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外界来客最清楚不过。
青空大陆是她的家,最重要的是复活父亲的关键也在那里,可是未来的自己,竟然在异世界定居了……
未来的她,究竟怎么想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她转身走出卧房,足下生风,奔向蓝衣小蝉最常出现的听雨楼。
听雨楼空无一人,宫小蝉憋着一口气,旋风似的又找了好几处建筑,一无所获,她顿住步子,微微蹙眉,忽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音:“原来你在这里。”
宫小蝉猛地回头,就看到蓝衣小蝉正站在廊桥对面,两人对视两秒,对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建筑:“你找荆戈?他现在大概还在议事厅。”
“……不是。”
蓝衣小蝉看着她,慢慢的,眼里掠过一抹了然。
她微微弯了眉眼:“和我聊聊吧。”
听雨楼共有七层,是玲珑居建筑群中最高的建筑,在顶层倚栏向外望,地上的景色尽收眼底。
若此刻有人能坐在云里朝这儿看,就能看到两个面容一模一样的女郎,隔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身着蓝裙的看起来心平气和,梳着双螺髻则抿着唇,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双螺髻沉默了。
茶香在小小的空间里氤氲。
宫小蝉坐在蓝衣小蝉对面,茶壶里的茶已经凉了,她的情绪也如同这茶汤一般,在经过沸点之后,缓缓冷却,终于她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问出那句话:“所以,你已经放弃了吗?”
蓝衣小蝉摩挲茶盏,抬眼,微微一笑:“比起过去,我更在乎现在。”
宫小蝉盯着她,却只在那双眼里看到一片安静宁和,像无垠的平湖。看不透她,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时间让她们变成了不同的个体。
她说比起过去她更看中现在,也就是说,在亲人和情人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不敢相信……
“说什么‘过去’……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找过回去的办法?”她压抑地低喊,“离开丹岐峯时发的誓,你都忘了吗?!”
“有啊,最初十年我一直在找哦。”
她讥讽地看着她:“‘十年’就满足了吗?”
蓝衣小蝉眉眼弯弯:“嗯!满足了。”
宫小蝉哑然,蓝衣小蝉却好笑似的摸摸她的头,被她拍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人最怕的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我已经努力过了,无愧于心,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为自己而活,我要向前看~”
宫小蝉静了静,说:“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现在有了回去的办法,你会不会回去?”
蓝衣小蝉笑容微微收敛,在宫小蝉的盯视中,她缓慢却坚定地摇头:“十年前我就想清楚了,人不能奢求太多。彼岸的完整,要靠此岸的残缺来成全。”
宫小蝉沉默着,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起身,蓝衣小蝉在她转身时淡淡地道:“你在怪我?”
宫小蝉顿住,没有回头,说:“你说得对,人总要为自己而活,我想复活爹,也是因为了我自己。”
蓝衣小蝉怔住,宫小蝉偏过头来,眼神平静:“小时候,我在丹岐峯的后山用泥巴堆了一个小阁楼,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座阁楼被突然而至的暴风雨碾平了,她蹲在已经看不出痕迹的土包前伤心了好久,是爹将她抱了回去,承诺等天晴了重新给她盖一座。
后来他果然盖了座小楼,三面环湖,风信子在楼前摇曳,藤蔓爬在黑色瓦片上,凤凰木和石榴的清香,是盛夏的味道。
他说,这是给乖蝉的礼物。
他说,当然,爹和娘都会陪你的,我们都住在这里,等夏天结束了再回去。
可是后来,不仅那座木屋,整个丹岐峯都没了爹娘的身影。
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丹岐峯,触目皆是锥心的风景……
如果不是真的痛彻心扉,谁又能舍得离开安稳的故乡,踏进步步惊心的人间。
“不记得也没关系。”宫小蝉浅浅地笑,“你现在过得很开心吧,那就可以了。”
蓝衣小蝉怔怔地看着她:“你……”
“你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开心,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宫小蝉深深看她一眼,“而我也会承担我的后果。”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蓝衣小蝉猛地站起来:“等一下!”
宫小蝉停下步子,却没回头。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和她说的了,却听蓝衣小蝉问:“那个‘一见钟情咒’,你打算怎么办?”
宫小蝉一个踉跄,愕然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说你要怎么办,”蓝衣小蝉坚守话题,“我仔细观察了圣慕玛雅,她的灵力非常充沛,她下的咒,即便是四方祭司也未必能成功破解。”
宫小蝉听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嘴硬:“总会有办法的!祭司不行,不是还有神辅吗?”
