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确实有个G吧,名叫“When?Now!” 。马坚过了大约一周,兴冲冲地找高悦,告诉他进G吧要门票,但是凭大学生学生证可以免票。
酒吧在闹市一角。高悦和马坚结伴而去。他们怕周末人杂,特地挑了一个工作日。高悦在宿舍里假装去上自习,跟平时一样带着书包出门,里面还放着高等数学》》的课本和作业。好在高悦的书包很新,不算土,凑合。
G吧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门口有个柜台。比较失望的是,大约因为不是周末,又是小城市的G吧,里面人气不高,很多桌子空的。高悦和马坚每人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饮料慢慢喝。有两、三个人来搭话,马坚摆出大哥的样子,指着高悦说:“我们一起的”。酒吧里本地人中瘦矮干黑的大叔大爷不少。大学里的人非常年轻,来自五湖四海,看习惯了不觉得什么,出了校门,才觉得校外人群的质量比校园里低不少,真能看顺眼的不算多。
酒吧里活动挺多,可以打台球、卡拉OK,后面还有一排包厢。没厘头的是,靠里面几桌居然有几个大叔打牌。高悦厚着脸皮上台唱了两首歌,得到稀稀拉拉的掌声。
舞场开始,酒吧里人多了一些。高悦什么舞都不会跳,不过DJ音乐让人血液沸腾。入夜,高悦拉着马坚离开。
这次过后,高悦消停了一阵,主要是期末考试。大学第一学年的基础课程非常重,高悦一个学期晃晃悠悠,最后一个月再不用功要出事情。他回复了每天和方睿上晚自习的规律生活。
跟方睿接触久了,高悦越看他越觉得他耐看。方睿的朋友不少,但是最好的朋友始终是高悦。高悦也是。方睿大概从马艳那里知道高悦跟马辨谈崩的细节,看高悦有一阵成天不着宿舍往外跑以为跟这个有关,着实劝解了一顿,说马辨刀子嘴豆腐心,劝他和马辨和好。高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别管了,我被这段感情伤心了,以后再不找女朋友”。方睿诚恳地劝他想开点,还说要不要自己找人再给高悦介绍一个,全然不顾自己还是光棍这一事实。
和马坚的联系骤然少了下来。一是马坚马上要离校实习,更主要的是高悦已经不想再跟他敷衍。前些日子跟马坚泡在一起,主要是找到同类的新鲜感。现在有了酒吧,高悦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找到更好的,看马坚顿时格外不顺眼。他知道自己这算没过河就拆桥,但是他不在乎。别人高兴也罢、伤心也罢,那时候的他内心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一次,马坚打电话找高悦,老八接的电话,高悦大声嚷:“就说我不在”。声音之大,马坚在电话里一定能清楚听见。后来他果然很少来找高悦。
事实上,马坚在高悦的生命里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一个路人甲。但是有的时候,人的一生里会遇见一些比较重要的路人甲。他在关键的时候推你一下,你从此朝着影响一生的方向走去。然后路人甲消失在人生江湖的烟水迷蒙之中。如此而已。
多年以后,高悦一次在一个著名的景点玩,中午找了一个风光秀丽的山顶小饭馆坐着休息。边上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大概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吃饺子”。她爸爸柔声柔气地说:“要吃,再吃一个”。高悦也点了这种饺子,非常油腻,他这么大的人吃了两三个就不想吃,居然还有当爹的要三岁小姑娘再吃一个。果然,小孩开始折腾,她爹哄,闹了很久,从头到尾,小孩她妈都没有露面。高悦离开饭馆的时候,觉得小孩的爹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动。出去很远,高悦才反应过来:那个小女孩的爹很象马坚。这算是唯一一次高悦可能和马坚再发生交集。
大麦
不久是大学的第一次暑假。其间高悦跟着两个高年级师兄去西南数省背包旅游一大圈,前后折腾一个半月,回到家一称,足足掉了十斤。开学到学校,大肥、麻子他们被吓了一跳,说他又黑又瘦。
可能是假期玩得太累,高悦刚开学的时候很本分,基本上跟方睿扎在一起。高悦的父母近来换了工作,收入似乎大增,给高悦的生活费比第一年多了很多。高悦连着在新开的一个小餐厅请方睿,方睿大呼吃不消,因为要回请的。方睿家境比较一般,除了奖学金没有别的外快。
高悦笑嘻嘻地从方睿背后呼地跳起,象章鱼一样爬在他背上,紧紧抱住他修长的上身,语带轻佻地说:“不要你回请,用别的方式回报吧” 。
方睿扭来扭去把高悦甩下来,笑道:“好啊,你说让我干嘛吧” 。
高悦晕呼呼地差点脱口而出:要你以身相许。幸好他克制力还不错,紧急煞车,胡乱开玩笑说:“我要你从黄向荣那里把刘雅丽横刀夺爱,抢过来” 。那是本班有名的活宝夫妻,男的神经,女的老丑。听着方睿假装惨叫,高悦暗自警惕:自己越来越放开行迹,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一旦出事,后果如何难以想象,起码在班上、在朋友面前没法作人了吧。
