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握著左手,梨江再度垂眸,启唇,一腔认真:“你妹妹的病情,看起来,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重……”
紫凤也缓缓垂眸,启唇:“她是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变成了植物人?”
梨江无奈,实话道:“恐怕,是这样。也许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睁眼和动弹。”
紫凤暗暗握紧了拳头,不肯向老天认输地喃喃:“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不管怎样,我尽力吧……”梨江安慰他一句。
这个时候,月凌穆穆端著午饭进来了,放在粗糙的桌案上,梨江抬起头,对她说:“今天,族长叫我过去。”
月凌穆穆愣了一下,问道:“族长叫你过去做什麽?”
梨江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你心里明白的。”
月凌穆穆瞥了紫凤一眼,眼眸里瞬间掠过一丝不安,却又不敢说出心里的感受。紫凤发现了她的目光,也发现她眼里的不安,暗暗猜透了她的心思,脱口:“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欢迎我……”
月凌穆穆勉强挤出笑容:“呃,不是的……其实……”没有说完话,紫凤就脱口打断了这番话,“今天我出门一趟,遇到村子里的人,他们对我的态度并不那麽客气。”
梨江无奈,坦言:“因为你是外人,还是男人。我们这里一直流传著一个规定,外来的男子不可以住在这里,尤其是不能爱上这里的姑娘。”
紫凤闻言,忍不住挑眉嘲讽:“真是可笑了,我住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我妹妹还在昏迷之中,兄长担心妹妹的情况而留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向族长解释一切了,所以以後,麻烦你不要独自出门,我出门采药或者出诊,你都要跟著。”梨江答道。
月凌穆穆坐下来,看著梨江:“族长的意思,是要你看好紫凤?”
梨江点了一下头,“嗯。”
紫凤爽朗应道:“那好啊,以後我出门就像你的影子一样跟著你。”
饭後,下午,梨江一个人在灶房里煎药,紫凤在屋外看到了炊烟,无所事事之余,走进了灶房,半蹲在梨江的身旁,看著火炉上的药罐子,奇道:“紫苏不是喝过药了麽?你现在又煎什麽药给她?”
“不是,这是给月凌喝的。”梨江看著火候,答道。
“给月凌喝的?”紫凤觉得奇怪,在他眼里,月凌像是没有生病的样子,只是记得她的嘴唇很苍白。
梨江对他坦白:“月凌身体不好,常常咳嗽和头晕,也很虚弱。”
听了以後,紫凤大为明白,答道:“怪不得你们结婚这麽久了,还没有孩子。”
“我早就看开了,只要她活著,没有被高原雪域的气候弄死,就都好了。”梨江说著,拿著一块粗布抱住盖子顶,掀起盖子看了一看药罐里。
伟大的爱情……
紫凤暗暗在心里喃喃了这一句。
药汤煎药了以後,梨江端著碗,抛下紫凤在灶房里,独自回到屋子,上了楼。紫凤立起身,缓缓走出了灶房,一到外面,抬眼就见一个年轻美丽的藏族姑娘骑著犛牛过来。
紫凤怔著,直到犛牛载著她到了面前。
犛牛停蹄以後,央金索娜双脚著地,从犛牛背上下来,看了看紫凤,紫凤也看了看她,但是不说一句话。
央金索娜缓步走到他面前,脱口:“真是没有礼貌,连‘咋西叠列’也不说一句。”紫凤淡淡一笑,答:“你好像不是来看病的。”
“我是来看人的,听说有外来人到村子里来了,住在阿西大夫家里。”央金索娜直言。两只眼睛打量了紫凤几下,又自顾猜测起来,“你就是那个外来人,是麽?”
“你是谁?”紫凤不回答,只是问她。
“外来人,不配问我的身份。”央金索娜有些高傲地回答。
紫凤对她的身份也不怎麽感兴趣,既然她不打算说,他也不再追问,丢下她,一转身,径直往屋里走。
央金索娜也不搭理他,立在原地,扬声大喊:“阿西大夫!阿西大夫!”
梨江正坐在月凌的房间里,为月凌吹著碗里的热气,一听到叫唤声,忙搁下碗,下了楼,到了楼下,与紫凤迎面相对。
“阿西大夫。”央金索娜自顾走了进来。
“咋西叠列,央金小姐。你来我家有什麽事?”梨江脱口。
央金索娜直言:“妈妈说,你带了外来人回来,让他们住在自己家里,我过来看看。”梨江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紫凤。
“这位先生就是我带回来的外来人,央金小姐看过了就回去罢。”他道。
“见了一个,还有一个没有见呢!妈妈说,一共有两个外来人,是兄妹。”央金索娜不依不挠,说道。
梨江没有办法,实话告诉她:“他妹妹还在昏迷当中,我正在想办法让她醒来。”央金索娜一听,吃了一惊,“那麽严重……?”
紫凤脱口,对她道:“我妹妹生死未卜,不方便让你见,你回去罢。”
央金索娜回道:“这麽可怜的姑娘,我更加是要见见她的。”又对梨江求道:“阿西大夫,让我去见见这个可怜的姑娘吧?”
