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喂?胡宁?」陆时忍拿着手机在狭窄的阳台走来走去,看起来相当局促。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一如往常般好整以暇:「阿忍喔?怎样,家里整理好了
吗?」
「差不多了,至少有地方可以走路。对了,你派来的那个……」
「恒绿真的去帮忙啦?那他做得怎麽样?」
「他做事很伶俐,动作快又很细心,我的书柜从来没这麽整齐过;对了,他
还有个绝技,一摸书皮就知道书里有夹东西,帮我找到好几张遗失的便条、收据
和发票。」
「那你还有什麽不满?」她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
「他说他正在放假,你这样剥夺人家的假日不太好吧?」
胡宁轻哼一声。「我是以私人身分拜托他的,他愿意去帮你的忙,是他的自
由意志,我可没有强迫他。比起打电话指责我,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表达
感谢才对。有没有请他吃饭?」
「我叫了披萨和炸鸡,他正在吃。」
「披萨啊……嗯哼。」胡宁状甚不满。
陆时忍抓了抓头发,尽量不让话题被她牵着走。「说正经的,你为什麽派他
来我这里?」
「帮忙啊。」
「他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没错,但重点不在这,你这不到交稿日不问我死活的
女人怎麽可能突然这麽体贴……」
电话那头的胡宁似乎打了个哈欠。「我说帮忙,是帮我的忙。」
「……嗄?」陆时忍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总之呢,现在在你新家吃着披萨的这个人,是我最重要的爱徒,我打算把
我的毕生功力传给他。」
陆时忍翻了翻白眼。「你这五年内至少出现了三个爱徒,毕生功力传了三人
份还有剩,这麽卓越的浓缩技术真是划时代的奇迹啊。」
「你以为我愿意吗?是那些朝三暮四的家伙一个个学了点东西就想跑,忘恩
负义!」话筒里传来胡宁拍桌子的声音。
「好吧好吧,那请问你为什麽要派爱徒过来?我能帮上什麽忙?」陆时忍诚
心诚意地请教。
「而你是我的爱将。」胡宁答非所问。「所谓十年磨一剑,你就是那把磨好
的剑;每次做你的书,我都觉得特别愉快,一直舍不得把你让给别的编辑。」
陆时忍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胡宁,拜托你不要这样,我鸡皮疙瘩都冒
出来了。」
胡宁啧了一声,简短地说明了方恒绿因为与新人作者发生冲突而萌生辞意的
前因後果。
「恒绿是个很认真的人,工作上出错可以马上应变并改进,但遇到人际上的
挫折反而无法轻松看待。那个新作者偏偏又是个超级情绪化的萧……嗯,我是说,
情绪化的人……」
陆时忍知道胡宁正努力把粗话咬死在嘴里。真是难为她了。
「所以你要我劝他回去上班?我看他还满平静的,对我的藏书也都很有兴趣,
辞职什麽的应该只是一时气话吧。」
陆时忍探出头,从空纸箱的缝隙间朝屋里张望;方恒绿正盘腿坐在地上,一
边看书一边吃披萨──左手拿食物,右手翻书。
「我当然知道那是一时气话。事实上我有信心他销假後会回来上班。」
「所以呢?」
「也就是说,你的任务不是劝他留下,而是在他面前展现资深作者成熟稳重
的风范,带给他如沐春风的感觉,为他荒芜的心灵注入正面能量。」
「胡小姐,请你说人话。」
「我想让他负责你接下来的出书事宜。迅速投入新工作,又有优秀的合作对
象,应该足以让他忘却上一段失败的恋情。」
这女人的贫嘴技能早就练到顶点,陆时忍已经懒得吐槽了。
「可以啊,我没什麽意见。不过距离我的交稿日还有几天,可能不够迅速……
等等!胡宁,你笑什麽?笑什麽?」
「拜托你喽,展现成年人的气魄,下星期一,嗯,就是下星期一,让恒绿带
着你的稿子回来上班。」
(待续)
……
「你本来想说萧什麽来着?」
「萧博。」
代理性恋盲症(三)
「拜托你喽,展现成年人的气魄,下星期一,嗯,就是下星期一,让恒绿带
着你的稿子回来上班。」
「我们约好星期四交。」陆时忍胸膛起伏,不断以深呼吸调节怒气。
「才差三天。」
「三天差很多!我刚搬家,还没打扫──」
「对啊三天真的差很多。」胡宁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有几个作者不约而
同拖稿了,你不帮忙的话,下个月提报的出书量会不够……」
「那是你的事。」
「身为编辑是我的事,身为朋友你就有份。」她的语气一下子又轻快起来。
「再说也不全是为了我啊!出书量不够获利就不够,获利不够的话书系可能被老
板撤掉,书系被撤掉的话你的小说要在哪出?阿忍,我们要创造双赢的局面。」
