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对中餐一窍不通。虽然高悦对很多菜知之不深,但是东拉西扯是他的特长,凭借着一张东亚人的面孔当了当然的专家。他大力推荐两个菜。路德忽然嘻嘻笑起来,高悦问:“什么那么好玩”?路德指着菜谱上的“糯米鸡”窃笑。高悦想了想,才明白。
都说中文里骂人话博大精深,其实英文里骂人程度绝对不低。光是歧视同性恋的就有几十、上百条骂人词汇,分得非常细。比如某一州出身的同性恋会有专门的称法。又比如说,如果白男和亚洲男搞同性恋,专门的叫法是“大米女王”(rice queen)。路德就是个大米女王。亚洲男跟白男搞同性恋,专门的话叫“土豆女王”(potato queen),高悦就是一个。如果东亚人跟另一个东亚人搞,就叫“糯米”(sticky rice)。
美国“鸡”的第二意思和中文一致。这么看,“搞同性恋的东亚鸡”确实是个有意思的词。高悦陪着笑了两声,点了这个菜。两人相交既深,去中餐馆就按中国的习惯同槽共食。菜的味道不算好,国内大食堂的水平。高悦不愿意煞风景,忍着不说。出来后他看路德兴致很高,问:“你觉得什么最好吃”?路德想了想:“最后他们给的幸运饼干很不错”。高悦且气且笑:可惜了自己辛苦考虑路德口味、推荐菜的苦心。中餐馆一般在客人吃完后跟着账单送一个甜饼干,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印一句吉利话,无非客官印堂发亮这一级别的套话。
下次再去中餐馆,路德还没点菜,就大咧咧地说:“能不能先给我幸运饼干”。高悦心想:傻老外没见过世面,真丢人啊。侍者大概来美不久,对这一反常要求一时没听明白。高悦翻译地时候加一句:“多给他一个”。侍者贪图小费,一下拿来四个,路德全部抢过来,挨个看字条,看一个吃一个,一个都没给高悦留。高悦哼哼冷笑。下次在中国城超市购物,他在角落里翻出一大袋子类似的饼干,一共才十块钱,笑道:“这些全归你,以后别到店里丢人现眼,要抢也抢点好东西”。
鲨鱼
快到周末,路德说:“这个周末我们钓鲨鱼去”。高悦兴趣起来:“怎么钓”?路德简洁地解释:“我们两人租一艘游艇,出海”。高悦张口结舌:“我们俩?游艇?那得多少钱呐”?路德说:“租一天几百块钱吧”。高悦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便宜?我以为要上千上万”。路德知道高悦有时对美国的物价感觉不对,耸肩:“你可真有钱”。
他们晚上一般都要发泄一次,但是那个周五晚上,高悦主动忍着,路德摸过来也打开手,嘻嘻笑道:“明天要出海呢”。
凌晨出发,到了码头天还全黑。码头上颇有几个跟他们一样起早的。俩人在码头小店租鱼杆、买鱼饵、租烧烤台。一片忙乱。租船挺便宜,但是全套东西或租或买,加上各种保险,花销翻倍不止。
高悦站在船上。他是穷孩子出身,没见过世面,好奇地看路德操纵,很容易,跟打游戏一样,一个机动舵控制方向、一个发动机控制速度。船慢慢出港。天黑着。稀疏的星星高远地点缀在黑布一样的天上。东方微微发白。
路德虽然比高跃好点,也是新手,第一次当“船长”。他手上很谨慎,慢慢把速度提起来。发动机轰鸣,两人说话不容易听见。高悦大喊:“我来开好吗”?路德听了两遍才明白,大喊:“呆会”。
高悦觉得驾驶仓没什么可看,跑出去上了甲板。游艇大约五六米长。前部是驾驶仓,里面是控制台、两把椅子。后部露天。海风带着咸味从前方吹来,船后机器突突大响,浪声震耳。驾驶仓昏暗的灯光在黑沉沉的海上显得非常弱小。他极目四望,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后面是什么。他忽然想起好莱坞的鬼怪电影:在这样的黑暗里,忽然扑出未知的怪物。。。他有点胆怯,回头看路德。驾驶仓里他宽厚的背景不很清晰,低头在操作台上忙碌着什么。高悦的心安定一些,暗笑自己幼稚。
东方越来越白。麻麻亮中景物开始显现。大西洋的最西,无边无际的波涛永不停止地涌动。天空澄净,几道稀疏的白云从极高的虚空抹过。路德停止了发动机,四周除了风声和浪打船体的声音,一片单调的安静。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方。忽然,毫无征兆,一点红色跳出了海平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不可抗拒地上升。
这是高悦第一次亲眼看到海上日出。如此的壮观!在这样雄伟的大自然面前,个人是多么渺小。人生的所谓悲欢离合,显得如此琐碎。无边无际的大海,碧波万顷,在初升的太阳下布满人间。日出东方,普照万物!
