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瞟一眼那人宽阔的后背,清扬心里一喜,皱着眉头更加专注的思索着对策。从来不背后论人是非的,被关着实在无聊才头脑一热,唯一一次还倒霉的被抓,偏巧被议论那个还非常在意,想脱掉干系真的很难啊。沈傲心知清扬是发愁了,也不打扰,一门心思去跟那领带较劲。
第七十七章 一对任性的米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冯佑江转过了身,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盯向清扬,开门见山,“说吧,明玉为什么要离婚?谁给她委屈了?信里怎么写的?别说你不知道,小龙有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他连自己都管不好,哪会想到怎么管别人!你也别往伯父伯母身上推,真要问什么也不会让这个小笨蛋来。”
长了个狂野阳刚的外表,心思却是周密剔透的,能文能武,怪不得沈爷会看重。可是这好像不是兴师问罪啊?她的借口都成了答非所问,清扬无措的就愣在那里。幸好,沈傲接了招,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胳膊肘撑地坐起来挡在清扬身前,冷邦邦冲着冯佑江就一句,“大姐不许说的。”
冯佑江怒火中烧,手指头点着差点就戳到沈傲鼻子上去,“你不说,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得个才冒出几天的小丫头!”
父亲年轻时跟着沈爷做事也住在沈家,他自然也跟着,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再娶。之后两家一直也住的近,可以说他是看着沈傲从婴儿长起来的。年纪相差五岁,他也实在的把沈傲当弟弟看待,尤其是这个弟弟出事之后。拳脚、马术、枪法、开车,毫不夸张的,他这个急脾气几乎把仅有的那点耐心都献给了这个孤僻古怪的小家伙。
而这小家伙就这么回报他,哪能不恼火不痛心。
沈傲心里不是滋味,可他更偏向可怜的大姐一点,只抿着唇倔强的不搭话。
眼瞧着那人一拳头砸在地上要爆发,清扬探出头去急切的低声制止道,“不要吵,不要吵!隔墙有耳,这事宣扬开来没法子收场的。”
沈家上下的人看惯了这两个习武对打,今天真的大打出手也没人在意,大喊大叫的吵架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往几十口子耳朵里送谈资啊。
的确太冲动了。冯佑江愤愤然的斜睨了沈傲一眼,深呼一口气慢慢平复着心头的火气。
那边悬崖勒马,清扬心里紧绷的弦松掉,见缝插针的对着怒气难平的人就柔声解释起来,“江哥您千万不要误会,您在沈傲心里的地位真的没人能取代的。他给我看过您给他的那些枪、表、马刺,还跟我说您教会他很多,他话那么少,我就没听过他念叨旁人。还有,能对他又打又捆还让他忍住不掏抢的,除了至亲也就只剩您了…。”
那边信誓旦旦的滔滔不绝,冯佑江就从鼻子里哼了哼,“话都能让你说出花来,难怪,小龙栽在你手里。”脸上缓和下来,暴力之气消散,他眉眼含笑的抬抬下巴,“明玉不让小龙说我也不难为他,你说,怎么着,明玉也不可能嘱咐了你。”
沈傲对她摇头,她就拍了拍他胳膊示意不要急,随即嘴角微扬不卑不亢的把目光投向对面满含期待的人,“沈傲是不能失信于大姐,我是不能失信于沈傲,他嘱咐过我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眼见着那张笑脸转为阴冷,她还不怕死的补了一句,“其实我很想不通,大姐离不离婚与您何干?江哥您是以什么身份来逼问我们呢?”
不是兴师问罪,可以说是有求于她,顿悟了这一点,她腰杆瞬间直了不少。
就是个洋气的小丫头,巧笑嫣然的,冯佑江看来那眼神却是咄咄逼人的,促使他尴尬闪躲着不敢对视。他心里很慌,是啊,他这是干什么?须臾,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讪讪道,“…。想离婚那肯定是在那边受了委屈,她叫了我那么多年哥哥,她受了委屈,我这个哥哥怎么不能问?”
桀骜不驯的匪气荡然无存,狮子变猫,还是病猫。清扬心里一动,脸上端着笑毫不客气的反驳,“问是可以问问,从小一起长大的关心一下也无妨,不过似乎用不着这么激动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免有些除了自己家人连亲朋挚友都不愿意让知道的事,江哥是个明白人,就不要难为我们俩了。这又打又绑的,要不是沈傲跟你确定过不会当他姐夫,我都要误会了。啊,是不是沈傲嘴笨没学好舌?还是他耳朵不好听错了?不如您再说一次,我洗耳恭听。”
“…。”冯佑江虎目圆睁,被问个哑口无言。那么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笑意盈盈的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竟然牙尖嘴利的把他逼近了死胡同。
他十七岁出来做事,从来都是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所以前辈给送他绰号‘豹子啊江’。今天他是栽了,被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给釜底抽薪了。
不下定论那就还有余地,清扬伸手就拍了拍沈傲,“你看江哥好像忘了当时怎么说的了,你快提醒提醒他。”
“没忘,就那样,没说话。”沈傲实话实说。
清扬历时虎起脸,“没说话那就是默认啊,问题还真是出在你身上。哎呀,你还不快叫姐夫。”
是这样吗?沈傲脑袋有点蒙,还是照做了,乖乖的喊了声“姐夫”。
“…。”冯佑江很无语,这小丫头什么脑袋啊,不说话怎么就是默认呢。更让他为难的是那声姐夫,他要是再不说话,那小丫头是不是又要说“没说话就是默认”啊。
可说话,他说什么呢?
