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梨江,她满面羞涩,又道:“……我只是尊重大夫,才不去。”
梨江回头,想把方才那句话重复一遍,但想想还是算了,没有启唇,紫凤一走,跨过门槛出了宅门,他也跟了上去。
溪流边,紫凤在水里洗澡,梨江只是坐在岸边的乱石堆上看著景色。
紫凤一抬起头,向梨江喊了一声,发出邀约:“下来一起洗啊!都一起来了。”
梨江拒绝:“我只是陪你来这里,没有打算要洗澡。”
紫凤对他的想法难以理解,道:“你跟我,都好几天不痛快地洗过一次澡了,现在有机会你反而不要,难道不嫌身上味道难闻?”
“我前天刚刚洗过,自己一个人。”梨江坦白。
紫凤听罢,晓得了,潜进了水里,在心里面伸展四肢,悠哉地游泳。
岸上的梨江瞥了一眼随意放在一旁的紫凤的衣服,忽然立起身,走开了,连一声招呼也不给水里的紫凤。
片刻,紫凤从水里冒出头,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以後,启唇准备要对梨江说想说的话,可一看岸上,原本梨江坐著的地方现在是空的,岸上没有梨江的身影。
紫凤愣了一愣,心里浮起一阵莫名其妙,梨江什麽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他一点也不知情,渐渐地,不由得想脱口一阵埋怨。
洗澡洗了一会儿,紫凤爬上岸,擦干了湿漉漉的身体,穿好衣服,便慢悠悠地走,边走边找梨江,路上,有一群孩童跑过来,围著他又唱起了那一首童谣。
这个少数民族的语言,紫凤从来都不懂,愣愣看著他们,不远处,三五个已经结婚的女人看著这个状况,一边互相窃窃私语一边笑著。
紫凤心里,是找寻梨江要紧,不顾那些孩童,只扬声向那几个女人喊了一声:“喂!那边美丽的女人,有没有看到阿西大夫?”
声音落下之後,那几个女人显然是听得懂他的话,匆匆转身离开了。
紫凤看著她们的身影,纳闷起来,低语:“搞什麽,我只是打听人的下落而已,又不是搭讪……”
他继续往前走,靠自己的运气寻觅梨江。
前方,屹立著一个宝瓶形状似的白塔,有许许多多的五彩经幡自白塔顶端起,另一端扎在几米之外的地上,宛如大锺罩,罩在白塔四周,重重叠叠交错纵横好几米,将它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不是保护古代文物,这是藏族人们祭山神的习俗。
白塔前,五彩经幡之外,有一个西藏男子立著,闭眼,双手在面前合十,在向山神虔诚地祈祷。
紫凤缓缓走过去,止步在他的身後,只是立著,不敢出声打扰。
片刻後,梨江垂下双手,张开眼,紫凤晓得说话的机会来了,便说:“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梨江静静地侧身,没有回答,迈步往前走,紫凤也跟随著他往前走。
在路上,梨江终於开口,对身边的紫凤说:“我走过来的时候,遇到村里的人,说是过几天要在青稞地旁办篝火歌舞会。”
紫凤听了以後,猜道:“庆祝今年的丰收?”
梨江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紫凤低头想了一想,问一声:“我也可以参加麽……?”
梨江答道:“你不怕村里人不愿意跟你一起跳舞,你尽管参加。”
紫凤道:“我不跳舞,也不会跳,我只坐在旁边看著。”
梨江没有反对他的决定,回到家以後,最关心的便是把篝火歌舞会的事告诉月凌穆穆,询问她是否是要参加,月凌穆穆亦是个爱跳舞的藏族女子,纵然身子虚弱,仍是欢喜著确定一定要参加。
隔天,梨江抽空刚替月凌穆穆把青稞地犁好了,把半截黄黄的青稞杆连著它的根部一起翻出,埋在泥土里肥沃土地以便次年再一次播种。
他汗流浃背,回到家中院子里时,又遇上央金索娜来拜访,只不过还是和往常一样,央金索娜来的目的依旧是为了紫苏。
明明是族长千金这样高贵的身份,梨江想不到她会把自己平时的坐骑主动让给了紫苏,让紫苏坐在犛牛背上的绣锦鞍上,她自己则是牵著犛牛徒步走。
傍晚的时候,央金索娜又是亲自把紫苏送回来,紫苏坐在椅子上,对紫凤高兴地陈述起了这一天跟央金索娜在一起的经历。
她说,她们去了草原,去了湖泊,去了供奉山神的地方,遥望远处的圣山。
她还说,在湖泊边休息时,央金索娜为她唱了一首歌。
歌名,她并不知道,只好依靠著记忆,把歌唱了出来,在紫凤和月凌穆穆的面前,这样唱著:“啊列邦叽叽啦次里拉索,啊皆吓加来所次里拉索,吓加列江恰嘎次里拉索,桑修诶穷没女穷次里拉索……”
虽然,她在唱著唱词时,发音不太标准,但紫凤听著,愣是觉得很好听,举起双手,为妹妹鼓掌了一番。
月凌穆穆笑了一笑,告诉她:“这是‘次仁拉索’,姑娘和小夥子都爱唱这首歌。”
☆、七月初七17
第17章
梨江从楼上走下来,恰好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恰好听到紫苏唱歌,缓缓朝他们走了过去,三人当中,只有紫凤瞥了他一眼。
紫苏没有回头,欣喜中的她还在跟月凌穆穆聊著,对月凌穆穆说:“央金小姐还说,过几天办的篝火歌舞会希望我可以参加,可惜……我的脚走不了路,不然,也想跟大家一起跳舞呢……”
“你的脚会好的。”梨江走到她身後,忽然插上一句话。
紫苏回头,看著他,随之,挤出了灿烂且自信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嗯!”