梨江不敢直接赶她走,只好应了她的要求,“央金小姐跟我来罢。”转身,径直引著她上了楼。紫凤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也跟著上了楼。
梨江走进一个房间,立在床前,央金索娜走了过去,坐在床沿,看著始终闭著眼没有醒过来的紫苏,抓住她的一只手,对她道:“可怜的姑娘,怎麽病成了这个样子?等我去朝拜了,一定在山神面前为你祈福。”
立起身,央金索娜又对梨江说:“我理解你为什麽带他们回来了,回去以後,我会对妈妈说的。”转身,起步,走了出去,梨江特意送她下楼。
送走了央金索娜,梨江往屋子大门走,紫凤倚著门框抱臂著,问他道:“这位央金小姐是什麽人?”
梨江跨过门槛,回答:“是族长的女儿。”顺便告诉他,“她还有一个弟弟,叫多吉,得罪了她一个姑娘不要紧,得罪了她弟弟就会有麻烦的,你要小心一点。”
紫凤不回答,抿著唇。
梨江走进宅子里几步後,忽然回头:“对了,你今天打扫牛棚了没有?”
紫凤一愣,垂下双手,启唇:“你真的要我去为你的牛打扫住处麽……?”
“等价交换,这个道理你是懂的。”梨江理所当然地回答。
寄人篱下,紫凤别无选择,只好硬著头皮接受了他的要求,“好吧……我这就去帮你打扫牛棚。”
梨江提醒他一句:“牛粪可别扔了,把它们铲了放在通风的地方,等它们干透了,就搬到柴火房去,烧火的时候用得著它们的。”
紫凤听罢,走出去了,在牛棚一旁,拿起了一把扫帚,在犛牛身旁漫不经心地打扫,看到水槽空了,加了两桶水,顺道在棚子里加了两捆草。
牛蹄旁,正躺著几块牛粪,紫凤用铲子铲起了第一个,暗暗无奈一叹,走出牛棚,放在通风的地方,屡次如此。
干完活儿,洗了手,回到宅里,他对安然坐在桌子前喝茶的梨江道:“你的牛棚里只有一头公牛,怎麽不给它配一头母牛呢?”
梨江轻轻把杯子放在桌案上,“它是我出门采药时的伴侣,也是我的坐骑,我不是要它做种牛,自然不需要配一头母牛给它。”
“以後它老死了,你就还有一头壮牛呢……”紫凤道。
“它老死了,我再买一头。”梨江镇定答道。
紫凤沈默了,片刻以後,又启唇:“看来,大夫你也有吝啬的一面。”
梨江垂眸,直言:“牛太多,打扫起来麻烦。”
紫凤扬起浅浅一笑,认输道:“也是,是我多管闲事了。”
梨江把躺在桌案上一角的一叠纸拿起来,递给紫凤,紫凤看著,不解道:“这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这是给你拿去卷烟丝用的。”梨江解释道。
紫凤不客气地接过了,当下抽出了一张纸,撕出一个方形来,再从怀里掏出一个束口布袋,从袋子里取出一点儿烟丝,放在方形纸片上,压著烟丝将纸片卷起,舔了舔末尾边沿,用唾液当做浆糊粘住。
他随後,把纸棒夹在两指之间,东张西望了一眼,问道:“有没有火……?”梨江无奈,掏出一只方形的、看样子有些古旧的铜质打火机,同是递给他。
紫凤叼著卷烟,一只手按下打火机按钮,另一只手遮住火苗,卷烟一端冒出了烟雾,紫凤开始吐云吐雾,将打火机还给了梨江。
然後,他走出屋,蹲在门口悠然的吐云吐雾著,过了片刻,对屋里的梨江说道:“这烟丝挺好的,算上等货罢,那男人从哪里弄来这麽好的烟丝?”
☆、七月初七4
第4章
这句疑问,梨江答不上来,紫凤也没有再问,一直抽著烟,烟灰落到他脚边的地上,他看著外面,慢慢回想著自己当日遇难时的事故,心情突现复杂。
焦家是开赌场以及放高利贷的,紫凤是焦老爷子之孙,这次,他和妹妹紫苏遇难,全然是因为遇人不淑,而现在,他心里既担心著紫苏的情况,又担心著远在香港的焦家。
爷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以为自己和妹妹死了,而由此染上重病?焦家上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开始明争暗斗?焦家,会不会因此被唯利是图的人趁虚而入?
三个问题,连在一起,一时令紫凤苦恼不已。
陡然,一只手从头顶上伸下来,夺走了紫凤叼在嘴边的卷烟,紫凤抬起头,迎著的是梨江的面庞。
“要烧到你嘴巴了。”梨江平静说道,弯下腰,把卷烟往地上摁了一摁,将火星熄灭。紫凤又直直望著前方,不吭一声。
梨江瞧了瞧他的神色一眼,看出他心里有事情,便问:“在想什麽?”
紫凤立起身,只说一句‘不关你的事’就大步走了出去,梨江叫住他,“你不能自己一个人离开我家!”
紫凤回头,“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