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后来的高悦,有一百个办法让马辨死无死所,可是大学一年纪的高悦脸皮还薄,稍微一犹豫,马辨就笑开花地追加:“那就这么说定啦。太谢谢了,我走了”。
事后知道高悦这份肥差,大肥、麻子等人大呼不公:他们要在大太阳下傻呼呼地踢正步,而高悦却可以优哉游哉地在屋子里偷懒。还说高悦以权谋私、重色轻友。高悦哭笑不得,不得不找个周末请他们搓了一顿才算搞定。
这些日子,高悦和方睿经常一起聊天、吃饭、看书。方睿是农村小县城来的,家庭不宽裕。高悦虽然来自大城市,但是经济条件在城市孩子里算一般的。高悦有一次在床上吃饭,把饭扣在枕头上,“啊呀呀”叫了半天。他嫌商店里的枕头贵,舍不得买,方睿教他用一个布袋子装满袜子内裤当枕头,不中看,但是挺舒服。高悦省了钱,高兴地一拍方睿的背:“你的办法真不错”。方睿被拍得很疼,也不生气,咧嘴笑笑。高悦从此视方睿为最好的朋友。
两人开始的时候比较客气,后来慢慢放开。方睿这个人,脾气好,厚道,呐于言而敏于行。他长高悦两岁,象大哥。而高悦的举止完全相反。无论谈论的是同学、老师、还是报纸电视上的明星领导,他的口头禅总是“这家伙不行”。而且高悦对人刻薄,如果自己对、对方错,他不吝把“傻瓜、蠢货”之类的词当面丢过去,好几次和同学差点吵起来。方睿劝了高悦好几次。他的劝告在高悦心里颇有份量。慢慢地,高悦的言谈稍微沉稳了点,但是跟方睿比,还是显得轻浮。
方睿好几次自习和走路的时候跟高悦勾肩搭背。高悦心里有鬼,反而规矩一些,有时忍不住,会抓着方睿的胳膊使劲捏。他觉得自己跟方睿这么下去也许会有危险,但是不想多考虑。
一顿晚饭
军训结束没多久的一天,马辨忽然给高悦打电话,说晚上请客。高悦很奇怪,问:“为什么请客”?马辨说:“你到时候吃就是了”。
晚上,马辨到高悦宿舍找他。两人在大肥、麻子的挤眉弄眼中离开。往校外饭馆走的路上,高悦又问:“你请客干吗?除了我还有别人吗”?马辨说:“就你一个。军训你把我挑出来没有走正步,我想起来还没正式谢过你呢”。高悦笑起来:“那次啊,其实是你自己争取的,你要谢也要谢你自己”。马辨看了高悦一眼,回答:“我已经犒劳过自己,现在该你了”。
那顿饭吃得很高兴。高悦是讲笑话的高手,吃人家嘴短,不免嘴巴抹蜜、无原则地恭维对方。马辨也非常外向,两人笑起来半个店的人都往这里看。马辨说了好几次:“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接着聊下去,谈起各自家庭,高悦耸耸肩,告诉对方自己老爸老妈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技术人员,挣一点点死工资,在一个伟大的城市过渺小的日子。
马辨则问:“大决战》》电影看过吧”?“看过啊”?高悦奇怪对方怎么换话题这么突然。马辨得意地解释:“有一个镜头,里面蒋介石视察前线,跟在他后面的那一帮国民党将军,有一个就是我外公”。
高悦差点吞下一块骨头把自己噎死。他对军事历史颇感兴趣,那一段历史很熟悉,立刻问道:“啊?就是起义以后运气不错的那个?” “是啊” ,马辨笑着回答,一面也惊讶高悦对历史的细节知道得满多。后来高悦才知道,马辨的爹也很厉害,是一个很不错的大学的副校长。不过光一个名留历史的外公已经足够把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居委会主任的高悦砸晕。
这顿饭吃了两个钟头。高悦还想回去上晚自习,被马辨无情嘲笑:“你可真是个乖学生”。高悦不好意思:“啊呀,好容易想努力一回,被你打击了”,看在丰盛晚饭的份上,接着恭维:“谁能跟你一样聪明,不用功读书就成绩很好”。马辨没有听出马屁的成分,非常高兴:“对付考试我最拿手,传授你经验吧”。高悦心道:女孩真不经夸,嘴上继续灌迷魂药:“那感情好,我高中同学里有个特别优秀的同学,不过比你还要差一点”。
两人出了饭馆,在夜色中的校园里溜圈消食……马辨狂点四菜一汤,高悦实在吃得太多。路上,马辨坦白动机:“本来今天我过生日,以前高中在家总有一堆人开生日晚会,但是今年没人”。高悦接嘴:“原来你是寿星姐,祝你生日快乐。可惜我不知道,否则一定给你订个特别大的蛋糕”。马辨眉开眼笑:“真要这样我可开心了”。高悦不要钱的甜言蜜语随便说,仿佛真要掏钱订一样:“生日开心,一年有福气嘛。你喜欢奶油的还是巧克力的”?