三日以後的傍晚,村里的人们用剩余的青稞杆堆成山一般,混著干柴一齐点燃了,火一烧起来,便有人扬声唱起歌,鼓声琴声也响了起来。
很快地,旷野上分散的人们聚集在了一起,围著篝火形成一个大圆圈,男女分开各半,手拉手肩并肩起舞。
他们拖步,点步转身,晃动袖子,叉腰颤步,每一个动作看似都很简单,却那麽美丽,团结的气息渐渐扩散,火光的衬托,歌声的点缀,令场面更甚锦上添花。
紫苏坐在不远处,呆呆地看著,由紫凤和梨江陪伴在身侧,她注视著那些舞蹈的人们,心里羡慕不已。
大圆圈之中,月凌穆穆松开别人的手,回头,冲梨江招了招手,喊了一声:“梨江!快来!”
紫凤一旁的梨江面露歉意,对紫凤兄妹道:“我过去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一迈步,就朝大圆圈走去,插在两个男人之间,熟练地挪动舞步。
紫苏开始目不转睛地盯著梨江的身影,越看越加出神了,火光映在她的眼眸里,灼灼,而梨江舞蹈著的身影、脸上洋溢著的愉快神情,映在她的眼眸里却更加灼灼。
“梨江大夫跳舞时,看起来好美啊……”从她嘴里,陡然出了这样的感叹。
“嗯,是啊……”紫凤亦盯著梨江,目不转睛,附和著紫苏的话。
“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缓缓启唇,说著这句话时,她的双眼依旧盯著那个身影不移。
紫凤很疑惑,回眸看著她:“什麽事?咱们是亲兄妹,有什麽事不能直说?”
因为这句干脆利落的答话,紫苏便没有犹豫,直说出口:“我……好像……喜欢上了大夫……”陡然间垂眸,“哥,我该怎麽办……”
紫凤当即震惊,微微张口,却是一愣一愣,不知该说什麽。
此时,央金索娜正好离开了大圆圈,朝紫苏走过来,这番对话正好清晰地入了她的耳朵里,顷刻之间,她脸上洋溢著的笑意莫名地敛下了,人怔在那里。
紫凤无奈地望向大圆圈,一望,就望见央金索娜愣在不远处,好奇脱口:“央金小姐?你不继续跳舞了麽?”
央金索娜重新拾起笑容,迈步走了过去,“跳累了,就过来陪陪紫苏。”
紫苏闻言,抬起头,暂时将脑海里的事抛至天边,扬起笑容,对她道:“刚才,你唱的歌真好听!”
央金索娜走到她身旁,大方道:“抽空,我一定教你唱。”
紫苏面露惭愧:“你从小就在高原生活,唱歌不仅唱得高也很洪亮,我办不到,再怎麽学也没有你这样的水平,还是听你唱好了。”
央金索娜抿唇一笑,不说话了,陪著她一起看别人跳舞。
跳完舞,村子里的人们就围著篝火互相敬酒,唱著庆祝丰收且希冀来年种地风调雨顺的祝酒歌,身为局外人的紫凤兄妹俩只能立在一旁看著听著,忽然,一碗满满的青稞酒向紫凤递过来。
紫凤愣了一下,看著眼前这碗酒,又抬起头看著梨江的面庞,没有动。
“不敢喝?”梨江疑惑著,出声。
笑话!怎麽可能不敢喝!紫凤心里这样忖著,伸出手,接过碗,大口灌酒,片刻就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把空碗还给梨江。
他把碗口朝下,没有一滴酒沿著碗壁滴落,喝得异常干净,同样是身为男人,梨江心里有些不屈服,接过了一大碗青稞酒後,当著紫凤的面一饮而尽,再度把碗口朝下,一样是没有一滴酒滴落。
紫凤见罢,微微勾起嘴角,说:“大夫这是在向我挑战麽?”
梨江大方答道:“你曾经是我的病患,我不怕你。”
月凌穆穆正在不远处与一位妇人谈聊,偶尔回头瞥了梨江一眼,发觉不太对劲,便只对面前人一声抱歉,走了过去。
不等她张口说话,梨江当即就吩咐她:“帮我去拿一坛酒,我要跟紫凤比比酒量。”
月凌穆穆只管这麽做,抱了一坛青稞酒过来。
乡民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回头望了过来,歌声也停止了。
有人主动递了一碗酒给梨江,对他低声一句:“阿西大夫可要争口气啊,可别输给了外来人了!”
紫凤接过月凌穆穆递上来的一碗酒,先一饮而尽了,暂时没有醉意,梨江一见,没有害怕,跟著也一饮而尽。
大约轮流著各喝了五碗酒,两个人的面颊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