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微微低头,坦白:“没有,我还是走不了路,一走,脚就软。”
央金索娜听了以後,愣了一下,忍不住担忧起来,“不会是……真的残废了吧?阿西大夫没有想到好办法麽?”
紫苏勉强浅浅一笑,乐观道:“要真是残废了,我也就只好赶紧回香港去,至少轮椅可以让我不再给别人添麻烦。大夫他……也正在尽力。”
残废这事,虽然尚且还只是假设,但这样一句话,足以让很多脚不能走路的人痛苦伤心起来,但眼前,紫苏不仅没有露出痛苦,神色言语之间却谈笑自然,这样的坚强不禁令央金索娜心生钦佩。
紫凤心里,并不认为自己的妹妹会残废,安慰著她,言语之间有一番自信:“如果梨江治不好她,那我就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到美国去治疗,现代医术一定能治好她的。”
尽管是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央金索娜却从来没有见过月牙寨以外的世界,甚至是雪域高原以外的世界。
她憧憬著外面的世界,但是由於月牙寨的传统规定以及家规,她注定只能一辈子呆在月牙寨这个偏僻的小村寨里,紫苏兄妹的到来,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意外惊喜。
除了自己的亲弟弟和爸爸,她向来不亲近其他男子,吞弥素桑也因为她是千金身份而不让她亲近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这使得她对紫苏是格外的喜欢。
她只看著身旁的紫苏,和紫苏说话,对於一旁的紫凤,她却是没有回头看他,没有和他聊上一句。
紫凤静静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妹妹,听她们聊天,只是这样而已,心里头并不想参与她们的话题,仅仅是为了妹妹的安全而来。
半晌,江曲多吉亲自端著热乎乎的甜茶进来了,把铜茶壶和杯子都放在桌案上。央金索娜立即伸手提壶,倒出了一杯飘香的甜茶,放在了紫苏的面前。
紫苏轻轻抿了一小口甜茶,扬起愉快的笑意,央金索娜看著她的这个神情,心里陡然变得愉快非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甜茶,捧著,继续与紫苏谈聊,话题总是围绕著紫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有关。
紫凤就像是多余存在一般,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请他喝茶,孤零零地呆在一处,却只是看著自己的妹妹和央金索娜。
央金索娜一旁,江曲多吉也坐下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著紫凤,在监视著他。
大半天过去之後,紫苏要回梨江家去了,紫凤怒瞪了江曲多吉一眼,主动把妹妹背起,不让江曲多吉再有机会碰触自己的妹妹。
沿著村寨里狭长的径道,紫凤兄妹由央金索娜的姆妈卓玛带路,平安回到了梨江家里。屋子里,月凌穆穆双手扶著一根长木棍,正在打青稞茶。
长形的酥油桶里,装的是浓浓的茶汁和酥油,棍子从中央有孔的盖子穿过,人只要握住露出桶外的棍子那一端,不断地抽打著桶内的茶汁和酥油,直到它们融合为止。
紫苏看到她一面打茶还一面擦著额头上的汗,脱口道:“我帮你吧?”
月凌穆穆抬起头,不好意思道:“你的脚不方便,也许不太……”
紫苏含笑:“我站著不走,不会摔倒,两只手还是可以动的呀!”
月凌穆穆不好谦虚说不用,她眼下确实是需要人手,双手在破旧粗布巾上抹了一下,便走到紫凤身边,扶著紫苏缓缓著落,扶著她到酥油桶旁,两个人一起握著木棍,同时一上一下地抽打著桶内的茶汁和酥油。
紫凤不打扰她们,缓步往楼上走去,进入房间,打开了一扇窗。
窗户之外,不远处,有一个小牛棚,里面有一只犛牛,并且仅有一只。牛棚里,还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那个人只有可能是梨江。
紫凤立在窗前,直直盯著那一个人影,看著他忙碌,看著,看著,越发出神。
陡然,正在忙碌的梨江抬起头望向了紫凤这一边,眼里尽显分明的疑惑。紫凤收到这样意外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是直直迎著这目光,微微扬起嘴角。
梨江看著,心里更加困惑,弯下腰去,抱起干草,走到犛牛身旁,丢在它身後。
傍晚,四个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紫苏很开心地对身旁的紫凤说:“哥,我会做酥油茶了哦!”紫凤正好端著碗抿了口酥油茶,听罢,瞥了她一眼。
月凌穆穆笑著解释道:“刚刚打好酥油茶以後,我就教她方法了,紫苏很聪明呢!一学就马上会了!”
紫凤面色很平静,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饮酥油茶。
桌前的梨江一直严肃著,片刻,忽然向紫凤脱口一问:“你有没有很安分,跟多吉少爷和睦相处?”