边走边聊,发现马辨比高悦大一岁半。“闹了半天你是小弟”,马辨最后笑着说。“跟大姐说再见”。
回到宿舍,下晚自习早的人已经陆续回来,聊天的聊天,张罗打牌的张罗打牌。老八看到高悦回来,立刻扑上来,恶狠狠道:“今天干什么去了?好好交待”!高悦把他推远点,笑着说:“什么也没干,就吃个饭”。
“靠,吃一晚上”?老八不依不饶,“你们自从军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高悦继续笑:“你看出什么来了?教育教育我,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正一句一来地胡侃,方睿推门进来,看到高悦,立刻问:“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据说你把马辨勾上了”?高悦看到方睿,没有了跟老八他们神聊时的从容,没来由地抵赖起来:“哪有”,随即想起现在全班都知道这事,赖不过去,于是顺着说:“她谢我军训帮她。”
“就这个”?方睿露出跟老八一样色眯眯的笑容,在周围几个人起哄的声音里追问:“老实坦白,什么时候勾搭上马辨的?我居然不知道”。
高悦忽然觉得方睿陌生起来,有点失望。他的笑容开始僵硬,但是还是勉强开着玩笑解释:“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没什么,我这么优秀的大才子,要找也不能跌份去找她啊”。
一个电话
从那天起,高悦和马辨的交集忽然多起来。上数学课的时候,高悦大模大样进教室、坐下,发现两百多人的大教室,自己居然就坐在马辨正后一排。周五开班会,高悦本来什么事都没有,马辨跟别人争执两句,非转过来问他什么态度。
高悦就是再迟钝,也模糊地感觉“倒追”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说他不沾沾自喜是假,可是实在对马辨没感觉,所以没有特别主动回应。
一个周日,马辨忽然打电话,问下午高悦去不去逛街。高悦稍微犹豫了一下,说自己要去自习。马辨在电话里沈默了一小会,说:“那好吧,我去找别人”。
高悦躺在自己上铺的床上,翻开一本小说,实际心里在想马辨的事。
自家事自家知,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对很多女孩兴趣不大。马辨确实不算漂亮,大脸盘、矮个子、翘鼻子,做了个发型,一头长发夸张地膨胀、卷曲。在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里,外貌中等而已。但是这不主要。原来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两个特漂亮的女孩,“黄色协会”里的色狼们说起来就口水直流,可是高悦看她们就跟看塑料人一样,只能以“艺术”的眼光欣赏。但是看到男明星的照片,尤其是几个长得特别对胃口的小明星,每每忍不住神游万里、丑态百出。他特别喜欢看男生的锁骨和屁股,如果腹肌有型、身材修长,就更性感。。。这时候的高悦,把这些“变态”的想法深深藏在思想里属于肮脏零碎的那个角落。
边上老八和来串门的一个叫孙宁的同学聊天,说着不久前改选下去的前任班长黄向荣的闲话。黄向荣这个人,和全班的关系都不好。说不好听一点,有点轻微神经病。高悦跟他打交道不多,也领教过一回。一次高悦想请人帮忙搬东西,在几个附近的宿舍找人,正好黄向荣在,他正色向高悦说:“我很想帮你,可是校长请我去开个会,我马上要去”。高悦被唬得一愣,忙说:“那你去吧,人反正够了”。刚出门,和黄向荣一个宿舍的同学笑着说:“这个吹牛精,校长认识他是谁啊,而且今天是礼拜天哎,现在他肯定在床上躺着呢”。从此高悦对黄向荣敬而远之。
这时他听别人说起此人,也八卦起来,爬过来,下巴垫在自己上铺的床沿,加入聊天。老八嘻皮笑脸地说:“黄向荣走路女里女气,别是同志吧”。高悦听了,心里发虚,不过嘴上说:“哈哈,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啦”。
孙宁虽然对黄向荣没有好感,但是实事求是地说:“这倒不会,他最近在追隔壁系的一个女生,叫刘雅丽的,你们认识吧”?老八咧了嘴大笑:“笑死了,也就他去追刘雅丽,绝配啊”。高悦不解地问:“怎么回事”?原来刘雅丽是年级里出名的丑女,二十左右的姑娘,头发稀疏发黄、脸皮皱褶、三角眼,看上去象四、五十。
孙宁嘻嘻笑了很久,最后说:“不管怎么样,他既然追女生,肯定不是同志”。高悦听了心里一动,自言自语似地接口说:“是吧,既然追女生,肯定不是同志了”。
那个下午,趁宿舍没人的空档,高悦主动给马辨打了个电话,同宿舍的女孩说她不在,问他要不要留言,高悦犹豫一秒,说不用。
从食堂买晚饭回来,正边吃边看电视边跟别人聊天的时候,马辨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大着嗓门问:“你是不是下午找我啦”?声音从破旧的电话里透出来,满屋子人就算听不清也能听出是马辨特有的气势汹汹的语调,老八他们顿时竖起耳朵。
高悦在人前有点尴尬,尽量简短地说:“是”。听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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