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你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称这些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不过是对某些知识扩展想象了一下罢了,科学根据也是没有的。
你恐怕难以想象这番隐讳的表白带给我的震撼程度。相对的,我为自己的才疏学浅感到羞愧,你却转过头安慰我:“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人生来就是不健全的,每个人都是残缺的,自身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正因此人们才需要彼此扶持彼此依靠,互相弥补各自的不足,才会显得特别可爱。我喜欢残缺的人。”
一瞬间我心冲上了云霄,真恨不得立即冲进澡堂用冷水狠狠浇灌身体,不然我的内芯一定会被这炙热的温度烤坏烧焦,问题是停留在云端的那颗心,暴露在骄阳下,早已如铁锅上的牛肉,浇水只会让它冒烟而已。我的身心永远记住了那一刻的感受。
唉……
我发现一个长着和你一摸一样嘴唇的人,是个女的,厂里新调来的实习会计。
她不知怎么得知我有头痛的毛病,主动跑来建议我去扎针灸,顺便说起她家有个亲戚还是熟人来着,行医多年……我无心听她讲话,只是一味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出神,她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停下来莞尔一笑,那形状优美的饱满嘴唇向上咧开方式以及弧度——太像了!简直同你的如出一辙!我站起来惊呼出声,吓到了她,她捋着短发低头匆匆走开了。
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惭愧,并不是对她,而是对你,我不该——哪怕半点——被其他人吸引都是错误的,即便只是某个部位。不过你已不必再担忧,她前些天去了其他单位。我、我竟为了见不到那于你相似的嘴唇而些许失落,实在该掌嘴。
偏头痛的毛病时好时坏,一旦犯起病来我就拼命回忆你的一起以便抵御疼痛的袭击。你肯定没有体会过那种脑袋使劲被人往两边拉的疼痛,一疼起来我觉得不亚于孙悟空听到唐僧的紧箍咒,连带着胃中好像有个硬块往上顶一个劲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甚至在不知情下嘴角流下涎液或是胃液,难受到极点的时候我在床上翻滚脑中充满了比禁书还有露骨的内容,尽力使自己沉醉在当时的快感中麻痹这场磨难。
我的病状令宿舍里那些人害怕,他们生怕我犯病失控会对他们怎么样,于是联名提议让搬出去,这么着,我来到了现在这间单人宿舍,这样也好,周围不再有人打扰的夜里,我可以尽情做自己的事,比如以这种方式和你说话。对了,从这里可以看到旧仓库,光是这点就让我好生激动!其他住宿条件根本不值一提。
你不会忘记吧,就在那间旧仓库里,我们度过的那些个混淆了昼夜的时光。梦中我依稀见到被仓库上方透气窗切割的光影落在笨重生锈的机床上,潮湿的地上我们搂抱在一起,恍惚中时间变得可有可无……我总是怀揣这样的梦入睡,早上醒来枕边些许濡湿。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私下不讨论哪个姑娘怎样的话题才不正常吧,所谓婚前禁事其实没几个人不晓得。我同你□,互相抚摸彼此的身体,我们尝试用各种方法做,当然,与女人的身体有天壤之别,可其中的快活感大约是相同的,好了,后面的事我不要描述了,不然你又该骂我不正经了,呵呵。能够看到旧仓库——暂时支撑我继续留在厂里的最大理由。
唉,说一千道一万,只有一句:我可真想你!
我思念着你的同时你一定也在别的什么地方同样思念着我吧?记得黑格尔说过这么一句,既折磨别人又折磨自己的便是爱情。所以,我被情思折磨的同时你必然也是,我坚信。
锁在后院的那条狗又在叫了,但凡风吹草动它就吠个不停,明明没有坏人,真不晓得它害怕个什么劲!它的确是条胆小的狗,别看长得壮壮实实站起来有一人高,实际上纸老虎一只。
有时中午特意留下些剩饭等到晚上悄悄去喂它,它和我混熟了,每次我动情地自语它便趴在地上仰着头用水汪汪的眼睛地看着我,五彩的世界透过它的眼睛过滤只剩一片黑白,我不晓得它对这个黑白的世界做何感想,或许世界本身就是黑白的,缤纷的色彩不过是虚像罢了,唯有黑白才是真实。在它真实的目光注视下,我渐渐涌起对这徒有其表的世界的愤慨,想起那些虚有其表的人肤浅的眼神,他们到底懂什么!为何会说出来那么多肮脏不堪的话?我愤怒,我发自心底地愤慨!
抱歉,一生气我的头开始作痛,我不得不暂且停下来……
信的内容之三(背面:19X2年8月)
终于离开了!
终于可以和那些幻化为人形、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说再见了!
