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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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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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病榻上的小女儿满头虚汗,辗转难眠,一夜夜睡不着。

    再多的安神药,也不管用。

    一回回从梦中惊醒,淌着眼泪,有苦却不能言。原本圆润的面庞,刀削一样迅速瘦下去;珠圆玉润的小宝贝,不到一个月功夫都能摸到骨头了!

    ……

    后来发现,要是被信赖的亲人抱着的话,多少能迷糊上个把时辰。

    开始是馆陶长公主和两个儿子轮流守在阿娇床边,值班相陪。但陈须陈蛟大了,不再是无关紧要的孩童,于法于礼都不能留宿宫闱。于是,换成长公主和窦皇太后担当主力军——时光,似乎又回到阿娇儿时,多病的婴幼儿时期。

    窦太后毕竟年高力衰,到最后实在不行了,连皇帝都加进来帮着照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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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一样的日子!’

    刘嫖紧紧地揪住左胸口的衣襟——即便隔了好几年,一旦回想起出事后的那段岁月,长公主依然能感到锥心刺骨之痛!

    ‘阿母和我谈的用意……是过犹不及?’思索这些年来针对掖庭的种种手段,回顾期间发生的情况和各项应对之道,皇帝姐姐不由有些有些犹疑:‘从当时……至今,该收手了吗?’

    道理上明白;但一想到要放祸害过女儿的凶手过安闲日子,长公主心里就一千个一万个恼火,攥拳头把窗框砸得‘嗙嗙’响!

    小侍女吓得缩成一团,恨不得能马上自动消失掉。

    窗外有轻轻的剑鞘与剑鞘相碰声,随后是皮靴踏在条石上的蹭擦声,最后是侍卫头目略带迟疑的话音:“女君?女……君?不知女君安适否?”

    侧目瞟了瞟小宫女,女孩子立刻端端正正坐直。

    皇帝姐姐的回答,清清淡淡飘出窗外:“嗯?无忧,无事……”

    刚说了没事,馆陶长公主的马车就没任何预兆地停了!

    “御者?!”长公主立起眼,向外冷冷地发问。

    车夫有些惶恐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禀女君,前方乃‘周’太尉邸!”

    立即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长公主靠回车座,厌恶地皱皱眉:‘又堵车了!请托、求官的人那么多,太尉官邸门口的热闹程度快赶上集市了!周亚夫家这些年不说别的,光收办事费就发死了……’

    ‘如此日进斗金的盛况,不知未央宫中的大弟知晓不知晓?’

    头偏出窗外,眺眺前方几乎望不到头的等候车队,长公主唇边划过一缕冷嘲:‘天子有什么不知道的?装作不知道罢了!大弟素来隐忍,就是不满了,也不会说出来……’

    ‘……就是不满了,也不会说出来?’

    ‘……就是不满了,也不会说出来!’

    ‘……就是不满了,也不会说出来!!’

    皇帝姐姐的脸色须臾间几变,深深吸口气,捂着胸口懊恼地打量四周——出宫前挑错车了,这车的车厢太小,憋气极了!

    小宫女见女主人神态有异,惊惊地凑过来些,怯怯地问道:“长公主……”

    烦躁地摆摆手,窦皇太后的爱女一转身,靠向另一侧车窗,‘哗啦’一下扯开全部窗帷窗纱。

    深春的风,夹带着重重的草叶清香扑面而来。

    狠狠舒几口长气,馆陶长公主顿时感觉爽快了不少——初夏的帝都长安绿荫浓密,鸟语花香,处处繁华。

    “汪!汪汪……汪汪!”

    “不嘛,不啦!呜呜!哇……哇哇!”

    阵阵狗吠混着小孩烦人的哭闹,不停地飘过来,完全颠覆长公主才冒出头的好心情。

    皇帝姐姐有些恼火地望过去……

    喧闹来自前方不远处的丁字路口,是段坊墙。一株石榴依墙而栽,正值花繁叶茂。浓荫处,立了高、低、矮三条人影,看身量分别是成人、少年和一个小孩。小孩的脚边还有只脏兮兮的小狗——当之无愧的噪音最主要源头——又是蹦又是跳,兴奋得‘汪汪’叫。

    三个人与一条狗,分成两派。

    男子和少年几乎并肩而立,彼此间气息和谐。而小孩和小狗却老冲着另两个叫叫嚷嚷,处在主动攻击状态。

    这种市井中每天每刻会发生的琐事,自然引不起大汉第一公主的任何兴趣。收回手,皇帝姐姐无聊地微微耸肩,才要离开窗边;没想到退到一半,突然顿住。

    ‘似乎……有什么……不对耶!’

