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学法律的,比我能耐得很,有他在,我就有了护身符,有他在我就有了挡箭牌。
总而言之,有他在我就不需要被我老爸半夜提审了。想到这里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我于是雄赳赳地去见了南瓜,并与之约定要一起配合大东哥倒时差。Z君期间给我发短信,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我看了短信心里头咯噔一下仿佛被捉奸的不贞妇人,立刻颤巍巍地回复说:“在外面。”
他又说:“接电话方便么?”
我说:“家宴。一群人。”
Z君没了音讯,我一边庆幸,一边抱怨,文本不行啊非得接电话,真轴啊这个人。
晚上回去了,我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说:“下午想说什么?”
Z君说:“没什么,想问你有什么时候方便一起看狗去。”
我说:“不然下周,我哥从国外回来了恐怕没时间。”
Z君说:“已经到了?”
我说:“不是,明天早上到,我得帮他倒时差。”
Z君很久才回复“晚安”
干净利落。
我隐瞒他存在的愧疚感还是没有去除,下午的谎言紧接着昨夜的谎言造成浩大的声势,直接拷问我对感情的良心。
我妈要我做事情首先得真诚,得对得起良心。
我对得起吗?我想我大概是对得起的。我一心想要把他搞定,这么强烈的征服欲,差不多足够算作真诚了。
如果下次他问我我在干什么,我就会告诉他实话。如果下次我的亲人朋友问起他,我就会告诉他们,这是我喜欢的人。
下了决心,就觉得万事不难。鼓舞士气是我的天赋,想我小时候领着俩年级罢课,真是一呼百应的不知道多少倍,往台上一站台下就有一片欢呼声。要是Z君是我以前的同学就好了,要是Z君是我的信众就好了。
谈恋爱,真是麻烦。
工程浩大,好比登月,回报没有保证还得竭尽全力。那地地道道的是全凭信仰完成的伟业。每个在情场英勇奋战的人都应该被永恒记录。
大东哥回来了,老唐出差,南瓜跟容易着的林子打得火热,经常看他往MSN上传照片,不然就背着身子照他那半拉没毛的雪白细腻但是依然没看头的胸部,不然就光照俩影子还黏在一起,签名换得很勤,都是些酸溜溜的诗歌辞赋。我和大葱小三觉得这还都能忍,毕竟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时候,但换到火星体,那就不能忍受了。
登了MSN,首先就被胁迫群聊。
心花朵朵开 十三(2)
小三说:瓜瓜,你不能由着南瓜这么堕落下去,你看看他那些签名,看得我一直胃疼。
大葱哈哈哈三声说:你胃痛什么,你嫉妒人小姑娘了?
小三这次干净利落反讥:你嫉妒南瓜了?
大葱没了动静。第一轮小三胜。
我说:南瓜谈恋爱了,这不挺好的,不然都以为他性向超越凡人。
小三说:都用脑残体了,再不管估计得非主流。
我说:你没见他照片一直都非主流呢。
大葱说:“他怎么了?老牛啃嫩草有代沟么,非得这么跨时代?”
我说:“也没有,那女孩子跟他一般大,学编剧的。”
大葱立刻发了一个色狼相过来说:美么?
小三说:哼,美!美也没你的份儿啊,你去伺候那些有狐臭的法国娘们儿吧。
又打了起来。
这时候南瓜上了线,我给他发信息说:你干嘛呢?
南瓜给我回了信,好久我才意识到坏事,各类扭曲字符都在上头,看得我到处找眼镜。
小三说:老南,那个小姑娘到底多大啊?
大葱说:不说了跟南瓜同龄,你从来不认真。
南瓜说:比我小几个月。
小三说:那也不算有代沟啊。你现在进化成非主流,这不是人为拉大差距嘛?
南瓜又发出来一串省略号,这是我认识的字,我从没这么爱省略号。
大葱说:是那闺女让你学火星人吗?
南瓜说:没有,我觉得挺郁闷的我不是挺了解她,她和我好像不是一类人。
我说:是一类人就毁了,得一人牵一条狗上街。共用狗会过劳死。
小三说:哈哈哈,瓜瓜我真想你。
大葱说:最毒妇人心。
南瓜说:我该怎么办啊?