路德回头向西看去,对高悦说:“看”。高悦回过头,目瞪口呆。
后面是海岸。随着夜幕被阳光驱走,临海的市中心在两人面前显出身影。高楼林立。玻璃大厦向海一面反射着太阳的金光,象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怪物,安静地沉睡在两人面前。这是一个玻璃的城市,这是一个透明的城市、光明的城市。这个城市每天上演着无数生生死死、惊心动魄、又不为人知的故事。而现在这个城市最壮观的一面,安详地呈现在两人面前。任两人观看,毫不吝啬。高悦仿佛是探险者,忽然发现了火星上雄伟的聚落,看到了从来不为人知的世界。
高悦回过身,面向东方。太阳已经全升起来,变得刺眼,不能直视。好象一个暴君,小时候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是随着成长很快霸气冲天,残暴地凌驾于万物之上。
两人忙碌着架吊杆、放鱼饵。高悦小心地开动发动机,向着喷薄高升的太阳冲去。在这个自由的、无人的世界里,他们仿佛在异星球,大海茫茫,是星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可以在海面上横冲直撞、随便拐弯、肆意在海面划出弧线的白浪轨迹。
不知开了多远,在远离文明社会的地方,船停下来。两人脱了衣服,互相全身抹防晒油。器官硬梆梆的。高悦说:“你也想干我想干的事情吗”?
甲板很硬,但是他们不在乎,放肆地在天地间完成原始的生理功能、骄傲地对大自然展示身体。在甲板上、在驾驶仓里、跳进海里。
海水冰冷而温暖,海浪不可抗拒地上下起伏。两人抓着梯子抱在一起,傻子一样笑。他们大叫,叫声在大自然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在海水深处,无数鱼类和软体生物正在平常地生活、兴奋地猎杀、痛苦地被猎杀,他们两人的小小激动、兴奋,无人关注。
路德先顺着梯子爬上去,然后立刻转身堵着船舷的缺口,对高悦撒尿。高悦不敢离开梯子太远,大叫着转来转去躲不开。好容易路德撒完,高悦在海里洗头洗身子,顺便自己也撒了一泡。他爬上船,兴师问罪:“你又尿我”。路德嘻嘻笑:“在你身上打个标记”。高悦在路德肩膀狠咬一口,没有咬破,痕迹很深,说:“这块肉真好看,我把它吃下去”,又说:“我可舍不得”。
中午的时候太阳开始厉害起来。两人老老实实穿上长袖衣服,在甲板上呆着。高悦真的钓来上两条挺大的鱼,很高兴。路德有把锋利的军刀。高悦这个伙头军笨手笨脚地刨腹、括鳞,烧烤。
下午太阳继续晒。两人交/合两次,游泳数回,都蔫了。更糟糕的是水没带够,干渴难忍。海上开始起风,只好提早回程。
出海近十个小时,腰酸背疼。海边的气候变化很快。到港口的时候,天气忽然冷下来。他们的厚衣服全部湿透。冷嗖嗖的风一吹,路德没了衣服,大喊受不了。在暖和的车里坐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车子开出港口,高悦忽然反应过来:“鲨鱼呢?我们不是号称来钓鲨鱼的?连鲨鱼毛都没看见”。
'番外' 花絮集锦(上)
花絮一、甜言蜜语》
一天晚上,两人发现没有任何零食当夜宵。高悦翻箱倒柜才找到一小包不知何年的饼干。他口腹之欲不强,爱吃的东西不多,不爱吃的东西不少。那种饼干就是他不爱吃的。他怕胖,只要不喜欢宁可挨饿也不愿意吃,手上不停地分配,作关心路德的样子:“你来一块、你来一块、你来一块、你来一块”。。。路德看他这么分,笑起来:“你呢”?高悦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块,大义凛然地说:“你多吃点,看你吃比我自己吃都开心”。
大概肉麻得太过份,路德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冷静地说:“哦,你不喜欢这种饼干。下次遇见你喜欢吃的东西希望也这样”。高悦手伸过去抓住路德,笑眯眯地说:“你身上就有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花絮二、不算过份》
高悦和路德很少用软件聊天。一般不是电话就是当面说,顶多电子邮件。他们的计算机上虽然都装了MSN聊天器,却很少用。
这几天路德脸上长出一个巨大的粉刺,越来越红亮。看电视的时候,高悦看着好玩,伸手玩弄。他的手法很老练。路德如果安稳,他就用力。如果路德开始不安,他就安抚。玩啊玩,扑地一下,粉刺在高悦手里爆开,流了好多血。路德看到血,大叫一声,跑到厕所里去照镜子,洗了半天,生闷气进了里屋不出来。
高悦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说话。缩在外间上网。过了一会,忽然聊天窗口弹了出来,是路德来的消息:你要道歉。高悦知道路德是真怒,赶快道歉:对不起。路德接着传愤怒的消息:你这个人好变态。高悦再次道歉:不是有意的。路德余怒很盛:这是我见过最变态的事。高悦提醒他:你还把我小腿咬破过呢,我都什么也不说。
一来一往在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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