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看见不远处两个相谈甚欢的男人,她眼底的笑意又散了去。
沈寒也沉默了,停下车,思忖着开口道:“言之哥,最近总是来这儿么?”
“他小姨家他有什么来不得的。”
“……” 不就是他家么,说话还这么拐着弯儿带着刺。沈寒叹了口气,“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沈叔在那里呢,待会你怎么办。”
“大不了被拉去教育一顿咯。”他又不是没看见他爸在和言之哥闲聊,有点麻烦,不过他要是就这么让她走进去,会更麻烦的吧。
说话间,楚楚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那端的男人极有默契的望了过来,搭在车门边的手一顿,然后低低的说了声“回去一路小心”反手就关上车门。沈寒还想说什么,看到自家老爹已经投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调转了车头。
而楚楚就这么在两人的注视下走过去,面色如常,只有在经过时微顿了脚步,礼貌的开口道了句“沈叔叔好”。
“嗯,阿寒送你回来的?”
沈寒的父亲单名一个奕字,性子严气正性,所以对有沈寒这么个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儿子一向颇为头疼,沈寒也不愿意和他对上,在这点上,楚楚还是为自己这个发小考虑了一次。
她和简言之的事,沈家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所以沈奕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没有准备继续细谈的模样。简言之,就更没有立场拦下她了。
这次碰面,比她想象中来的轻松。
应了声“嗯”她歉意的一笑,“沈叔叔,我先回家了。”
“去吧。”
对话到此结束,简言之也只能心有不甘的目送她远去,眼底再怎么复杂,她也没回身多看一眼。
回到家楚楚才知道简言之那么干脆的任她离去是因为在老爷子那里碰了壁。嗯,管家说他来过一趟家里了,只是被老爷子赶出去了。
问清老爷子现在在书房,楚楚轻手轻脚的往二楼去,敲门前还做了下自我心理建设。
“笃笃笃。”
“进来。”
推开门,楚楚中规中矩的走进去。楚老爷子正在写字,笔墨纸砚一字铺开,书房里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她就安静的站着观望,狼毫提笔落字,写的是草书的《兰亭序》,老爷子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自顾自的沉浸在兰亭序里,运字行云流水,等通篇写完,大约都过去二十来分钟了。
收笔,抱着双臂看了看,兴致颇高的落了自己的私章,楚老爷子这才望向她:“要不要来一帖?”
楚楚没接老爷子递过来的笔,而是挑了只大楷,铺开新的宣纸,舒了口气静了静心,这才落笔。
墨色沁入纸张,浓墨落笔,提笔收锋。
“一世长安?”楚老爷子微垂眼帘,望着宣纸上那四个秀逸清雅的字,声色衬着天色微沉,“出去折腾了这么久,除了脾气,别的什么也没长进点。”
“字就更没长进了。”很是嫌弃的语气。
看着那古风盎然的四个大字,楚楚摸了摸下巴,倒是觉得挺满意,这才把笔放到一边,咧嘴笑了笑:“我的性子还不是随了您。”
“字也是您教的。”徒弟学艺不精,师傅也占一半儿责任吧。
“胡说!”将笔挂好,楚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慢腾腾的坐下,轻呷了一口茶,之前的火气已经散了许多,语气虽然还是生硬着,但已经不是生气的强硬而是不知道怎么放软态度的生硬。
“我都听李叔说了,刚才简言之来您可是发了好一通火,虽然您脾气差了点吧,爱嫌弃我了点,但是我知道您心里还是很疼爱我这个孙女的。如果爷爷您不是动不动就发火,凡事都觉得我错,之前我也不至于一直不愿意回来。”说到后面,微微有点抱怨。
“打住。”老爷子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吧,今天说这么多软话,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日子他们俩关系一直僵着呢,今天主动来找他就算了,说话还这么软软和和的。她不是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时时都能撒娇卖萌蒙混过关的性子和年纪了,所以肯定是心里藏着事,话里藏着话。
目光落在宣纸上的墨字上,楚楚弯了弯眼眸:“就知道瞒不过您,不过就是想好好和您聊聊,用得着这么揣摩我的心思么。”
不自然的清咳了一声,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爷爷,您和君家,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就为这事儿?”楚老爷子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顿了顿,视线又移到那副字上,了然道,“你是为了君长安吧。”
楚楚没接话,是也不是。
她只是突然想知道为什么,就像她拿起笔的时候突然想写那四个字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他吧。
“少不更事的时候被人抢了女朋友,这有什么好说。”楚老爷子眉毛翘了翘,阖上眼帘喝茶,淡淡的茶味微涩。
心里不是提起往事的释然,而是更加郁结。
是他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
“……”
“就这样?”楚楚皱眉,就这样也能仇到老死不相往来啊。
楚老爷子摆了摆手,一副不再想说的模样,面无表情到整个人的气势都沉了下来,有些低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楚乖觉的噤了声,没有再多问。老爷子的性子就是这样,弄气尚性,如果老爷子哪天真的好脾气的坐下来和她聊聊年少轻狂的爱恋那她才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在她的印象里,老爷子从来都是不善表达的,他的性子太烈又太肆意,容易伤人,即使出于无心。
她也一直都知道爷爷和奶奶之间没什么感情,两个人相敬如宾过了一辈子,却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一段往事。
她无从追溯老爷子的那段感情,但她知道,恐怕穷尽一生老爷子也没能将其放下,闭口不提,因为深藏于心……
口上玩笑着说“就这样”,心里却慢慢的在下沉,沉入最深的海底,有些凉意泛起。
她和君长安,能有结果吗?