「胡宁……」明明才中午,陆时忍却觉得天要黑一半了。
「加油吧阿忍,冲刺吧阿忍,知遇之恩呐!现在是你结草衔环、涌泉以报的
时候了!」胡宁加快说话速度,摆明了不让陆时忍有机会插嘴。「对了对了,别
忘记恒绿的事,你也可以拜托他帮忙;但是他个性很认真,你别乱开玩笑唷。」
「现在谁还有心情开什麽玩笑……」陆时忍近乎虚脱。
听到落地窗开启的声音,方恒绿抬起头,看见陆时忍垂头丧气地走进客厅;
他神情空茫,容色憔悴,活像瞬间老了十岁。
「你怎麽了?」方恒绿放下手上的书本。
「没什麽,哈,哈哈。」陆时忍尚未从被迫提前交稿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今天星期五,本来有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把书稿完成,现在只剩一半了;
而这一半还得再分一半来整理房子……
「你说要去抽菸,可是身上没有菸味。」
方恒绿由下往上直勾勾的目光看得陆时忍心里一悚。他忽然了解胡宁说的
「他是个认真的人」是什麽意思了。
这家伙不但认真,还很敏锐。
要展现成年人的气魄,还有资深作者成熟稳重的风范。陆时忍从口袋里拿出
手机晃了晃,决定实话实说。
「抱歉,其实我戒菸了。我刚才是去打电话给胡宁。」
方恒绿没有回话,但在瞬间挺直了背脊,坐姿变得很端正。这种反应让陆时
忍觉得很可爱。
「胡宁要我提前星期一交稿,严重打乱我的计划,我现在很烦恼。」
陆时忍双手一摊,环视着除了整面书柜外仍然一片狼藉的室内,忍不住又叹
了口气。
方恒绿立刻站了起来。「我留在这里会打扰你吗?」
「嗯?不会……」
「不嫌弃的话,我来打扫和整理东西,你告诉我要怎麽做就好了。」
方恒绿一面说话一面卷起袖子,走近门边的电脑桌。陆时忍的电脑主机、键
盘和萤幕等都包着泡棉堆置在桌下。「是不是先把电脑组起来?要放在哪里?」
如此剑及履及的态度让陆时忍有点惊讶,随着惊讶而来的则是轻松的感觉。
反正推辞什麽的根本是违心之论,现在他亟需帮助,在这种非常时期没必要口是
心非。
陆时忍舒了一口长气。「那就麻烦你了,大恩不言谢,交稿後我再请你吃饭。
不过先不急,在弄电脑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嗯,要先做什麽?」方恒绿回望他,一副随时可以上场支援的样子。
陆时忍摸摸自己刺刺的下巴,笑道:「我要先洗澡,还有刮胡子。」
方恒绿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起来。
* * * * *
白克尔收束心神,捏起手印,口衔灵符,抬高左脚踏下罡步。
他闭眼念完一通咒语,正准备端起水碗时,才睁开眼睛,就被映入眼中的景
象吓得倒抽一口气,差点把口中的灵符吞下肚──
「死欧吉桑!你在干什麽,把那畜牲放下!信不信我拿剑刺你屁股?」
从牙缝里挤出的恫吓声没能发挥作用,偷袭成功的林家杰一把抱起那只被五
花大绑的小动物,顺势朝地上一滚,一人一兽就这麽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边,离白
克尔远远的。
「你怎麽能对它做这种事?太残忍了,我看错你了小白!」
眼看暂时远离坏人的威胁,林家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边对白克尔做出血
泪控诉,一边不忘把死里逃生的小家伙紧紧护在怀中。
白克尔扯下口中的灵符,气得咬牙切齿。
「你懂个屁啊!丑八怪身上有别的『东西』钻进去了,你抱那麽紧是嫌命太
长吗?快点给我滚回来!把它放下!」
「你不要再叫它丑八怪了……」
「你这个白痴欧吉桑──」
「也不准再叫我欧吉桑!我才三十四──」
「雅郁,三十四岁算欧吉桑吗?」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思考时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叫惯了的名字就这麽不
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陆时忍自己也是一愣,还来不及感到心酸,就听见方恒绿回
答的声音。
「我觉得不算,三十四岁还很年轻不是吗?」
「这样啊……对了,你几岁?」
陆时忍转头看向方恒绿,暗自庆幸他没有追究刚才的口误,一边也对他的年
龄好奇起来。
「二十五,快要二十六了。」
「这麽年轻啊。」
天色不知何时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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