几乎在因解脱而差点大声高呼的同时,我仿佛又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绝望之井。
我远离了残留着你气息的地方,接下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信的内容之四(背面:19X2年10月)
雨。
雨使天空发生改变。整个天空均匀布满灰色,雨滴细细密密从空中落下,沙沙……沙沙沙……听着这样的雨声,心绪也会被抚平。
头痛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且发作时间愈加频繁,家里人已经着手为我安排治疗。真不想提起我那副丑态——比以前和你讲过的要严重多了,现在每次和你讲话,我尽量挑选身体状况最佳的时刻。
此刻我在窗前观察外面的天空。
你常穿的那件白背心和短袖的确良衬衣我都悉心珍藏在身边,无数个不成眠的长夜里陪在我枕边。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要。
信的内容之五(背面:19X3年2月)
我想你。
近来一直接受家里人安排的治疗,说实话,并未觉得有效果,但在家休养的日子心情愈发平静,静静躺在床上将意识停留在虚幻中得到了许许多多从未有过的感受。这应该算作一种好转吧?你听后是否安心些?我这人就是不长进!明明答应你多感受快乐,多讲开心的事,却还是跟你说了那么多那么多身体痛苦的细节。给你带来的不快,我深表惭愧。
我想你。如果我是画家,我就可以用最柔美的线条捕捉你不经意间脸上流露出的微妙表情;我仰慕泰戈尔,如果我也是诗人,我就可以用简单却富含哲理的语句抒发心中的情愫;如果我是音乐家,我可以用足以打动世间万物的旋律表达对你的爱思;如果我是。。。。。。可惜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闭上眼睛你的影像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那般真切生动简直不似幻象。我向你伸出手,我的手越过你的身体抓向你身后的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睁开眼,我呆望着伸出而久久没有收回的双手,我想,我到底抓住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说到底,我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怅然叹气,一阵悲从中来。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时间会使一切淡忘,最终磨平所有的过往”绝对是骗人的鬼话,不过是将意志不坚的责任推卸给时间罢了。深切的思恋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相反的,只能愈加浓烈起来。但凡与你有关的都令我心驰神往,也会教我心旌摇动,口干舌燥,无法从容。
我们是不是过早地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们本应该出生在更加开化、人们的视野和认知水平更为高远的时代。
为什么我们会这么亟不可待地出生在这错误的时期呢?
只为了相遇。为了磁场的互相召唤,吸引。或许早在前世便已注定,抛开所有的科学性不谈,如果人有灵魂,灵魂拥有转世投胎的能力,我们一定是在上一世约好的,这次命运却还是恶作剧般地将它的齿轮错拉,让我们在错误的时代以正确的方式相遇同时必须遭受错误时代的谴责。
想到这里,两边太阳穴不禁抽动,眼睛下面的肌肉一跳一跳,头痛又欲发作,我必须控制一下,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完。
犹记得那天你坐在工厂后院的长椅上,空漠地注视着前方地面上斑驳的树影,我站在不远处的树旁注视着你,金灿灿的阳光从侧面为你镶上一道光边,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你的脑中勾勒着怎样的画面,也许你单纯是累了发愣而已,在我眼里却不尽言,你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富有魅力,我无法抑制不去探求其中深意,宛如徒步沙漠的口渴之极的旅人,一口一口吞咽着口水朝泉水的方向跋涉。
嗳,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
后来,你发现了我,脸上出现意外地神情旋即绽开笑容。那一刻,我顿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般眩晕,几欲厥倒,你当时一定觉得我很狼狈,是吧?你肯定猜不到我花了多大力气才使自己站稳,隔了几分钟之后才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真不愿意回忆自己当时的表情。
你站起来,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可能中暑了,眼前的你出现了重影,我该怎么做,很想掉头就跑,腿和脚却好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任怎么用力也拔不动。
你在我面前站定,你说什么来着?啊!我凝视着你蠕动的嘴唇,耳边嗡嗡蜂鸣,盖过了一切声响,所有的话语仿佛没进了太阳的光线中……事后能想起的就只有我汗湿的手心,以及胸前一大块汗渍的上衣。
我从不相信神佛,但现在我要向他们祈祷,除了他们我又能向谁祈求呢?我跪地祈求他们将我轻轻地、轻轻地放到你身边……
嗡嗡嗡嗡嗡……脑中响起了与当时同样的蜂鸣,我说过的,不光是脑袋连身体也是有记忆的,但凡足够深刻的就会永久印记下来。
新年刚过去不久,我觉得很冷,周围的世界充满了冰雪。为什么大家偏喜欢用残酷的事来折磨别人的精神呢?家里人说为我着想,为了我的身体好,为我准备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哼,他们眼里的好事之于我可是灭顶之灾!
够了,我已不想再徒留着冰冷的世界,对不起,我已无法安坐等待你回来,我要启程去找你。外面狂风大作,随风流走的黑云铺满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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