“你回自己房间去吧。”
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反手轻声的关上房门,楚楚叹了口气。
古朴的书房内楚老爷子望着大幅展开的宣纸出神,桌面上的笔墨纸砚还摆着,他却也没了再动笔的心情。以前写字是为了静心,现在,连写字都没办法让他静心了。
沉沉的,叹着气,沉到胸口如大石压着,叹不尽,舒不清。
“君以恒,你这辈子儿子中庸不出色,孙子更是不成器,唯一看得过眼的一个孙子君家还不认,啧啧,也亏得你去得早,不然不得活活给气死啊。”
“你说阿忆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呢。”
“如果不是你当初对阿忆疏于关心,她又怎么会早早的就去了,病逝,呵,这样的搪塞你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吧。”
“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不会原谅你。”
“阿忆,何所忆?无所忆……亦无所依……”
“……”
所有的话语都消散在了风里,叹息声,无奈的自言自语。窗外的树叶扬起的弧度刚好,掩映中透露出些许天边的红霞,细碎的散落。
第36章 来日方长
君长安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压缩休息时间工作来缩短出差时间,可是合约上的几处条款对方死死咬着不肯松口,光是市场上的几个百分点上的商榷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最后缩短的又被填满,不长不短的刚好和预计时间一样。
一周。
下了飞机,时间不偏不倚的卡在下班时间点上,君长安皱了皱眉,抬手拨通沈寒的电话。
“长安啊。”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某人,沈寒笑得颇有深意。
“嗯,下班了?”
“啊哈,我刚把楚楚送回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再明白不过。
“好我知道了。”他似是随口一问,简单利落的就掐断了电话。
车子停在君家门一段路的停车场上,沈寒撑在方向盘上笑得一脸肆意:“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楚楚提着食材下车,挽着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安宜往君家方向走:“你也可以成为那个色啊。”
“他都还没给我打……”
话语声被电话铃声打断,楚楚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安宜挪愉的笑了笑,接过食材,让她空出手接电话。
“喂……”有点心虚,“你下飞机了啊?”
沈寒在一边翻白眼。
“嗯,刚下,你到家了?”
“嗯,刚到。”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到的是你家。
“我知道。”捏了捏眉心,他往后靠在后座垫枕上,闭着眼接电话,声音里有些疲倦。
“从机场回来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呢,你休息一会吧。”拿出钥匙开门,抬眼就瞥见安宜已经提着食材走进了厨房,她也跟了进去,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拿出时蔬放进水池里,“待会儿到家了给我电话,嗯?”
听得电话那端传来的不自觉上扬的语调,他也微扬了嘴角:“好。”挂断电话的他,嘴角的弧度还在慢慢扩大。
在车上就这么睡了过去,到家的时候司机小动作的叫醒了他,揉了揉随意朦胧的眼,他的思绪有片刻的停滞。
下车,倚在门边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的瞬间,他眯了眯眼。
“阿寒?”茶几边玩儿虚拟游戏玩儿得正起劲的不是沈寒又是谁。
沈寒搁下游戏望过来,没有出声,而是用眼神示意厨房。
他这才注意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饭菜香味,随手将文件包放到鞋柜上的平台,换鞋进门,心底隐隐的猜测在他走到厨房门边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被证实,眼底的笑意晕染开来,有一种安心的情绪在慢慢滋长。
安宜侧身刚好看到他,低笑着出了厨房,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楚楚还在装盘,最后一个汤盛入碗里,端着汤起身,抬眸就撞进男人笑意一片的眼底,眨了眨眼笑开:“你回来了。”
“嗯。”他无比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汤,一同往餐桌走,声音淡淡暖意冉冉,“我回来了。”
或许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你爱的人,她会在日落时为你做上一顿丰盛的晚餐,也会在深夜等你回家给你沏上一壶热茶……
她说过的话,一语成谶。
嘴角洋溢的笑越发深了起来,坐上餐桌,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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