰山北斗,世间从无敌手,我又能将他如何?”萧望反问,一脸无辜的样子,“不过不知为何,这云水涧门下弟子总是喜欢找我长生殿的麻烦,我看不顺眼,也只好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罢了。”
“对了,我还记得你好像有个小师妹,叫……”萧望顿了顿,满意的看到男人倏然放大的瞳孔,才慢慢开口,“叫什么……紫依是吧,长得倒是还能够入眼,不过这看人的眼光着实差得很,就连临死前,还抓着我的袖口一直不断唤着她大师哥的名字呢。”
“紫依……你,你杀了紫依?”
楚云天猛地抬头,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碾磨出来,已沙哑到了极致。指甲陷入手心,剜出一道血痕。
“这么愤怒?看来你对你那个小师妹也并非完全无情,是吗?”
萧望低头轻笑,修长的手指探入袖口,慢慢抽出一块宫玲,藏青的颜色还染着几缕血红。手一松,那宫玲便滑落在地。
‘哐当’一声,清晰的可怕。
少女的呼吸猛然一滞。眸光久久停在那四分五裂的宫玲上,颤抖着双唇低语,“小豆子,小豆子……”
“小豆子?”男人半眯着眸,喃喃自语,“原来那男孩叫小豆子,呵……”
“七岁,他只有七岁!你为何残忍到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萧望,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是不是疯了!”
楚云天低吼出声。
“疯?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他重复着那话语,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惶然,看着那跪倒在地纤细脆弱的女子,一字一句,哑声道,“从那日含元殿上被最心爱的人下毒害我开始,或者更早,从大周亡国那日起,我早就已经疯了。”
杀父弑师,无恶不作。他是疯了,彻彻底底,再无回旋之地。
“我没有害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没有想过害你。”
瑾苏摇着头,轻轻的笑,笑的眼里心里都涂了毒。冰凉的泪水一颗颗砸在马车的软毯上,雪白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中,她深吸一口气,拼命止住浑身的颤抖。
“萧望,你恨我,不信我,可以在我身上捅上千刀万刀作为偿还,可你不该杀害那些无辜的人,你不该。”
少女眼神薄凉,那死水一般平静的面容上泪水却缓缓而落。
彼时看她的眼泪萧望只觉得讽刺,可很长时间以后那个落满了雪的寒夜,她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只留下一个寡淡的背影时,他才茫然发现,那似乎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流泪了。
她的声音仍旧沙哑着,可一字一句,却清晰的不可思议,“萧望,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后悔是吗?”
男人冷笑,扼住云天脖颈的手臂倏然用力,“那我便不介意日后再多后悔一些。”
下一瞬,是刀刃刺开皮肉的声音。
鲜红的血顺着冰冷的刀锋慢慢滑下,落在少女淡蓝的裙摆上,晕开一片血红。
萧望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你……”
“这一刀,是偿还紫儿的命。”匕首插入上腹,又被猛然拔出,瑾苏玉白的手沾满了血渍,脸色惨白的吓人。萧望只怔了一瞬,下一刀,又是重重刺入。
“我答应过小豆子,等他满了十岁,便带他回家乡寻娘亲,这是我欠他的。”
黑眸久久停在少女沾满了鲜血的身子上,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听不出情绪,“你以为如此,我便会心软?”
“心软?”
意识愈发薄弱,瑾苏抬头看他,竟是痴痴笑出了声,“你怎么会心软?没有心的人,又如何会心软?”
牙齿紧紧咬着唇,勾出一道血痕。她抬手,猛地拔出那刀刃,调转了一个方向,竟直直朝胸口正中央插入,那力度之大,似是不留一丝余地。
鲜血喷涌而出。
“苏苏!”
楚云天红了一双眼,猛然挣脱那人的桎梏,接住女子大力下滑的身躯。
指尖所到之处,冰冷的可怕。
瑾苏用力睁着大眼,却渐渐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她低喃,一个字一个字,很用力很用力的开口,“萧望,欠你的,我还了。今日若你敢伤害我大师哥一根手指,黄泉碧落,我定要你拿命来偿。”
再抽不出一丝力气,她慢慢闭眼向后倒去,耳边楚云天的低吼声愈发模糊,意识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低沉的,冰冷的,似乎还带着一丝惊慌。
“瑾儿!”
倾尽余生,却换不来情深不寿。
——望哥哥,如果,如果我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既然知晓对不起我,又为何要做?
——因为,因为……
其实萧望,为什么呢?
年少时我喜欢你,因为你温柔和煦,良善儒雅。可是我,却渐渐想不起那时你的模样了。
也许是我错了,我以为我会慢慢找回曾经那个你,我以为你会回头。
只是原来,这世上从未有那个人出现。
大梦十年,遥杳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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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十里,将军别院。
墨衣男子倚窗而立,指尖重重弹起檐上灰尘,薄唇抿着,一张俊颜看不出情绪。背对着他的屋内,纤弱少女正躺在一方白玉冰床之上,眼眸紧闭,淡蓝色的衣衫已被鲜血染透。
大夫模样的老者正细心替她把脉,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样了?”
开口之人,是侍从子夜。
放下女子纤白的皓腕,老者慢慢抬头,扫视着眼前那面容冷峻的青衣男子,“你可是她的夫婿?”
子夜怔了一瞬,又看了看从进屋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