“嗯”等于默认。明玉曾经那么对他,一听人家离婚就眼巴巴贴上去,他成什么了?骨头怎么能那么贱!
“叫江哥”那就是真的拒绝了,他舌头打结一样,根本说不出。
哪样心里都不痛快。
过了足有十秒钟,沈傲就郁郁的垂了头,泄愤似的把脚脖子处的西服扯的乱七八糟。
“他又没说不让你那样叫。”预料之中,很让人欣喜的结果了,清扬娇俏的笑着,就待冯佑江警惕的目光射过来,她悠然的迎过去,“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我们岁数小,您可千万不要跟我们计较。三思而后行,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您回去好好想想。”也不等回复,摸起一罐子夹馅巧克力塞过去话锋一转,“都说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您可把沈傲打惨了,赶紧给他个糖安抚一下。”
三言两语把人放上高台,三言两句又能给解救下来,进退有度,巾帼不让须眉。有了梯子,冯佑江终于在尴尬中摆脱出来,顺坡下驴,真的伸手抓了颗糖不过是塞在自己嘴里,笑呵呵的大嚼特嚼,“打都打了,给他多少枣都不顶用,逮着机会,他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沈傲活动着有些木的双腿就哼了哼,还真是了解他。
这互动还真是有爱。清扬愉悦的给那傲娇的人就送上一块诱人的奶油蛋糕,“蚊子多,吃了这个咱们就回去。”
那两个又开始腻味了,看在冯佑江眼里就是如此。他也懒得看,拣了被沈傲折磨过的上衣就准备起身离开,突地,脑袋里有个念头强烈的升腾起来。
他猛地锤了下地,虎目圆瞪的抓了颗巧克力球就丢到清扬裙子上,待到清扬两个看过来,他愤然的咬牙道,“小龙人事不懂,你也跟着起哄!要不是看他宝贝你,我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当你们什么都没说过!往后再在我跟前胡说八道,小心我不客气!”
打他可以,欺负清扬不行,沈傲言语不善,吃到一半的蛋糕直接恶狠狠扔出去,奶油糊了冯佑江半边脸。冯佑江也不在乎,抓了衣服擦抹着站起身大步远去。
沈伯有意或是明玉有意,来问的人都不会是小龙,很显然,这就是不谙世事的米虫没脑子的胡闹。还有那小丫头,他真是高估她了,一样的异想天开,充其量就是个空有个聪明外皮的米虫罢了。
锦衣玉食养大的米虫,只图自己高兴,哪懂得别人的疾苦为难。米虫,一对任性而为的米虫。
他想,他想什么想!三思,他三思个大头鬼!明玉曾经让他颜面扫地,就算离婚也没打算吃他这个回头草,他舔着脸贴上去?
他成什么了!那就不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干出来的事!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么贱骨头的没脸没皮,那还叫人嘛。
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了信跟沈傲大打出手,为了弄个明白逼着她留下答话,面临选择时候的犹疑不定…明明一切都昭示着这个人对沈大小姐余情未了。
这个不会错。
怎么眨眼功夫就变卦呢?清扬被训的有些蒙,就扭头对沈傲寻求线索,“我来之前你跟他说什么了?”
一共没几句话,沈傲记性又很好,很快清扬就摸了清楚,随即她心里也有了底。
余情未了是真,这人更在意沈大小姐的态度。
“过几天揍他,给你报仇!”
思绪很快被沈傲信誓旦旦的愤慨打断了,她就戏谑的打了个唉声,“跟着我专心读书,哎,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我,是我。”沈傲为了证明他乐意读书,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去拣打架时候扔在一边的书,爬回来还不忘给清扬赔小心,“书,我念书等你,他就来了。”
那样子就是被大人抓住贪玩努力辩解的孩童,配上这么大的个头,太过喜感,清扬哪里绷得住,捂着嘴就笑起来。
几丈外石板路上,沈太太眯眼往那草地上细瞧了瞧,就两个人坐着说笑,她就扭头质疑的看向张妈。
“我那会过来,阿江少爷正把少爷按在底下呢,我怕瞧错了还跟旁边的啊四确认过的。他跟我说的,那之前少爷和啊江少爷已经打过一场了,那回是少爷把啊江少爷打倒了。”张妈回了话就冲着车库那边巡夜的听差招了手,那小伙子跑到近前了,她就盘问起来,“阿江少爷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从那边小门走的。脸上不知道糊的什么,花里胡哨的。对了,好像挺不高兴,吓的我都没敢凑上去说话。”
听着挺狼狈,沈太太面团子似的脸上就带了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