蓝衣小蝉用看文盲的眼神看她:“神辅历来只负责观测天象和卜算未来,给教宗制定大原则和总方向,她们会的东西里根本没有‘咒术’这一项。”
好像一颗陨石砸在头上,宫小蝉懵了:“可是,圣慕玛雅她明明懂咒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代的准神辅会懂得咒术……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着赌明天那三次机会,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我刚刚收到消息,这位圣慕小姐在过去一年里正确施术的次数是……”她同情地看着宫小蝉,“零。”
“……”
宫小蝉静了一会儿,木着脸摇摇晃晃往外走。蓝衣小蝉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和南珂师父在一起’,其实这样的未来也并非不可接受,不是么?”
宫小蝉像被针扎了一下,刷地回过头来瞪她:“你胡说什么?别随便揣测别人的想法!”
“别人?我们是同一人啊。你想的我全都知道,因为我就是你。”
“哼。”宫小蝉翻个白眼,“得了吧,你已经被安逸的生活养得五谷不分了,还能知道过去的自己在想什么吗?”
“是吗?”蓝衣小蝉微微笑,“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因为一见钟情咒,而是单纯的,对某个人有好感……”
“……”宫小蝉用“什么什么?这神经病究竟在自以为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对谁有好感”的眼神瞪她,这眼神单蠢得太真实,以至于蓝衣小蝉也忍不住对自己无语了一下。当年她真的这么迟钝?
揉揉额头,蓝衣小蝉叹口气,“……算了,我现在就算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说破天了,你也不会懂。你只要记得这句话就好了——”
【我希望你能勇敢,不要怕,当你真正走进河里,就会发现河水并不像你想的冰冷又湍急。】
走在廊桥上,宫小蝉耳畔又响起方才蓝衣小蝉最后说的话。
“什么嘛,神神叨叨的,不就是多吃了二十年的饭,真把自己当姐姐了,未来的我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她忿忿的,住了脚,回身望向听雨楼。
阁楼在日光中怡然得像一位江南女郎,八角形的楼身,屋檐垂挂金铃,风吹铃动,一派风流,仔细瞧,依稀还能看到第七层里坐着的蓝衣女郎,仿佛还能闻到从阁楼飘来的茶香。
宫小蝉望着望着,面上渐渐显出几许迷茫。
许久,她用力摇摇头,深吸口气,转身,然后睁大了眼。
南珂就站在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见她望过来,挑了挑眉:“我还在想,如果你继续对着那座八角楼发呆,我就……”
宫小蝉竖起耳朵。
南珂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淡了些,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却道:“明日就走了,包袱可都收拾妥了?”
宫小蝉莫名地松了口气,撒谎:“收好了。”
“真的?”
宫小蝉顿时有些不安,她诚然有过临走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的前科,但这时也只能把谎言进行到底:“确实收好了。”
“哦……”南珂掸了掸衣袖上粘的柳絮,抬眼悠悠一笑,“那走吧。”
“咦?去哪里?”
“检查你的房间。”
“……”
这一秒之前,宫小蝉怎么也没想到,她刚和未来的自己聊人生,紧接着就要被师父叫去谈理想,而且理想的□□还是她乱糟糟的、没有一点闺房样的房间。
可她真正没想到还在后头。
南珂竟然也知道她中了一见钟情咒,而他这次找她,“监督弟子收拾包袱”什么的都是借口,他真正想强调的是,她现在的异常都是因为中了咒术的缘故,她无需为此困扰。
在宫小蝉听来,南珂这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
他在告诫她不要多想,他对她没有超出师徒情分的感情,他希望一切保持原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一次深深认识到我言情无能,一写男女主对手戏就卡卡卡卡=_=下一本写勇者打怪兽女主升级流好了哈哈哈哈ORZ
☆、情咒
宫小蝉两人回到二十年前的时候,枫林上空正飘着牛毛细雨,他们从虚空里跌出来,落在法阵里,宫小蝉还没站稳,红伶就嗖地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友情满满的拥抱。
四周的神光教弟子眼睛发亮,他们盯着宫小蝉手里的图纸,宫小蝉被红伶搂得紧紧的,胳膊倒还能动,当即配合地扬起图纸,像扬起胜利的旗帜:“海眼的位置。”
教众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有了海眼的详细位置,解开封印的事就成功了一半,可当宫小蝉他们前去解开封印,却差点功败垂成——谁也没料到青空大陆的功法竟然对封印不起作用,神光教的灵术也不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单潺潺站到了法阵里。
最后封印是被单潺潺解开的,用的是魔渊门的心法。代表封印破除的金光冲入云霄的时候,宫小蝉望着那光芒,对魔渊门的来历更多了几份把握。
魔渊门十有八|九是公仪厌创立的,经过千年传承,最后传到了单潺潺手中。所以单潺潺才懂得瞳术,所以单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