大葱说: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是你,我就告诉你能忍到我回,给你介绍洋妞。火辣辣的洋妞。
小三说:大葱怪不得你开始肾虚,你再不节制会肾衰的。
结果可想而知,俩人又开始互掐。我只好独自和南瓜解决他的个人问题:如何能了解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学艺术的女孩子。
我说:南瓜你先别急,文化都是先碰撞再融合的,你得给出着陆窗口才行。
南瓜说:可是我搞不明白她,我喜欢她但我怕她说话问我问题,我觉得我很笨很没用我觉得她不会喜欢我……我是个笨蛋。
真是爱上了,觉得人家是天仙,天天纠结如何成仙,好跟人家演一出《天仙配》。
南瓜遇上了我遭遇过却没有被解决的问题:他爱得比她深,他陷得比她早,他伤的恐怕比如得比她厉害才行。
这事情没人帮得了,得自救,自救也不一定能成,完全看造化。
但这不能和南瓜说,我只好安慰他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大葱和小三已经掐到中学打篮球被打碎的眼镜到底谁该赔偿的问题。我看南瓜下了线,我也走了人。
接下来几天我与Z君在QQ上保持基本互动,他喜欢写字,不喜欢说话,有时候打来电话,就只会笑,我喜欢他的笑声,其实我是喜欢这个人,所以他笑得也跟唱歌一样,他就是没哭,他要是哭起来我大概也会觉得是天籁。
我对自己这种全盘无条件接受的无能举动觉得很讶异又很开心,我这么高标准严要求的人,还没遇到几个及格的男人,忽然从天而降这么个正港A++,有点找不到北也是应该的。
我把自己开脱得很好,于是十分开心,开心归开心,还是比较忙的。
Z君不明白为什么放假也会忙,天真地问:“你在打工?”
我说:“你以为这是美利坚,满世界的小餐馆等着女大学生当招待?”
Z君笑了,说:“别把我当外地人。不打工你你为什么会忙?”
我说:“我忙着做饭洗衣服,伺候一家人。”
他又笑了,说:“那还好,去餐厅打工还是不安全。”
我说:“听你的语气,好像老江湖。”
他笑了,过了片刻说:“你系着围裙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我顿时逗气,老唐看到我系着围裙满家走会觉得惊恐,南瓜还是吃过我做的菜,才相信我不是从来没有进过厨房。而Z君,他就这么坦然地表扬了我,这是表扬吗?
这好像是调戏吧?
这两个字一出现,顿时我就炸红了半张脸。想我调戏的人也不在少数,在我指导下成功调戏他人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实战和演戏,终究还是不同。
我红着半张脸想不到措辞。
沉默片刻,Z君说:“不过,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先挂电话了。”
回到客厅发现我爸一直盯着我,很久才问:“你干什么了,乐成那样?”
我说:“有吗?”
我爸立刻严肃地说:“你可别跟着你哥哥起哄知道么!”
我只要严肃地回答:“不会。”
心花朵朵开 十四(1)
与Z君无法见面期间,我家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姨夫出手打了姨妈,大东哥把姨夫扭出家门,姨夫干脆出去跟何鸣鸣姘居,其次姨妈去医院验了伤,肋骨断了一根。
事情闹到这一步,难收场了。
姨妈憔悴得很,鹅蛋脸陡然变成尖下巴,加上失眠,黑眼圈加重,我妈怎么调理都不管用,这下肋骨一断,喘气都小心翼翼,显得形销骨立,大东哥动辄就要去废了那个“狐狸精”。
我爸负责安抚大东哥,我妈负责继续调理姨妈的身体,他们俩人共同参与与律师磋商如何能够低调地处理这件事情。就是说——打赢家暴官司,还能不被别人知道。
我觉得这很难,又要马儿快快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不现实。
时局这么乱,大东哥一落地就进入到忘我斗争状态,根本就没记起来时差这个东西。我终于也见不成容易着的林子小姐。不过老南的爹跟我姨夫在一个系统,多少他也听说一点,这男人想不到招安慰我就每天给我发星座运程。
按照星座运程来说,我这一段时间运气都down到谷底,最好别做决定别买东西别谈恋爱别签合同别相亲别结婚别离婚别出游别生病。
真好,没说别喘气。
大东哥也没明显的需要我帮忙,我报恩的意图没有得逞,我跟Z君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我很拿不准这个情景算什么,算恋爱么?算试探么?还是算闲大发了?
我从没跟一个人在电话上说那么多话,我也从来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听见不到的人说话,还都是废话。天气不错,商场打折,路上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车牌,或者昨天晚上的星星真亮。
对了,有一天晚上,Z君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爬到房顶去看星星。”
这么恶心透顶的话,就是看着都掉鸡皮疙瘩。但他说我就信,我还想着:那一定是个夏天的没有月亮的晚上,一个男孩子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仰望漫天钻石一般的星星,而他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亮……卡朋特唱的是: 天使把星光点缀到你的眼睛里。……全城的女孩子都想像我一样,靠近你。
总有一天我会让Z君唱给我听。
虽然每日困在家里简直要憋出无数蘑菇,但很明显我是一只开心的蘑菇种植基地。我的任劳任怨感动了某个大神,于是忽然有一天啊,Z君约我去看小狗。
他打来电话问:“你在干什么呢?”
我说:“洗衣服,做饭,煮菜。”
Z君说:“真是好媳妇儿的材料。”
我心里头开除无数小花。憋住下头的抱怨说:“谢谢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