那个周五,高悦一个人跑到酒吧。和上次冷清的场面截然不同,周末的人要多不少。高悦在小圆桌上坐着慢慢品啤酒。没一会就来了两个大叔搭腔,高悦想再看看,只说自己在等人。终於上来一个年轻的,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打扮象是大公司的白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去,文雅秀气,相当顺眼。面目五官长得很匀称,就是笑起来嘴往一边歪。高悦不想一个人继续傻坐,回答自己单身。对方自称姓麦,高悦说:“那我叫你大麦吧”。
大麦问高悦是不是学生,得知高悦是大学生,而且大二了,颇为惊讶,说以为他才是中学生。高悦搞笑道:“随口骗你你还信了,其实我是小学生”。
高悦问了问大麦的情况,居然和自己是校友。这下话题多起来,在G吧里说话可以非常自然地放开,他们聊得相当不错。大麦想给高悦点一杯鸡尾酒。高悦知道如果自己酒精饮料一喝多,皮肤过敏,鼻子周围会长出蝴蝶状的红斑,非常难看,开玩笑道:“我还没到喝酒年龄呢,你帮我点个肉菜就行了,学校食堂的油水太少” 。
大麦大笑,给高悦点了个西餐牛排,兴致勃勃地跟高悦讲自己当年读书的时候怎么想办法在食堂师傅那里多打半勺菜。他象个和蔼的师兄,跟高悦说东说西,一会说学校旧事,一会说社会上的趣闻。
高悦见识比大麦差得远,很高兴听他说话。如果高悦愿意,可以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知道如何烘托气氛、问适当的问题,最大程度的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满了,还有人没有座位,在边上站着。大麦邀请高悦跳舞,说很好学,按着步子扭就行。高悦高兴地下场。舞蹈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很简单的肢体动作,但是能让人乐此不疲,一下子兴奋起来。
接近半夜,专业舞男献艺,大家按着疯狂的节奏疯跳、疯叫,大麦和高悦都没有了斯文的样子,放浪形骸。
高悦到时间要走,否则赶不上凌晨的末班车回学校。大麦也跟着离开,他把高悦的腰搂着,高悦也高兴地回抱他。大麦试探着问:“今天太晚了,要不我帮你定个房间” ?
夜风一吹,高悦在酒吧里玩得晕呼呼的头脑清醒一些,他心里开始还想:大麦还挺关心人的。过了一秒,猛地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事到临头忽然慌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今天太累了”,看大麦没立刻接话,又加了一句:“以后吧” 。
大麦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下次来,给我打手机” 。说完,把高悦抱紧、身体使劲摩擦。他的嘴里传来高悦讨厌的烟草味道,但是高悦任他抱着。他和马辨谈了大半年恋爱,都很少这么拥抱。
回学校的公共汽车上,高悦把大麦的名片掏出来,借着车窗里透过来一阵一阵的昏暗的街灯仔细看。这是一张印刷得颇为精美的名片,白底黑字端正地写着大麦的名字:麦子黄。高悦在汽车的颠簸中,无声地咧嘴笑起来。
第一夜
回到学校,不但校门关了,连宿舍院门也关了。不过这难不住高悦。新生从老生那里接受的知识遗产之一就是如何翻墙。
周末宿舍不熄灯,但是这个时候除了少数的寝室,大部分同学都睡了。高悦摸黑进了屋子,一路又踢椅子、又弄掉书。老八醒了一下,迷迷糊糊问他去哪喝酒了,然后倒头又睡。
匆匆洗完澡,高悦就着厕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很白、挺文雅的样子,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学生眼镜。
从热闹、繁华的酒吧猛地回到冷清、寒酸的宿舍,高悦觉得自己好象从未来世界回到古代世界。他想起上数学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是个有点娘娘腔、但是教课非常棒、非常幽默的老教授。他经常会故做诧异地问:“天啊,世界上居然有人对雅科比转换不敢兴趣” 。高悦觉得,这个世界有两面。一面是理性的、寂寞的、高尚的,需要努力学习雅科比转换。另一面是感性的、喧闹的、下流的,离雅科比转换非常遥远。在感性的世界里,肉体的扭动、刺激最重要。
他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慌。他爬上床,打开床头灯,拿出物理教材来看。看到课本上熟悉的公式、图形,自己依然对他们熟悉、热爱,觉得温暖而安全。他在床头做题,一题接一题做,根本不管在不在作业布置范围里,直到脑子发木,眼睛发涩,起夜上厕所的大肥迷糊地看过来,嘟囔着:“你抽疯啊” 。高悦关灯躺下,心灵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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