这句话像是长辈在教育下一代似的,紫凤听了,突然忆起远在香港的祖父,抿著唇不答话。
梨江盯著他的脸,出奇,悄悄有了不好的预想,转而问紫苏:“你哥哥在族长家……难道……”
紫苏微笑起来:“大夫放心好了,他一直很安分地坐在旁边,没有跟多吉少爷说过话,一直都是我和央金小姐在聊天。”
梨江低头,抿了一口酥油茶,当真放心了。
作家的话:
你是公平的,别人却无视公平
在你公平的地盘上比赛,不公平的行径会受到谴责
在他不公平的地盘上比赛,再执著於公平都是伸冤无门的
因为他们是强盗,流著的是强盗的血
不要哭泣,只要尽力做到最好,同胞会以你为荣
☆、七月初七16
第16章
夜晚,月凌穆穆在楼上照顾紫苏之际,紫凤和梨江两个人坐在炉子边取暖,两个人坐得很近,但却是默默无声,梨江时不时弯下腰去给火添柴,也不想主动说话。
这样干坐著,紫凤心里不禁有些空虚,回眸瞥了瞥身旁的梨江,觉得这样干坐下去不说话不是办法,他怎样也要提出一个话题来与身边的男子谈聊。
经过片刻琢磨,他终於打开话匣子,问他:“你们这里……有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梨江很沈静,启唇回答:“基本没有。”
紫凤道:“我们那里,基本人人都喜欢过生日,生日到了的时候就会买一个生日蛋糕,然後开生日派对,请朋友过来一起庆祝。”
梨江沈静回答:“好像很有意思。”
紫凤回眸,看著他:“很热闹,如果时间够的话,会一起喝酒和跳舞一个晚上。”
梨江看著火焰,这回没有回答。
紫凤一直等著他的答话,过了一会儿,梨江果然再度出语,只是问了他一个极为普通的但却又显得奇妙的问题:“你记得自己的出生日麽?”
紫凤暗暗觉得很惊奇,但还是回答了,“记得啊,我们的生日总是印在身份证上。”
梨江面无表情,目光落到了地上,嘴边缓缓吐语:“我长这麽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阿爸生前也没有告诉过我……”
紫凤愣了一下,问:“你妈妈呢?也没有提起过?”
梨江缓缓道:“嗯,她过世得早。”
一个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的人,这在古代,尤其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是在现代,有父有母的家庭里,不可能不让孩子知道出生日,也不可能不记得孩子的出生日。
紫凤盯著身旁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觉得他并非是那位他不曾有机会见过面的阿西老大夫的亲生子,不过因为没有证据,他不敢这麽确定。
聊天聊了半晌,不知怎地,梨江觉得一侧肩头很重,回眸看时,发现是紫凤不知不觉睡著了,枕在了他的肩上。
他拍了一拍他,说:“醒醒,还没有洗脸洗脚,怎麽就睡著了?”
这样并不见效,紫凤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丝反应。
梨江顿时觉得奇怪,抓住他的一只手,用力掰了一下手指,结果也是如此,他猜测到他可能是发生了高原反应,便扶他躺在一边,然後起身,离开,倒了一小杯红景天药酒,拿著这杯药酒回来。
他捏著他的下巴,撬开他的唇齿,把药酒灌进了他口中,恰巧这时候月凌穆穆下楼来,高而陡的楼梯才走了一半,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奇怪。
“紫凤怎麽了?”她出声问。
“不适应雪域高原的气候,昏睡过去了。”梨江给紫凤灌完药酒,平静回答。
月凌穆穆走过去,帮忙扶住紫凤,梨江背上紫凤,背著他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把他放在他房间里的床上,一转身,就那样干脆的走出去。
一早,紫凤醒过来,看到床,看到房间里的其他摆设,一时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己那时是与梨江坐在一起的,一睁眼,却是在房间里头。
他仔细回想中间发生的过程,怎麽也想不起走回房间睡觉的情形。
到底是怎麽了?自己怎麽会莫名奇妙在房间里?──难道说,昨晚聊天聊到一半,突然间发生了高原反应而昏过去了?之後,被这家的人带回了房间?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出了房间,下楼,在院子里找到了梨江,问他昨晚自己是怎麽回事。梨江正在劈柴,老实告诉他,说‘是的,你昨晚突然昏过去了’。
得到了答案,紫凤安心地转身,梨江停止动作,叫了他一声:“喂!记得等下自己去洗脚,昨晚没有人帮你洗!”
“洗什麽脚,等中午了,我洗澡去。”紫凤回答,接著继续迈步走了。
中午过後,老天给他面子,没有下雨,他就想出门,到溪流里去洗澡,梨江背负著‘看好他’的使命,无奈要陪著他去。
就要出门之际,紫苏好奇问了一声:“哥,你要跟大夫去哪里?”
紫凤向她坦白:“我们出去一起洗澡,你是女孩子,不可以跟过来。”
梨江忍不住低声喃喃,“只是你一个人洗,我只是陪客……”
紫苏不以为然地对紫凤道:“哥哥说什麽啊?在家里的时候,你只穿一条泳裤我都见过了,不稀罕你全裸。”
看了看梨江,她满面羞涩,又道:“……我只是尊重大夫,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