    总有种异样的感觉,馆陶长公主犹豫片刻,重新靠向车窗,端详那个*三人加一狗*组合。

    夏初的风仿佛一个被宠坏的淘气小鬼,东游游西荡荡,肆无忌惮撩开路上行人的衣襟和下摆。

    由于悬于后腰两把长剑的压制,杏黄的男式单绕曲裾只被掀起了一角,露出男子外袍下玄黑色的中单与脚上锃亮锃亮的牛皮靴。

    只需一眼,打出生就在上百种绫罗丝绸中滚大的馆陶长公主轻易地就分辨出:此君身上之物,无论是曲裾的袍料还是中单的质地都是极上等的丝织;而那双半新不旧的皮靴,则出自西市最有名的老字号鞋铺,限量出品,仅供勋贵与宦门——同样款式的皮靴,两个月前皇帝姐姐才给两个儿子添置过。

    男士身旁的少年,在衣着上就简朴多了。

    蓝布包头下,少年的面容五官秀逸,只是略显消瘦。脚下麻袜,一双半新不旧的木屐。未经染色的粗麻窄袖直裾倒是清清爽爽,没有补丁,可看上去空落落的,不合身的感觉,让皇帝姐姐直接联想到传说中的小户人家生活习惯——父兄会把穿旧了衣衫塞给年纪比较小的弟弟接着穿,用来节省家用。

    至于那个叽里呱啦的小孩,就更别提了!

    连双起码的草鞋都不穿,干脆赤着足。从头到脚,不是灰就是土,邋里邋遢破破烂烂,简直不堪入目。而他的小狗也像主人一般灰头土脸,说不准是褐是灰的狗毛一块块纠结起,十分恶心。

    从没梳理过?!

    对比对比宝贝女儿宠物兔的油光水滑,馆陶长公主当下决定:‘回宫就给鲁女发奖金!’

    小家伙是个小爆炭。

    跳着脚连吼带叫,后来竟带狗恶狠狠第扑上去!

    距离不近加上位于上风口,长公主这边听不清小孩究竟在愤怒啥,唯见侧向而立的少年屡屡上前尝试着解劝,却都被男童激烈拒绝了。

    黄衣男子背对长公主马车的方向,看不清面貌。

    能看到的是他高昂的头颅,笔直的腰杆,沉稳但不呆板的站姿,拿捏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小家伙和小狗既不得近身,又不至于受伤——纯防御性的阻止动作,还有,在动拳脚的状态下都能不经意流露出的从容与优雅。

    “世家子!”微微一笑,皇帝姐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违和感’产生的原因很简单。

    这三人如果分开来各走各的,再自然不过;但合到一起,就显得大不寻常了——在华夏族这样等级分明的社会体系中,不同阶层的人是不大会有交集的。

    ‘不知谁家儿郎……如此礼贤下士。甲第的守军太懈怠了,东城小孩也放进来?’张张前面,见交通堵塞没任何松动的迹象,长公主百无聊赖地斜依窗口,重执起粉盒,捏在手里转啊转……

    小家伙也是条小狐狸;

    仗着男士不愿意伤到他,有恃无恐硬顶着上!

    终于,男士百密一疏,被小男孩偷袭成功。

    鲜亮昂贵的黄色丝织物上,瞬间被印上几个黑魆魆的爪印,真是多难看有多难看!

    大概也明白深浅,调皮小鬼得手后一口气蹿出去老远,估算估算安全了才站定,回首指着他的‘杰’作哈哈大笑,彻头彻尾的欠扁。

    “哎呀……”这下,连车厢里的长公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丝织品很难洗,浅颜色的丝绸尤甚,最最不耐脏的。经此一劫,这件才九成新的杏黄男款曲裾眼看就废了。

    开始到现在一直试图息事宁人的少年,显然也恼了。

    踢掉纠缠的小狗,几个健步风雷电掣般追过去,一把逮住顽劣小孩,揪着衣服领子给拽回来,放到男士面前。

    男子走向男童,慢慢抬起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屁孩会挨一顿教训时,却见黄衣男子勾了食指,在小鬼鼻头上重重搓两下;挥挥手,就此放人了。

    少年似乎不甘心,还争取一番;被男士拍拍肩膀,只能耸耸肩,放过。

    目睹如此结局,长公主手捏海棠金盒,柔柔地笑了。

    倏尔,黄衣男士微微回过头来……

    海棠金盒,自玉掌中——滑出!

    咕噜噜,咕噜噜,滚向车厢另一端;直到碰到厢壁,才停下来。

    “长公主,长公主……”小宫女捡起粉盒,双手托着往女主人方向膝行半步。

    长公主听而不闻,一双明眸眨也不眨盯着石榴树下的人影,震惊、哀戚、迷惘、留恋、痛楚……

    那眉……

    那眼……

    那眉……

    那眼……

    泪水,顺着姣洁的玉颊滚滚落下;不一会儿,就湿了衣襟。

    小宫女吓坏了,扶着女主人惊叫:“长公主,长公主?!”

    大汉的第一公主呆呆的,无毫反应。

    薄薄的一道车窗,

    窗之外,伊人风神秀异;

    窗之内,泪眼婆娑,心潮澎湃。

    火红的花影,绰绰默默,摇曳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小暑

 第18章 丁丑 胶西胶东

    在窦皇太后的长乐宫城,下午,总是安适惬意的。

    而刘端毫无预兆的翩翩到访,却于不经意间打乱了皇太后寝宫的节奏。

    这个时候,馆陶长公主出宫了;娇娇贵女去了皇帝舅舅的宣室殿;而窦太后在内禁中的清凉阁内小憩——老太太年纪大了,天一热就容易犯困。

    这不是会客时间;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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